晦暗的地下坑道不知道建立於何時,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裡存在的時光已經很久遠了。
就連破碎地下那些曾經宏偉的牆壁如今都爬滿了陰暗的青苔,或許是用於祭典與信仰的古老建築如今只剩下了破碎的穹頂與不斷滲水的磚石,關於這裡的故事早就被時間遺忘了,在海盜們找到這裡的時候他們還以爲發現了什麼秘密寶藏。
但這裡除了過去的味道之外,什麼都沒有。
哪怕他們掘地三尺除了掩埋的屍骨外也找不到有價值的東西,因此這裡很快就被廢棄了。
不過血懼氏族作爲吸血鬼顯然很喜歡這樣陰暗的地下建築,因此在血掠港建立後不久,這座地下坑道就成爲了血懼氏族在這座城市裡的據點之一。
但他們這個氏族畢竟不是那些傳承千年的古老家族,由一羣海盜們組成的吸血鬼羣落自然也不必去追求什麼華美什麼底蘊,這些傢伙沒在這裡開銀趴就已經很給這座古老建築面子了。
以往只有血懼大公巴布羅閣下準備發動一場大劫掠時,這裡纔會被啓用。
主要用於和那些桀驁不馴的海盜船長們在此討論戰略並打打口水戰以此來確認被劫掠到的財富的分配方式,因此,很多血懼海盜們會把這座地下坑道叫“海盜議會”之類的拉風名字。
不過今天,這以往逼格總是很高的地方卻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可笑又可悲的場景。
來自三個海盜派系的近千名精銳已經把這裡牢牢把守住,似乎上方城市的混亂和他們毫無關係,而在最深處的地下破碎神殿中只允許三十年以上海盜生涯的老海盜進入,其他嘍囉們只能在神殿之外的黑暗中等待今日事情的結果。
這些曾經意氣風發,縱橫大海的男女們這會一個個面色憔悴,還有的總會神經質的左看右看,活脫脫一副被嚇壞的膽小鬼姿態。
但他們畏懼的絕對不是物質世界中的某些東西,那是來自於黑暗中的可憎之物,是無法用刀和子彈解決掉的敵人,甚至有些海盜會在黑暗中祈求午夜之母的庇護
如果他們知道現在的午夜之母是什麼樣子的話,這些傢伙一定會爲自己並不誠摯的祈禱感覺到心頭髮毛的。
地下神殿裡,巨大的火把被點燃,還有吊在穹頂上的瓦斯燈把這裡弄得猶如白晝。
三個穿着華麗又粗俗裝束的海盜船長正帶着心腹們在親自佈置一個看起來非常奇怪的祭壇,還有一些神神叨叨的傢伙客串祭司與修士在旁邊唸唸有詞。
但他們使用的儀軌甚至禱詞都完全是錯誤的,甚至驢脣不對馬嘴,除了完美履行氣氛組的職責之外毫無意義。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對於一場獻祭儀式來說,最重要的只有兩個因素,要呼喚到正確的目標,以及獻上正確的祭品。
正確的目標不必多說,血懼海盜們已經被那些陰魂不散的混蛋們糾纏了很久。
他們很清楚該向誰獻祭。
至於正確的祭品嘛
此時被五花大綁的血腥船長,血懼大公巴布羅正以一種被綁豬的姿態綁在一根木杆上,他非常無奈的看着自己麾下的三個傻瓜在做傻事,他想要開口勸阻,但嘴巴里塞着自家大副的情趣內褲讓他完全無法開口。
在一臉無奈的巴布羅身旁,死忠於他的一羣吸血鬼海盜們都遭受了同樣的待遇。
他們都被浸潤了巫毒的繩索綁了起來要作爲一會儀式上的祭品,而風騷的大副克萊爾是僅次於巴布羅的二號祭品。
這些迷信又粗魯的海盜們爲了保證“獻祭質量”,還給克萊爾換上了非常誇張的衣服。
來自卡勒姆古國的絲綢長袍被套在她身上,據說從新大陸弄回來的鳥羽冠被固定在腦袋上,還有起源之地桑海人舞女們會穿戴的黃金鎖鏈胡亂捆在腿上,最後是不知道哪來的各種各樣的粗俗首飾幾乎掛滿了克萊爾的全身。
把海盜大副打扮的和一隻豔麗的即將被送入烤箱的火雞一樣。
審美觀向來很扭曲的克萊爾女士其實還挺喜歡這“混搭風”,如果她不是今天的二號祭品的話,她絕對非常開心的欣賞自己的新形象。
“我說,你們這麼搞不行啊!”
