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們兩人？”月山掀了掀嘴角繼續問道。
“只有兩人。”
月山的眼中罕見的浮現了一抹濃重的追憶色彩。
“真是令人懷念啊！當年先皇病危，容老二和方老五也是那般悄悄進了弦城，爲的只是不得勢的我……而今他們的傳人，又爲了我那女兒……哈！”
暗處那人並未吭聲，當年那一幕幕，他也是見證者。他很清楚，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月山沒有提起。
他心內也不可避免的涌起一縷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
月山彷彿已經看破了一切，忽然淡淡笑道：“看來，今夜的王宮會有不速之客了。”
暗處那人一驚：“林四和慕哲平？”
“不錯，就像當年的那幾人一樣，膽大包天，卻又……”月山的話語聲漸漸變得低不可聞。
“那我們今夜加強戒備？”
“不必了，攔不住他們，只是徒勞而已。”
“那？若是殿下被他們帶走……”
“不，她不會走。”
暗處那人沒有回話，只是垂下了頭，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
倒是月山的眼神忽然漸漸變得深邃起來，輕聲喃道：“這場盛會，該來的都會來。”
“是的……”
“葉城準備得怎樣了？”
“一切都沒有出現偏差……”
“很好！”月山的臉上浮起一縷笑意：“那些人，都在路上了麼？”
“是的，青川和南齊方面派來的都是外務大臣，天河來的是昌親王，千宋來的是青王，至於草原國……”
“草原國怎麼了？”月山雙眉一凝，沉聲問道。
“草原國派來的是右汗王扎古圖以及第六汗王乃倫丹和第十一汗王哈察……”
月山忽然縱聲大笑起來：“扎古圖終於來了嗎！我可是，等了他好久！好久啊！”
“陛下……真的決定了嗎？”
月山的神情變得無比可怖，如果見過他的人，甚至可能會認爲此時的他瘋了。
他嘶聲大笑，卻又像是在嗚咽一般：“半年前，我的國都差點亡了，現在又有什麼不能捨去的！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
嘩啦啦，桌面上的卷宗筆墨被他隨手打落在地。
這世上，幾乎沒有人見過這位月王失態。在每一名月國臣子眼中，他都是一個失去了情緒的人，每時每刻都深沉得像一座山。
但暗處那人卻彷彿對他現在的舉止見怪不怪，他只是低聲道：“可是，隨行的人之中，還有青娑……”
月山原本近乎發泄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他彷彿沒聽清一般皺了皺眉。
暗處那人不帶絲毫感情的重複道：“青娑也來了。”
月山重重坐回椅內，面容忽然就變得平靜了下去。
他輕聲道：“是了，她是應該來的。她是這些人之中，最應該到來的人……”
隨後他快速道：“大戲開場之前，安排夠分量的人盯住她！”
“是……”
月山彷彿疲憊了一般，緩緩閉上了雙目。
“該來的都會來，就將這次，當成一次瞭解吧！”
……
入夜之後，林四和慕哲平順利的進入了王宮之內。
月國的王宮守衛不可謂不森嚴，這裡畢竟是國王居住的地方。
只是，那也要看是面對誰。以林慕二人的實力以及得自十方樓的潛行技巧，混入神炎碧瀾的皇宮恐怕不可能，但月國的王宮倒是算不上多難。
尤其月山似乎早已料到今夜之事，月洛寧的居所附近的守衛顯得寬鬆無比。
當他突然出現在月洛寧和華素素面前時，對面二女在欣喜之餘，倒並沒有顯得太過吃驚。
“你這傢伙，終於捨得來了！”月洛寧一把將他拉進了房內，隨後進來的慕哲平輕輕掩上了房門。
“是啊，好久不見，近來可好？素姐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要不要隨我一起回學園之城？或者我帶你回容城？”林四嘻嘻笑着進了她的寢宮，隨後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華素素笑着點了點頭：“不用了，還算習慣，她對我很好。”
倒是月洛寧作勢捶了他一拳，她一臉不爽道：“怎麼，你一來就要搶走本殿的王妃嗎？”
林四哭笑不得：“你還有臉提這個？”
順勢坐在他身邊的月洛寧彷彿在故意氣他：“爲什麼沒臉提？我們正大光明成婚，昭告天下明媒正娶，有什麼丟人的嗎？”
林四果然被她氣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月洛寧彷彿就是他的剋星，兩人每次談話幾乎都是不歡而散，然而不知爲何，他卻一點都沒有興起過討厭她的念頭。
一旁的慕哲平不禁爲之莞爾，他和聲笑道：“最近他可是爲你們這兩位姐姐頭痛不已呢，你也該知道原因啊……”
林四立即補充道：“就是！兩個女人怎麼能結婚？簡直是荒謬至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月洛寧淡淡道：“這是父王的意思……”
林四快速道：“你們可以拒絕！如果拒絕不了，我可以帶你們走！我保證帶走你們之後，你那父王絕對不敢加害於你們！”
