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終於停下來了！快！”
“快！快衝進去！”
“殺！給老子殺啊……”
這位破境後期的將軍，此時此刻，險些喊破了喉嚨。
這一戰實在太驚險了，原本勝券在握的碧瀾大軍，險些因爲這鐵閘而崩潰。
他當然能看得出這鐵閘落下的後果，門洞只有那麼大，如果短時間內後方大軍無法衝進去支援，那前面那三萬多主力將會全軍覆沒。
那三萬多人雖然不是碧瀾一方最強大的作戰兵種，卻已經算是僅次於修士軍的戰力了。
一旦損失了他們，後面的仗他簡直不知該怎麼打。如果赤樓主帥把握機會的能力不是那麼差的話，他們甚至能擊敗己方大軍。
因爲到時候碧瀾的後方大軍被擋在了鐵閘之外，敵人在解決了那三萬之後，完全可以全部殺上城頭，圍殲己方的修士高手。
修士們最後能逃回來的還好說，逃不回來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一戰真要是發展到那一步，敵軍最後再開城追擊的話，己方很可能會面臨一場潰敗。
最後，他這個主帥怎麼向上面交待？
這一戰的戰略戰術全是他做主佈下的，敵人的計，也是他中的。根本無需慘敗，只需損失掉裡面那三萬多主力，他就已經難辭其咎了。
而此時此刻，那鐵閘卻終於停了下來，雖然離地僅餘五六尺高，卻終於停了下來。
五六尺，足以讓人通過了，這已經夠了！
只要後方大軍能源源不斷的進去，那赤樓人的各個擊破就是個笑話！那他們故意放棄城門，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昏招！
內心深處，他其實也在疑惑，因爲剛剛那鐵閘明明根本就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現在怎麼就突然被頂住了？
己方一共就兩位天境高手，他們現在都沒有下來啊……
不過這大落之後大起的狂喜下一刻就瞬間填滿了他的胸膛，戰鬥他一定要重重嘉獎這批以身體扛住鐵閘的勇士們，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解決掉城內的敵人！
而除此之外，便是快點攻佔控制這鐵閘的陣法中樞，他根本不確定這鐵閘什麼時候會再次下落！
望着後方大軍一批批的從自己面前經過，林三隻希望他們能更快一點。
他艱難看着前方城內那依舊在激烈戰鬥的戰場，卻根本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因爲人太多，戰鬥太混亂了。
而最後，現在的他已經快要看不清眼前景物了。
他早已到了極限，只是憑着最後一口氣撐着，此時他已經聽不清什麼聲音，視線也早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片虛影。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有某個東西在自己心口瘋狂跳動。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乾涸，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悲鳴之聲，彷彿隨時可能會粉碎。
過去的人越來越多了，那個女人應該能得救吧？他努力的想要笑一笑，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意識彷彿在漸漸遠去，不知過了多久，右腿傳來一陣劇痛，他才猛然清醒了過來。
一柄大鐵錘落在了他的腳邊不遠處，而他的右小腿已經是因此而變了形狀。他終歸是血肉之軀，而不是刀槍不入，尤其那鐵錘是某位破境修行者運足了靈力擲出來的。
是啊，赤樓人怎麼可能看不到那停下的鐵閘？
他們最想要的就是鐵閘落下，而想要做到的最直接辦法就是將扛着鐵閘的百餘碧瀾士兵殺死。
碧瀾第六兵團的主帥柯瑜自然也知道這百餘人的重要性，他們非但不能被殺死，甚至不能被打擾絲毫。
此時那百餘人在用自己的身體扛着這場戰爭的勝負，而他們根本就無法動彈，此時的他們面對攻擊根本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也因此，就在他剛剛意識漸漸陷入昏沉的時候，他身前數丈範圍內，其實已經爆發起了更加激烈的戰鬥。
碧瀾一方已經進城的剩餘修士們死死擋在了那鐵閘前端，爲的擋住前來破壞的赤樓人。
此間的戰鬥是那般的激烈，交戰的雙方非但是刀刀見血，甚至連牙齒都用上了，爲的就是他們這道防線。
赤樓人最終沒能突破碧瀾人那道防線，而隨着進城的碧瀾大軍越來越多，他們終於大勢已去。絕望之下，有的赤樓修行者直接向着那鐵閘方向憤怒的投出了長槍和戰斧鐵錘乃至石塊。
鐵閘下方的碧瀾士兵有的被長槍穿透，有的被石塊砸死，有的被砸倒在地。
但那鐵閘，一直就沒有落下來。
直到那柄大鐵錘砸中其中某個人的右腿……
林三終於無力爲繼了，他不知自己的右腿怎樣了。他甚至已經站立不穩，更遑論是繼續撐住那鐵閘？
人的意志雖然往往能讓人做出突破自身能力範圍的事情，但那卻還是有極限的，而現在的他，便已經到了極限。
最後那一刻，他奮起餘力猛然一頂，旋即快速向着側方撲了出去，脫離了那鐵閘下方。
一直沒有動彈的鐵閘，再次在陣法的加持下開始下落。
只是已經晚了，到了這時候，後方碧瀾大軍幾乎已經全部進了城。