巴布羅是個吸血鬼,他也會擬聲技巧,即便被堵了嘴,但依然無法阻止這傢伙用自己的方式發表喋喋不休的指導。
他對眼前三個海盜船長說:
“你們這個祭壇明顯擺錯了,這不是我們上次從波濤魚人那裡搶來的祭壇嗎?這玩意除了召喚‘魚之父’大袞之外根本不可能得到其他亞空間生物的響應。
我先問問,你們該不會是打算向大袞臣服,然後讓那該死的深海爛泥覆蓋全身把自己變成魚人吧?
別啊,兄弟!
當吸血鬼就夠慘了,我們他孃的每天就跟活在九層地獄裡一樣痛苦,真沒必要非把自己的人生也變成第十層吧?
聽我一句勸,維特,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閉嘴!”
最老的那個叛徒船長回過頭。
雖然是吸血鬼,但這傢伙還是維持着乾巴老頭子的狀態,從他血瞳中浮現出的黑色線條就能看出這傢伙這段時間過的並不好,那濃重的黑眼圈和因爲緊張以及恐懼而扭曲起來的表情證明這傢伙心裡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壓力。
從那飄忽的眼神和易怒的脾氣就能看出來,他的san值已經掉光了,這會的神神叨叨是他精神崩潰的最好證明。
這混蛋胸前掛着三個吸血鬼的心臟,都被巫毒維持在跳動的狀態。
其中一個屬於他的尊長,其他兩個是他的子嗣,在飲下源血之後,這混蛋給自己來了個“自滅滿門”,他似乎是要通過這種瘋狂方式來向某些東西表達自己正在和血懼氏族“劃清界限”的努力。
毫無疑問,他已經瘋了。
“都怪伱!巴布羅,我當年絕對是聽信了那見鬼的讒言纔會接受你的蠱惑,讓我成爲該死的吸血鬼。”
名叫維特的海盜船長用鋒利的指甲抓着自己的臉,讓自己那蒼老的臉上鮮血橫流,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一樣。
他大叫道:
“每天都要飲血過活已經夠慘了,我已經把自己變成了怪物,但這還不夠!大海和整個世界都在折磨我,尤其是在那些復仇鬼火出現之後啊!
我的船沒了,被從天而降的鬼火燒燬了。
我的船員沒了,他們在慘叫中被燒死了。
我們在求饒,但那根本沒用!
我以爲那是我運氣不好,我以爲那是命運在懲罰我前半生殺了太多人,但不是的!不是的.巴布羅!
這都怪你!
是那該死的血懼血統給我們引來了災難!
整個迷霧海上所有的血懼吸血鬼們都陷入了同一個夢魘,在我們閉上眼睛的時候,那些嚎叫的鬼火就會來索命,在我們的每一個噩夢裡,在我們的每一次放鬆時,在我們的每一場劫掠之後。
它們總會悄無聲息的出現,把所有的人都幹掉然後留下一地灰燼再揚長而去。
它們在追殺我們。
在最後一個血懼成員死去之前,它們不會停下追殺。
啊,這都怪你!
是你把我們拉入了這個永恆的噩夢裡,巴布羅,我本可以快樂快樂的當個沒心沒肺的海盜,是你把我們拉入了你的爛事裡,讓所有人都不得解脫!
都怪你!
它們要找的是你和你那下賤的姘頭!是你們這些一心一意想要恢復什麼見鬼的血族榮光的混蛋。
我們是被牽連的!
只要把你們兩和你那些死忠送過去,是的
只要它們吃了你們,我們就安全了。
別怪我,巴布羅,你是個非常棒的海盜,是我們這一行的翹楚,如果可以的話,我很願意跟着你再搶一千年。
但這不是私人恩怨。”
“狗東西!”
巴布羅沒有回答,但他身旁的潑辣大副克萊爾尖叫到:
“維特,當年你和一條狗一樣跪在我們面前,祈求我們與你分享力量,那時的你失去了一切還惹上了波濤魚人,是巴布羅給了你一條路走,是我們幫助你搶回了你的船,幫你幹掉了那追殺你的魚人暴徒。
你這狗屎!