他目光炯炯，時而直視着月洛寧，時而注視着華素素，似乎只要兩人同意，他就會立即行動起來。
然而月洛寧卻搖了搖頭：“父王做出這種反常的決定，必定有他的深意……”
林四冷冷一笑：“哦？你那英明神武的父王有什麼深意呢？”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他似乎是打算藉着這次大婚做什麼。”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敏銳。
儘管月山已經讓她失去了一切權柄，儘管她已經幽居宮中不知外界變化，但她的頭腦仍在。
她知道以月山的性格，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做這種荒唐的事情。尤其他昭告天下，邀請各國使臣前來更是已經說明了什麼。
“所以呢？”
“所以我不打算破壞他的大計，他的計劃，也許事關月國社稷安危！”
林四輕笑了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她：“你是不是腦袋被砸壞了？他即便有什麼驚天大計，那也是他的事情，憑什麼要藉着你們的犧牲來成全？”
“你不懂……”月洛寧只是搖頭：“你這番話，對尋常人家來說，是一點都沒錯。但就算是兩個大家族，子女的婚事也不能完全由她們自己做主了，更何況是王室……”
“你想告訴我，這是你的宿命？你心甘情願這麼做？”
“是，爲了月國的安定，我早做出了付出一切的準備！”
林四一臉荒唐的搖了搖頭，他完全無法理解月洛寧的想法，他覺得這女人中毒已深。
“用犧牲換來的成果，有什麼意義？”
“有些成果，不犧牲根本得不到。”
“是嗎？爲了所謂的大局？”
“沒錯！”
“那素素姐呢？她不是王室中人，你們父女倆有什麼資格要她一起犧牲？”
月洛寧沉默了，這個問題她沒辦法代華素素回答，尤其是在林四面前。
“素姐，你也聽到她剛剛所說的了，爲了所謂的大計，她們父女倆都已經瘋了！你沒有必要陪着他們一起瘋，只要你開口，我現在就帶你走！”
他緊緊注視着華素素的眼睛，眼內有着真誠和決意，甚至帶了一絲懇求。他很清楚月洛寧的能力，他生怕這近兩年的相處，華素素已經被月洛寧給‘洗腦’了。
然而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對面的華素素搖了搖頭，她只是在笑，笑容之中有着愛憐又有着欣慰和懷念。
“爲什麼？”林四呆呆問道。
“小四……你還是和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林四被她弄得差點發瘋。
他深吸了一口氣快速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打扮成從前的樣子讓你看個夠！但我不明白，難道離了那個人渣，你就不能好好過活了嗎？”
“不，和那個人無關……”華素素輕輕搖頭：“這裡很危險，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她的表情很平靜，似乎，真的已經徹底看淡了過往，包括給她帶來過甜蜜也帶來過傷痛的周子川。
“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
華素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縷寵溺，彷彿林四隻是個孩子一般。
“當王妃沒什麼不好的，這是許多女人夢寐已久的事情啊。”
林四哭笑不得，華素素確實是在將他當小孩子哄啊。
“你在騙我。難道是因爲華伯父和華伯母會因此受到威脅？你放心，我一定將他們一起接到學園之城！”
“不是，沒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願意的，我只是覺得很累，只想今後都安安靜靜的……這件事根本沒什麼，我心內對這樁婚事，一點抗拒都沒有。”
“你現在覺得沒什麼，但你以後會後悔！”
“不會的。”
“不！你會！”林四緩緩吁了口氣，身體四周忽然盪漾起了一陣虛幻的波浪。
地面的微塵，桌面的絹布，窗邊的錦紗全都輕輕飄動了起來。
他這是要出手的徵兆，而且，是要全力出手。
打昏華素素和月洛寧，然後帶着兩人逃離王宮，再火速前往華府，帶走華父華母，最後連夜出城！
簡單而又直接粗暴的計劃。
他已經發現了，自己根本就說服不了這兩個女人。
然而就在他手掌微微揚起的前一刻，房內傳來了月洛寧的冷笑。
“你又打算打昏我了嗎？”
林四靜靜望着她，體表聚起的氣流並未因爲這句話而消散。
月洛寧緩緩走到他的面前，一臉譏嘲的望着他：“你這喜歡插手別人事情，喜歡替別人做決定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我們的婚事，與你何干？你憑什麼就斷定我和素素在一起不會幸福？你憑什麼就認爲，我們以後一定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