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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千宋……打月國？”他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不正常的顫抖。
雖然一直沉湎於修行之中，但他終歸出身千宋軍事世家，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對於許多事情的瞭解並不淺。
他當然知道月國對千宋而言，意味着什麼。
自己的父親，以及千宋國王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沒了月國，千宋是擋不住草原國的，甚至就連南齊都有可能會入侵千宋。
因爲南齊國內至今仍然存在着一個聲音——千宋本就屬於南齊。
進攻月國西北？西北兵團，豈非正是葉弘葉二哥一家鎮守的區域？自己的父親，竟然要打他們？
將來，自己還有何面目去見他？
此時的他，恨不能肋生雙翅立即飛到那裡，拼盡全力阻止那一切。儘管，很可能根本無濟於事。
然而，面前的林四，讓他根本無法挪動腳步。
剛剛那番話，他何嘗沒聽到？儘管有些不太明白什麼父王的，但他知道，在淪落到現在這被人圍攻的境地之前，他已經提前遇到了許多沉重的打擊。
宋愷仰面長笑：“是啊，千宋呢……”
“行了！夠了！”林四冷冷打斷了他的聲音，他不會讓宋愷繼續說下去。
他不知道白元浩的政變，但他能猜出許多東西，也能料到一些後果。
那裡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自己根本就無法改變什麼。到時候，那些消息很快就會變得全大陸皆知。
千宋背叛月國一事，確實讓他很震驚。但他卻從中聽出了一些苗頭，或許，對謝少英而言，那並非什麼好消息。
這裡，不是少英悲痛欲絕乃至崩潰的好場所啊，因爲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戰。
哪怕，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了，至少也還能保持着正常狀態。
“慕哲平怎樣了？”他緩緩站起身來。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便足以讓對面所有人如臨大敵。
伏光冷笑道：“他藏得很嚴實，但遲早還是死路一條。”
林四點了點頭：“是麼，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他沒直接被偷襲致死，那他就一定能一直活下去，林四對他有着無窮的信心。
“聶河呢？你們打算怎麼對付？難道他也被騙出來了？”他繼續問道。
“有那個必要嗎？你和慕哲平已經不在，舟西城的三十五萬大軍，又算得了什麼？”伏光淡淡道。
“哦，準備大軍圍城？青川草原南齊三國大軍會進攻那裡？”林四立即猜出了接下來對方的打算。
始終未曾出聲的素秋輕吁了一口氣：“和你說話，真的是很省力。不過，你還是說漏了一點。”
“天河？”林四迅速反應了過來。
看來，被尹漓保下來的那個小國，也耐不住野心了。
“不錯，又被你猜中了嗎？真是一個讓人不得不動容的人物啊，我有點明白，爲什麼她會被你吸引了……”素秋低聲嘆息。
又一道尖銳而突兀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呵，你這麼厲害，能猜到我們無極殿做了什麼嗎？”
林四的目光隨着那聲音滑落到了許少嶽的身上，對方的容貌並沒有太大變化。從他的目光之中，林四看到的除了仇恨之外，便是得逞之後的快意。
他皺了皺眉：“藍嵐？你對她下手了？”
許少嶽縱聲狂笑：“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名震大陸的天才名將啊！任何事情，只要稍稍提起，後續便瞞不過你嗎？沒錯，我們只是稍稍示意了一下，嵐國大公就像是聞到了蜜一樣撲了上去。”
現在的他，一點都不擔心林四會偷襲自己，因爲他身前還站着兩名無極殿的天境長老。
更何況，在場的高手太多了，他現在可以在他面前說任何話，可以肆無忌憚的激怒他。
“藍嵐她……自始至終，並沒有得罪你啊……”林四幽幽一嘆。
“哈！你還有臉說！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年偷襲我，就是因爲那個賤女人吧！哈哈哈，我本來不想對她怎樣的。但是很遺憾，你那次激怒了我！激怒了我的人，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藍海商會已經成爲廢墟，藍嵐那個賤女人也逃不了，她很快就會成爲我的女奴！我會讓她做很多從未做過的事情，相信我，那一定超出你的想象！”
他舔了舔嘴脣，臉上涌起了一抹變態般的怪異笑容，甚至就連眼瞳都不自覺的張大了許多。
“你身邊的女人，就是那位許配給你的無上雲顛的夜姓師妹？”林四的目光游到了他身邊的一名年輕女子身上。
此女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歲，長相和夜梓不相上下，同樣是嬌豔動人。
“不錯，這纔是我許少嶽的女人。那種俗物，又豈能與她媲美？”許少嶽大笑着摟了摟身邊女子的腰肢，似乎生怕她會離自己而去。
而那名女子則是一臉譏誚的望着林四，似乎想知道他提到自己之後，究竟要說些什麼？
難道他打算在臨死之前殺死自己，報復許少嶽，爲那個藍嵐出氣？
真遺憾啊，這麼多高手環顧之下，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只能想想罷了。
林四並沒有威脅她，只是翹了翹嘴角：“哦，又是姓夜的。看來，又是一位神炎公主了？這就是你們無極殿和神炎帝國聯手的條件之一？我還以爲，真的是什麼郎情妾意呢。”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想想呆會怎麼死纔會少受痛苦吧！至於那個藍嵐，我會讓她後悔活着。”那女子冷聲嘲弄着他，話語之中透出的狠毒之意讓許多人爲之心驚。