享用力量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狗叫?現在遇到麻煩了就想要散夥?
別傻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追殺我們的鬼火是什麼,你還妄想着把自己的船長送去給敵人就能讓你逃得一命。
別傻了。
沒人能逃走!
只要你還是血懼一天,這就是你躲不掉的命運!
我和巴布羅在竭盡全力的試圖救你們,爲此我們甚至拋掉了尊嚴向其他吸血鬼氏族求助。
但這就是你們給我們的回報?
一場背叛!
我呸,你簡直是迷霧海上最噁心的老鼠,我詛咒你被波濤魚人吃掉血肉,再被獻祭給它們的神,把你們變成亞空間裡最噁心的蛆蟲!” “哈哈哈,對,只要我還是血懼一天,我就脫不開這個命運,但假如我不是血懼了呢?”
已經瘋了的維特船長得意的哈哈大笑道:
“別以爲只有你們才能自稱爲吸血鬼,想不到吧?
我早就給自己找好後路啦,只要把你們獻祭給那些鬼火,滿足它們對血懼的憎恨,我們就能得到更多時間,然後我就會向另一名強大的大公獻上忠誠。
是的!
我將脫離血懼,這鬼地方誰愛待誰待!
老子不伺候了,老子也不會陪你們走入地獄。
而且最後強調一句!”
維特船長大喊道:
“我本人的所有成就都來自於自己竭盡全力的打拼以及命運的眷顧,我承認我當初落魄了,但就算沒有你們,我也一定能熬過來.現在廢話少說,時候已到!
讓獻祭開始吧!”
維特轉身對自己的兩個助手吼了一句。
那兩個傢伙在血懼海盜中的知名度一般,但都和維特一樣處於精神緊繃且間歇性瘋癲的狀態。
他們壓力都很大,否則也不會參與到維特這個瘋狂的計劃裡,不過眼下都走到這一步了,再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亂糟糟的獻祭現場頓時喧鬧起來,叛徒海盜們將那些掙扎的血懼吸血鬼們高高舉起,準備投入眼前尚未點燃的火盆中,而作爲獻祭儀式核心的維特船長則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個黑色袋子,從裡面取出一枚不規則的黑灰色水晶簇。
他把這東西在巴布羅和克萊爾眼前晃了晃,咧嘴說:
“死牙氏族的大公女士給了我這個,她說只要我完成把血懼大公獻祭給鬼火的偉業,她就會親自爲我轉換血統,只要你們死了,老子就能脫離血懼氏族了。
到時候鬼火把你們殺乾淨也和我無關。”
“你他孃的真是瘋了,那傢伙明顯是在利用你,你腦子進水了嗎?連這點事都看不清!”
巴布羅終於忍不住罵了句。
作爲一名出色的海盜,他可以忍受下屬叛亂,畢竟眼下這個情況讓所有血懼成員都惶惶不可終日,但看到自己親手提拔的大將居然愚蠢到這種地步,他實在感慨自己當初是不是瞎了眼,怎麼會把這樣一個蠢貨發展成自己的後代?
當海盜可以無恥,可以狠毒,但不能滿足於成爲一個蠢貨。
蠢貨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海上是活不下去的。
但他的吼叫無法讓已經走的太遠的叛徒們回心轉意,他們太害怕了,被恐懼擊潰了心智現在只能抓住那最後的救命稻草,哪怕知道是帶毒的餌,他們也必須吃下去。
“嘿,這個東西是死牙大公點名要的。”
維特一把將巴布羅的大公印璽從手指上薅了下來,作爲巴布羅的心腹,他知道靠這個東西就能打開大海盜的藏寶洞,血懼氏族的文明石板碎片就在那裡。
那是他和死牙大公的約定,獻上那東西,自己就能逃脫鬼火的追殺。
“把那幾個混蛋帶上來!”
