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哪怕平日裡感悟得再細緻，練習過無數次，也比不上戰鬥中的一次交手來得深刻。
雖然連山就是自己，但那波動本就是他無意中體悟出來的，哪怕連山本人對此也一樣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林四在得到那份感悟之後，雖然加上了許多自己的理解，但仍然不夠。
至少，在從雙聖宮破山而出之後，他並沒有怎麼和外人交過手。
刀魔虛皇曾經都偷襲過他，但當時的戰鬥太過兇險激烈，而且結束得也極快。那時候只爲保命的他，哪裡敢運用自己根本就沒掌握純熟的能力。
而此時這場戰鬥就不同了，雖然名爲切磋，但實際上和生死之戰的激烈程度並無二致。
於是隨着戰鬥的一步步發展，隨着十大結界的不斷混合分開移動運轉，他終於看出了許多東西。
從前他雖然能看到那些河流乃至絲線，卻沒辦法從那複雜到了極致的線條之中找出絲毫規律，完全就是隨機應變。
而此時在結合了那神秘波動，再加上十大結界一起‘演示’之後，他看到了許多以往看不到的景象。
結界的任何變化，同樣會引起那波動的變化。
藉着對那波動的感知，他在結界之中變得更加如魚得水。
混合結界固然能加大結界的壓力，也能讓結界變得更復雜，但這種強行疊加並非完全都是好處，同樣也有壞處。
兩個結界的疊加，很容易出現相互排斥的部分，而排斥便會產生縫隙和阻滯。只是，以往根本沒有哪個天境高手能頂住這樣的壓力出手罷了。而另一方面，除了他，還有誰能利用那波動的變化，感知到那些排斥部分的存在？
開戰之初，他甚至還受了點小傷，但在一刻鐘之後，他再也沒有被攻擊到一次。
他不斷在那十個結界之中穿梭往來，不斷尋覓着機會。
漸漸的，無慧和柳銳等人已經再也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因爲太快了。
而在不知不覺間，林四也慢慢不再刻意追尋那些河流和絲線了，他的眼中已經只剩下了十個目標。
那十個目標之中有刀有劍，有山巒有河流，有岩漿有冰山……
在這場戰鬥中，它們同樣在不斷的動着，但另一方面，它們自身其實一直就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它們的位置而已。
那是這十名天境高手的‘道心’，這一刻，它們全都落在了林四的眼中，一覽無餘。
如果只是面對一名對手，林四完全可以直接轟擊那道心，那樣他的對手會受到重創。但現在他面對的對手有十人，他根本無暇抽身去做那些事情。
不過至少，他已經找到了獲勝的方向。因爲那道心，也和那神秘波動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道心是結界的基礎，而無論道心還是結界，都是依託於這個世界而產生的不是麼？哪怕，道心的景象並沒有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
利用那神秘波動，似乎是能影響到道心的。他其實，並不需要直接去攻擊那些道心。
爲了驗證這一想法，戰鬥中的他不斷影響着那神秘波動，不斷讓它們向着那十個目標擴張和滲透。
戰鬥之中的他並沒有佔到上風，但他卻真真切切的碰觸到了那些道心。
並非他的人和他的劍碰觸到那些本該虛無縹緲的存在，而是那無形的波動碰到了它們。於是，他也能感知到那些道心背後的許多本質。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明悟了這十個人當年突破天境之前的契機，也看到了他們那條路的一小部分。
這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體悟與借鑑？
這一戰，該結束了！
當他做出這個決定時，柳銳的道心被那無形波動帶着輕輕蕩了蕩，於是他原本能夠，也應該擋住林四的那一劍慢了一絲。
這樣的破綻，林四怎麼可能把握不住。更何況，這破綻本就是他製造出來的。
鐺，柳銳在下一瞬間反應過來之時，手中長劍已經脫手飛出。
一旁匆忙趕來救援的無慧在那一刻向着林四的右肋刺出了一劍，然而這已經被他練習過千萬次的一劍卻忽然偏了數寸。
雖然僅僅只是數寸，但原本直奔着要害而去的劍尖卻已經謬之千里，最終堪堪貼着林四的衣物滑去。
於是下一刻，他持劍的右腕便被天缺劍點中。
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就在之前十大天境還一直牢牢佔據着場面上的上風。他們一直在輪番進攻，他們的配合越來越得心應手圓融自如。
在他們的攻擊之下，林四雖然沒有受太重的傷，卻也中了數招，劍術畢竟也無法完全掩蓋實力人數上的差距。更何況，林四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在見招拆招，而非攻擊。
觀戰衆人之中，能看懂的幾乎都覺得林四確實是託大了，這場戰鬥繼續發展下去，對他而言是很不妙的。
誰也沒想到，十大天境竟突然開始自我崩潰了。而且，是事前根本沒有露出絲毫疲態和破綻的情況下莫名其妙的先失兩人。
長劍脫手，右腕中劍，這在正常的戰鬥中，其實已經算是戰鬥力被瓦解了。
而還不等柳銳和無慧兩人決定是否要就此退出這一戰時，場內便響起了密集無比的兵器交擊之聲和劍鋒破體之聲。
在那短短片刻間，剩下的八人全都出現了本不該有的失誤，那樣的失誤外人或許很難看穿，更別提抓住。
可是，他們面對的敵人身經大小戰鬥無數，速度反應本就凌駕於他們之上的林四。
