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雲池等人而言,如同一場漫長無比的噩夢,他們無力改變夢的軌跡,也無法從中解脫,只能被動承受着。
而現在,當噩夢醒來之後,他們終於迎來了最美好的結局。
他們沒能看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們看到的只是發生在帳篷內這短促卻又驚險的一戰。
最終兩名聖海宮弟子相繼倒地,而班摩依舊穩穩站着。
“你們得救了。”
當他回頭說出這句話之後,帳內響起了無法自抑的歡呼與嘶吼之聲。
所有人質紛紛站起身來,哪怕他們手腳上的鐐銬還沒有被解開。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離班摩更近一點,無論是爲了表達感激,還是喜悅,亦或只是本能的覺得離他越近越安全。
片刻後,衆人離開了這座已經快要被燒燬的帳篷。
望着那繁星點點的夜空,幾名弟子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而更多的弟子,則是在爲那滿地的死人而震撼。
這一切,都是班摩一個人做的嗎?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在這麼多敵人的環顧之下,完好無損的將自己等人救出來。
這次的行動,就算是大長老雲真和二長老雲鑑聯袂而來,也沒辦法做到斬殺敵人的同時,還將他們全部救下來吧?
雲池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他忽然覺得,無論班摩加入迦王殿的動機是什麼,就憑他剛剛做的事情,他就值得迦王殿所有人的愛戴。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甚至連感激的話都難以啓齒。
“不知淵鴻……”
“那個天境中期嗎?已經死了。”
人羣之中,再次爆出了一陣難以掩飾的驚呼之聲。儘管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但由班摩本人親自說出來,還是讓他們感到了難言的震撼。
這是班摩在這場大戰中殺死的第八位天境高手了,他簡直就是爲了殺戮而生的狂魔。
不,對於迦王殿,對於自己等人而言,他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同伴’!
迦王殿擁有他,真的是太好了!
一名面容秀美的女弟子情不自禁揪住了他的袖口,用彷彿已經和他認識了很久的撒嬌口吻追問道:“班摩班摩,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她並沒有和班摩接觸過,傳言中的班摩是個冷血殘忍的殺人狂魔,但她現在卻只覺得他是那般親切。
她的舉動,讓連山本能的想要避開,無論是因爲刺客謹慎的本能,還是因爲想起了紫衣女子。
但最後,他卻又還是任憑她抱住了自己的右臂。
而她的話,也瞬間讓場內所有人都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是啊,班摩兄,剛剛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可把我們擔心死了,我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
“班摩你究竟是人還是神啊!”
連山微微搖了搖頭,一臉落寞道:“之前那名弟子,我還是沒能救下來,抱歉……”
此時此刻,誰會去因爲這個原因而怪罪他?
無論如何,能有機會開口說話的,都只有活人不是嗎?
“宏晟他……或許是命苦吧,唉!”雲池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了一口氣:“你不用自責,那種情況下,任誰都沒辦法救下他。”
“班摩你可千萬不要難過啊。”那名女弟子連忙搖着他的手臂,憐惜的語氣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哭音。
“是啊,班摩兄你已經做得夠好!”
“不錯,只要班摩兄你看得起,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宏銳最好的兄弟!”