維特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一些灰頭土臉的傢伙被海盜們拖了進來,這些都是血掠港的混亂裡被從其他地方綁來的白銀海盜。
他們不是祭品,他們還沒那麼榮幸,他們只是負責打開儀式祭壇的“消耗品”。
叛徒將手中的“位面寶鑽”塞進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海盜法師手中。
那玩意一啓動就開始吞噬削弱周圍的空間概念,那些犧牲品就和當日的老曼森與其他豺狼人一樣,被約束住並且被亞空間的氣息灌注飛快褪去人形變成了一顆顆用於維持裂隙的混沌蛋。
黑色的裂隙開始在海盜們眼前打開,而那未點燃的炭火也在某一個瞬間悄然浮現出烈火,隨着烈焰的呼吸,一個身材高大的燃燒人影出現在裂隙另一端。
它咆哮着,讓叛徒海盜們驚恐的後退。
他們認出了這就是過去一段時間裡滿世界追殺他們的“鬼火”,獻祭儀式生效了,維特船長真的把這些異界怪物召喚過來了。
“哈,我就知道,一切都很順利!”
維特壓住巴布羅的脖子,對他吼道:
“向你熟悉的一切告別吧,血腥船長!你也不是第一個,很快整個血懼氏族都會去陪你們的,等你們煙消雲散的時候,剩下的人都能活下來,所有人都會感謝你們”
“砰”
地下神殿緊閉的門被一腳踹開,這個動靜打斷了神殿裡的儀式現場。
正在打開亞空間縫隙的維特和其他人猛的回頭,便看到一個帥氣逼人的吸血鬼正手持一把黑色魔劍走入這裡,在他身後跟着兩位豔麗無比的吸血鬼女士。
但最讓人驚訝的是,外面那些本該看住道路的叛徒海盜們,這會乖巧無比的跟在帥氣吸血鬼身後衝入地下神殿,儼然一副又橫跳到了巴布羅船長陣營的多方叛徒的傑出海盜姿態。
個別比較會演的傢伙已經大喊着“拯救大公,乾死叛徒”的豪邁吼叫了,表現的就好像現在的忠誠者和幾分鐘前的叛徒並不是一夥人。
“你們!混蛋!你們應該攔住他們!”
維特船長大罵道:
“獻祭已經開始了!我們馬上就能自由了!蠢貨!”
“果然又是黃昏在搞鬼,瞧瞧這爛事。”
墨菲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樹立在亂糟糟祭壇前的混沌蛋以及那個正在開啓的亞空間縫隙,還有那已經將投影丟入物質世界的焚世魔兵。
他搖頭說:
“我剛纔聽到你在說什麼‘死牙大公’,你大概不知道那傢伙的血脈來自血鷲氏族,換句話說,你想加入我們就先得到血鷲大公的允許。
瞧你這樣蠢樣!
我可不敢讓你加入我們這邊免得拉低血鷲氏族的平均智慧,你似乎在好奇爲什麼你的僕從都叛變到了這邊?
你的部下並不蠢,先生。
我只是向他們解釋了焚世魔兵的來歷,他們便知道該跟隨誰才能逃脫這場噩夢,你看,你連你要面對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憑什麼誇下海口給別人許諾未來?
另外,提醒一下你,維特船長。
你離它們太近了。”
“嗯?”
維特立刻回頭,映入眼簾的是破開了裂縫跳入物質世界的焚世魔兵。
看樣子還是個指揮官,那一身焚世盔甲扭曲暴戾,在進入物質世界的瞬間就將整個地下神殿的溫度飆升了好幾度,而它進入的那一瞬就擡起爪子扣住了身旁躲閃不及的兩個叛徒船長的腦袋。
咔擦一聲,軀體粉碎,烈焰加身,灰燼亂舞。
毫無憐憫可言。
哪怕對方已經準備爲它獻上血懼氏族的大公了,然而,你們投降就投降,和我這個單純的只想要毀滅血懼氏族的亞空間復仇者有什麼關係呢?
“不!我已經和他們劃清界限啦。”
維特充滿恐懼的大喊到:
“我憎恨血懼!我可以投降!我可以幫你們殺死他們,求你饒我一命!”
他跪倒在那焚世魔兵前面。
他向它展示自己親手殺死的尊長和子嗣的心臟,但後者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然後揮起爪子,在烈焰焚盡中將這個渴望投降的二鬼子當着所有叛徒的面轟殺至渣。
投降?
你倒是想得美!
更多的焚世魔兵從裂縫中衝出,這一幕讓整個地下神殿都混亂驚恐了起來。
該死!
維特那個宣稱可以帶來安全的蠢貨根本沒解決問題,反而讓鬼火殺進了血懼的大本營裡他們要完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