場內的戰鬥已經戛然而止，十人之中，有六人兵器脫手，四人捂着傷處快速治療起來。這一戰，已經沒有必要再進行下去了。
雖然表面看去身負四處輕傷的林四狀態更慘，但他還保持着完好的戰鬥力。而另外十人，如果不是戰鬥停下來，如果不是切磋，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妙空眼內透着濃重的不可思議，他當然能看清那片刻間發生了什麼，然而他不明白爲什麼那十人會先後出現不同程度的失誤和破綻。
他能確定的，就是那十人並非自己出現了破綻，而是林四讓他們出現了破綻。
或許，那是林四動用了某種天印修煉者纔有的特殊手段吧？他暗暗猜測着。
這麼看來，將來回到門內之後，也要讓本門那位天選之子學會那種手段了，哪怕現在自己根本不知那種手段是怎麼來的。
他很想問問無慧等人，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然而面對他疑問的目光，無慧等人眼內有的只是茫然。
就連他們，也不明白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場邊已經不可避免的響起了嗡然討論之聲，這一戰的水準之高，過程之激烈，可謂是大陸罕有。
而這一戰結束時的詭異程度，同樣突破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他們不明白，爲什麼明明佔盡了優勢的十大天境，會突然輸掉。
劍宗諸位長老的眼神同樣也變了，最後的變故，他們同樣沒能看明白。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林四的實力確實強得有些不可思議。
且不說最後的手段，光是之前獨力抗衡十大天境時的劍術和戰鬥意識，就已經足夠讓他們歎爲觀止了。
這名曾經的劍宗後輩弟子，在數年不見之後，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這讓他們內心不由得生出了一縷感慨。
尤其他們是知道，林四已經沒有了天印的。
林四在雙聖宮拋出天印的那一幕，劍宗之主親眼所見，而對於他的話，劍宗諸位長老當然不會懷疑。
於是他們才能更加明白，這樣的戰績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這一戰，林四勝。”劍宗之主平靜宣佈了結果。
而對面妙空白鬚下的嘴脣動了動，最終卻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勝負結果，每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自己不甘心，卻也只能承認林四勝了。
第一戰，己方派出了五名天境後期，已經算是最強陣容了。
連這一戰都輸了，後面兩戰的希望只怕更爲渺茫。而一旦林四取得兩場勝利，己方便要履行承諾離開這裡。
雖然只是答應這次離開，並沒有承諾今後也不奪取天印，但從此以後，恐怕不會再有幾人還會覬覦他這枚天印了。
以一敵十，還能取得勝利，那幾乎已經可以證明一點，除了聖境，沒人能留得住林四了。將來面對更強的陣容時，他縱不能取勝，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而他妙空這次退去之後，下次哪裡還有顏面繼續出手？更何況，他不能不顧及劍宗之主的態度。
妙空能想到的，所有人都能想到。
涼月臉上的血色已經徹底褪盡，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兒很強，是月國史上戰鬥力最強的王子，可也沒想到他已經強到了這個地步。
照這樣發展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晉入聖境的。而到時候，這月國的王位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這場圍繞着王位的爭奪，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上天太過眷顧他，給了他令人眼紅的修行天賦，還給了他天印，卻從一開始就沒給過自己任何機會。
不光是他，那兩千餘名外來高手，此時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就連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以林四這樣的戰鬥力，他擁有一枚天印，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他們甚至也開始想起了這段時間流傳在大陸的一個‘話題’——林四和尹漓，究竟誰更強？
在看了今天林四的表現之後，他們覺得，或許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天女尹漓，不可能也具備這樣以一當十的實力吧？
剩下二十名即將出戰的高手在這一刻，戰意已經跌到了谷底。
然而，他們這些低落的念頭卻只是持續了片刻。
哇！
離開交戰場，向着劍宗門人走去的林四忽然晃了晃，高大的身軀險些栽倒，而一口鮮血也就此噴了出來。
那觸目驚心的鮮血，是那般刺眼，那般分明。
在劍宗之主快步過來攙住他的時候，後方不知多少人眼內重新燃起了光芒！
他果然，動用了某種不可挽回的手段。剛剛那勝利，果然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