“班摩兄,我爲父親當日的敵意向你道歉,你的胸襟,讓人不得不折服……”說話的人,是五長老雲書的兒子宏寧。
雲真的弟子宏朗亦是誠懇道:“是啊,我回去後,會努力勸師傅消除對你的敵意。班摩兄此恩此情,我着實不知該如何報答。”
“何須報答,大家是同門,本就該互相幫助。”連山不擅講什麼大道理,但他終歸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
是啊,這些人並非自己陷害的。這一次,自己總算能心安理得接受一次他們的謝意了。
但緊接着,他就在心內暗暗嘆了口氣,不行,不能沉迷在這之中。
這些人,將來很可能會是她的敵人。
而且,他們終歸還是高估自己的實力了。自己一開始,其實根本就沒有把握能成功。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冒險而已。
沒有哪一名天境高手是容易殺的,自己是在用他們的性命冒險。
不過好在,這次自己又成功了。
雖然沒有參與什麼門派的決策,但他也知道,這場大戰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了。
門派之間的全面戰爭,比蒼羅大陸的國戰要簡單許多。那裡的戰爭涉及到的地方實在太多,無論是星羅棋佈的城池,還是數之不盡的民衆,以及那沉重不堪的糧草輜重,都讓那裡的戰爭變得複雜無比。
而這裡的戰鬥不同,按照現在的進度,迦王殿應該很快就會打到聖海宮的山門,到時候兩派之間會做最後的決戰。
希望能夠早點結束吧,不知她現在是否安好。
他再次想到了尹漓,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無法控制的想到她。
這一個月來,他一直獨來獨往,再加上太羽劍派離聖海宮實在太遠,他完全沒有那邊的消息。
他不知她現在怎樣了,但想來,即便那支奴隸軍潰散了,以她的實力應該也能活下來吧?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尹漓,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想到了他。
這支奴隸大軍離開靈雀山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們在那之後再次經歷了大小十餘戰,其中有兩次再次對上了太羽劍派的高手。
然而這兩次,他們終於堅持了下來。
她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有了靈石丹藥秘籍的誘惑之後,中低層的修行者幾乎是望風景從,甚至就連某些中小門派的高手在戰敗後,也選擇了投降加入他們。
這玄羅大陸的奴隸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的人數從剛出靈雀山時的十萬人,已經迅速發展到了兩百餘萬。
而這,其實只是太羽劍派境內極小一部分的奴隸而已。如果能將太羽劍派境內所有的奴隸都發動起來,他們的大軍數量恐怕會達到驚人的數億……
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們養活不了那麼多‘士兵’。而除此之外,真正具備一戰之力的奴隸並不多。
這支人馬之中,已經有了一支人數多達十餘萬的修士大軍。儘管他們絕大部分只是初境窺境而已,但破境卻也有了三百餘人,甚至還出現了三位天境高手。
隨着他們第一次將太羽劍派的攻擊打退,這支奴隸反抗軍的聲威終於開始被所有人正視。
她沒有再打着奴隸反抗軍的旗號,而是將駐地放在了一個名爲斬日派的山門之內,這個門派是她們在二十天前攻陷的。
佔領了這裡之後,她將這個門派改名爲斬羽派,寓意似乎是不言而喻。一如她當初所預料的,這支奴隸反抗軍,已經在漸漸向着一個正常勢力轉變。
現在太羽劍派南面三分之一的疆域已經屬於他們,而他們的大軍也在日漸變得強大。
她結合了這裡的門派構造以及蒼羅大陸的部分軍制,在這裡設立了長老分堂等許多分管政務和軍務的職位。
她開始有意識的讓這支大軍變得更加接近蒼羅大陸的軍隊,於是她也在這裡創設了一級級的軍銜。無論鬥奴還是低階修士,都有機會成爲這支大軍的各級將領。
她將一些簡單的軍隊操練之法傳了下去,畢竟這支奴隸大軍,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如果有朝一日他們能變得像蒼羅大陸的軍隊那樣訓練有素,那他們的勝算就大多了。
這些大刀闊斧的改造,換作一個已經成熟的勢力,是沒那麼容易推行的。但在這裡卻不同,她在這支大軍之中的威望實在太高了,無論劍宗三位長老,還是那些年輕修士亦或奴隸們,都對她言聽計從。
而除此之外,一個勢力在剛剛成立起來的初期,往往也不存在什麼保守力量的阻撓。
只是,哪怕再順利,她終歸也只是一個人。縱然她身邊已經有了一些幫手,但畢竟她纔是門主。
斬羽派面臨的事情太多,而她們的敵人也還是太強大了。
她這個‘掌門’不光要在平日裡應付處理那些繁雜的事務,還要在戰鬥到來時衝殺在第一線,因爲她是這支大軍之中最強的幾個人之一。
她很累,她從未有過這樣疲憊的時候,疲憊得連修行都沒有時間去顧及。
她現在已經很少再去想蒼羅大陸和心宮了,疲憊能夠讓人不再胡思亂想,這似乎是一個忘卻煩惱的好辦法。
只是,有些事情卻並非不想面對就會消失的,一如班摩的消息。
連山不知道她的消息,但身爲一派之主的她,這段時間對他的名字卻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身邊太多人會提到他了,她麾下的奴隸大軍之中,許多人甚至將班摩當成了一個神奇而又出色的‘自己人’,當成了他們的驕傲。
畢竟他曾經也是一名鬥奴,而且他殺的都是修行者。
他在迦王殿和聖海宮那場大戰之中創下的戰績,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蒼羅大陸。現在提到‘狩獵者’班摩,恐怕誰都能滔滔不絕說上很久。
畢竟,那些戰績實在太過震撼。在此之前,除了聖境高手,還沒有誰能將天境高手當成獵物的。
她就算是不想再和他見面,而是打算忘卻他,卻也沒辦法拒絕自己的耳朵聽到那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