林四搖頭失笑，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羣最後方角落處的一名青年身上。
和在場絕大部分人不同，這青年渾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而就在片刻之前，林四還曾見過他——談修。
“爲什麼要這麼做？”林四的笑容，終於收斂了。
談修的背叛，讓他無法理解。
是的，從林四得知敵方人馬開始包抄自己等人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泄露了。而那麼快就泄露掉消息的，惟有談修和邊旭纔有可能辦到。
畢竟在那之前，敵人還在一千多裡之外慶樑城。
林四原本以爲他們是行事不夠緊密，被那些人抓住後嚴刑拷打，或者用了什麼特殊手段誘使他們在無知覺的狀態下吐露了秘密。
他對飛屏巨壘等人所說的叛徒，只是一個不太確定的猜測，只是用來當成一個藉口，讓他們全部逃回去而已。
但當談修再次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他很可能真的叛變了。
敵人當時故意撤開了包圍，自己本以爲對方會利用少英來引誘自己出現。但他沒想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談修。
那種情況下，別說是談修，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就闖進那個包圍圈。
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談修其實……也是用來引誘自己現身的誘餌。
當時，林四還存着一絲期盼。或許談修只是對方刻意放進來的，但他本人其實不知情，他以爲自己是逃回來的。
他對他透露了垣崖山這個地點，是一次簡單的試探。
垣崖山這山洞，遲早會被人發現，但不會那麼早。如果談修沒有叛變，真的聽他的，那麼林四很快就會刻意在這裡弄出響動，幫他引開所有人。那時候，談修確實是有機會逃掉的。
然而很可惜，談修做出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選擇。
僅僅一刻鐘而已啊，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在哪了，如同提前料到的一般。
他想明白了這一切，但他想不明白，爲什麼？
他爲什麼要背叛自己？
談修同樣也是被月山冊封過的六騎將之一，‘三英六騎’這兩年來非但在月國，哪怕是在周邊各國也同樣家喻戶曉，就連大陸中部都有許多人聽過這名頭。
許多人讚歎他們的才華，同時羨慕他們牢不可破的友情。
事實上，論起領兵打仗的才能，談修不及葉弘薛塵。論起修行天賦，他也不及宗越扶搖。
但他仍然是許多人無法企及的目標，源珠當初對他的改造，足以讓他將來有着一窺天境奧妙的可能。而林慕聶三人所在的北方軍，也能讓他有機會跟着創下更多輝煌戰績。
林四一直沒有輕視過他，也沒有薄待過他，所以他想不通。他還記得，當年剛進聖山時，自己未曾展露實力，他卻始終不離不棄。
他和宗越薛塵等人當時的選擇，曾經讓林四暗自感動了很久。
他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他會背叛自己。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自己離開舟西城之前，談修很可能就已經叛變了。當時自己其實沒打算帶人一起，然而談修卻堅持要跟隨，爲此不惜說出了‘脫下這身軍裝’的感人重話。
現在想來，確實很反常啊……
“我是青川人。”
短短五個字，似乎已經道盡了一切。
林四終於明白，因爲青川接下來就是自己和月國大軍的目標。
談修笑了笑，但混合着血跡與泥灰的臉，卻讓這笑比哭還難看。
“二十多年前月山登基時，月國國勢動盪。還是嬰兒的我，被當做間諜送到了月國境內。畢竟，紮根對方國內，從小和月國人一起長大的間諜，纔是最不容易暴露的。然而那次行動，還是被被月國暗衛提前察覺，那批嬰兒或許已經死光，只剩我一個。甚至，這些年來我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青川人，我也一直以爲，自己是個純正的月國人。”
“因爲那個夢？”林四彷彿想起了點什麼。
聖山地宮之中，因爲源珠，每個人都進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夢境。原本不可能會被記起的嬰兒時代的經歷，被每個人以局外人的眼光重新旁觀了一遍。
談修點了點頭：“是的，因爲那個夢。你送給我的夢，讓我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另一個使命。”
“這些年，你出賣了很多月國情報？”
“沒有！”談修忽然大聲嘶吼起來：“我沒有，我一直努力想要忘掉那一切！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沒有那個夢，如果什麼都不知道該有多好！如果不是因爲青川成爲了月國的目標，我或許會就這麼一直陪着你們打下去，爲了月國的雄圖偉業……”
他的眼眶已經被熱淚填滿，他看上去很痛苦很難過，他看起來只是身不由己，有着莫大的苦衷。
哪怕這些門派和大國的高手們，雖然有些地方未能聽懂，卻也差不多能夠理解他的做法了。
但他這番飽含着強烈感情的慷慨陳詞，卻被林四淡淡打斷了：“那邊旭呢，他是怎麼死的？”
談修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聲道：“他不死，我根本無法成功。他……是我親手從背後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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