……
林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乾淨整潔的牀上。
入目之處，是並無多少裝飾的房間頂板，牀的左邊是個布簾子，隔斷了外界的視線。而右側，則是綠意盎然的窗外。
相比於那髒亂而殘酷的戰場，這裡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幽靜、清新、安寧……
只是他卻根本無心去爲這一切而感懷，身體似乎已經恢復了原狀，但右腿的隱隱痛楚卻在提醒着他，某些創傷是真的。
那一戰的結果如何，此時的他已經無暇去顧及。
他第一時間就快速坐了起來，而這原本極爲簡單的動作，卻已經牽動了那裡的傷勢，令得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掀開了被子，也終於看到了那被繃帶包裹着，散發着濃濃藥草氣息的傷處。
右小腿斷了嗎？自己不會變成一個瘸子吧？他不禁閉上了眼睛，心內涌起了一絲後悔。
早知如此，就不該那般衝動了。
那留字一開始就讓自己好好過普通人的生活，可自己偏偏衝動了不止一次。這樣的下場，或許是報應吧？
那個女人，如果再活不下來，那自己這傷可就真的白受了。
“你醒了啊，快躺下，別亂動！”一名中年醫師在聽到動靜之後，快步走了過來，而跟隨着他的，還有一名作學徒打扮的少女。
“這是哪裡？”他問出了一個很正常的問題。
“涇江城的一間醫館。”
“你們是赤樓人？”
“碧瀾人。”
“軍醫麼？”
“軍醫？”這種稱呼，讓那中年醫師愣了愣。
顯然在這個世界，隨軍醫師並不是那麼稱呼的，不過他還是反應了過來：“算是吧。”
林三輕吁了口氣，看來那一戰最終還是碧瀾一方獲勝，否則自己現在該是階下囚了。
“我的腿還有救麼？”
“我們已經盡力，但你的右腿受創實在太重……”那醫師的表情變得低落下來，眼底則是浮起了一縷擔憂。
“我會變成瘸子？”
“是……”
“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麼？”
“沒有了，除非……”
“除非什麼？”他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
能夠做正常人的話，他當然不願意做瘸子。
“除非有天境高手以神識探入你的體內，強行接續內部骨骼經脈，再以靈力溫養一段時日，或許有一線希望復原……畢竟那種人物，往往具備不可思議的能力。”
林三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了下來，這位中年醫師所說的方法，跟沒有又有什麼分別？
第六兵團是有兩位天境高手，他們是來自門派的幫手。別說和他們說話，林三甚至就連他們的真容都無緣得見一次。
他唯一一次看到那兩人，只是在城下遠遠看到了他們在城頭上戰鬥的背影。
別說第六兵團的將軍根本支使不動他們，就算能辦到，只怕也不會派他們紆尊降貴過來爲自己這個小小十騎長勞心勞力。
至於這大陸上其他的天境高手，就更不用提了。
“我知道了，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上面對我有什麼安排？”
“這個，我等也不知，要等將軍大人的命令了。”
“好吧……”他點了點頭，重新躺了下去，同時還順手將被子蓋了起來。
他本想問問齊琪的情況，但想來這醫師根本就答不出來。
畢竟那女人根本就不出名，就算戰死，也不會引起什麼轟動。
這只是一名普通醫師，從他嘴中，也套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那中年醫師眼內終於浮現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他救治過的受傷士兵很多。有意志堅韌如鐵的，也有哭號連連的，但任何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肢體傷殘之後，或多或少都會變得有些異樣。
剛剛說出他傷情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場發泄的準備。他或許會咒罵，會哭泣，會大笑，會喃喃自語無法接受，砸身邊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然而沒有，這個人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平靜。
除了得知沒有挽救希望之後的片刻間，顯得有些失望之外，他沒有其他任何表示。他看過太多的傷員，自然能看得出來，那並非什麼故作平靜。
彷彿那傷殘的人根本不是他，又彷彿根本不知道這傷的後果。
從此以後，他行走都需要拄着一支柺杖了。
別說是上陣殺敵，就算是作爲普通人，他的生活都會變得困難許多了。
他搖了搖頭，最終將這些疑惑都拋在了腦後。無論如何，他這種平靜反應倒是讓自己也少了許多麻煩。
畢竟這名傷員確實很重要，他是柯瑜將軍親自關照過，要全力救治的十六人之一，他們在涇江城那一戰做的事情，早已傳遍了全軍上下。
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戰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