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道暗紅飛刀化爲一線天。
收尾相接,排成一線。
倏忽之間,皆消失在少年頭頂。
那速度之快,讓散發着無畏無懼攻擊態勢的老嫗都在半空中爲之一滯。
不過,她依舊瘋狂大笑着,兩道血紅色眼睛鑲嵌在球體表面,神色卻展露出一絲解脫意味。
“咔嚓咔嚓……”
割裂金屬的聲音迴盪在上空,切入聲清脆,聽起來沒有遭受絲毫阻攔和停頓。
那條由十道飛刀組成的一線天只是在球體外閃現出不到半秒的刀形,尾部最後一柄刀身從球體內帶出一串血色漣漪。
閃爍一下,再度消失不見。
快若毫巔,宛若閃電。
這道神鬼莫測的攻擊,老嫗壓根就躲不過去,這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疇,不過卻是她心裡樂於見到的。
她不再大笑,兩道血色眼眸緊緊閉了起來,任由身子繼續向着少年翻滾着。
老嫗球形體態攻勢漸漸變得緩慢,一串串血花如向四方灑水的花灑一樣,自球體表面噴濺出來。
猩紅液體侵染着所過之處的土地,留下一道長長如紅毯般的血色之路,殷紅而充斥着死亡之態,透出一股不可言說的殘忍。
“爲什麼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呢!”少年看着臨近身前的帶刺球體,皺眉感嘆一聲。
只見他左腳尖點在地上,右腳擡起來在空中輕輕一踏。
身子猛然朝向後面傾倒,整個人同地面呈現出很小的角度。
少年並沒有倒飛出去,他的左腳好似同地面緊緊粘在了一起。
後背幾乎貼着地面旋轉出一個半月弧線,將速度下降到極致的帶刺之球輕鬆躲了過去。
伍念之面朝了無星辰的夜空,右手探出二指,硬度堪比鋼筋鐵骨,瞬間一點背後地面,身子驟然彈起。
待到少年站立身形,擡頭再看老嫗,不免生出一絲悲傷之感,他早就看出老婦人是一心求死的態度。
那滾圓的身軀正好撞擊在一處她心愛的藝術品柱子上。
掛滿了怪物軀體的柱子,大幅度搖晃幾下,終究是未曾倒下。
老嫗球形身子漸漸癟了下去,如漏氣的皮球一般無二。
十道飛刀重新迴歸少年頭頂,依舊是飛速旋轉着。
它們呈現出一個圓形,宛若一道暗紅皇冠一樣,戴在少年頭頂。
還是看不清刀身,入眼之處只見一道暗紅色洪流舞動如飛,一時之間,流光四溢,殺機濃郁。
“砰……”
老嫗身子上幾百道血線迸現出來,隨着不絕於耳的炸裂聲響起。
一道沙啞微弱的聲音也一同響起,語氣透出意味深長,有欣慰,也有解脫之意,“謝謝你啊,年輕人。”
“我本就活不了多少時日了,今夜死在這裡,也算終於解脫。”
“你不用過於內疚。”
“只是可惜那些將我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模樣的傢伙們,此時怕還是在禍害着其他人。”
“只是我老婆子實在是實力低微,無法親自報仇。今日求得一死,也算福氣未斷……”
少年靜靜聽着,一言不發,雙眸之中一絲潛藏的殺氣卻在升騰着,兩手不自覺得握了起來。
“人間獄,這名字好啊。”
“人間皆如獄,你我皆是闖關人。逃得掉此間,逃不過那間。”
“有人的地方,就有這獄存在。我走了,希望你成爲道子,人間獄可以順利通關……”
隨着這最後一句話說完,老婦人恢復常態的矮小身子內砰砰幾聲巨響傳出,整個身子剎那之間炸裂彌散。
猩紅血色,橫擊長空。
道道粘稠,讓人毛骨悚然。
體內所有的合金骨骼化爲齏粉,同肉泥混在一起朝着四處灑落。
有的附蓋在血蘿蔔之上,有的則是鋪滿了那些柱子上怪物體表,還有的糊在不遠處的茅草屋頂……
幾乎在同一瞬間,血蘿蔔瘋狂生長起來。
那些柱子上的怪物們也齊齊發出詭異且愉快的古怪叫聲。
伍念之低聲長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停頓幾秒,轉身離開。
他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強行壓制住嗓子處涌起的嘔吐慾望。
少年朝着遠方一處涼亭快步而行,尋找着進入下一層的甬道。
他一早就看出來老婦人是用體內最後一股能量吊着生命,將本已經化爲爛泥的身軀強行聚在一起。
這才能對着自己說那麼多話,所有他全程並未回話,只是靜靜聽着。
少年怕自己半途插嘴,最後老婦人不吐不快,含恨而死。
她這些話大概只是想找個人述說吧。
即使面對着自己這個殺掉她的人,她仍舊願意吐露心生,最後還不忘祝福一次自己。
也是。
一個矮小,醜陋,詭異,駭人的老太太,在這惡人遍地走的世界中,誰又會安靜的聽她嘮叨心裡話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話聲盡處,瀟灑赴死。
大殿內正在看着少年孑孑獨行的張伯查眼圈微微泛起紅暈,隨手拿起來一個足足二斤的瓶裝酒,仰頭咕嚕嚕一飲而盡。
男人語氣平淡,卻夾雜着一絲難以掩蓋的殺機,“聯邦之人,可殺且該殺!”
白晶晶,門紅衣和胡三郎頓時如水中浮萍一般,瞬間三人皆被這股可怕的氣機盪出去老遠。
好在一旁那個半坐半臥身子的垂暮老人隨意伸手一擺,三人這纔在牆腳處停了下來。
老人若不出手,只怕三人會直接以肉體之軀將大殿牆壁幢出三個窟窿,滾出去幾百米之遠。
“哎呀!苦了三個倒黴的小娃娃。你要是真有脾氣,改日衝着聯邦那些妖魔鬼怪發泄去,這要是真的傷到幾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西門町悠悠說道,老人並未受一點影響,隨手將這股可怕殺機滅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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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臉色陰沉,看得出來怒氣鼎盛,也就對面老人敢這個時候數落他。
若是旁人,只怕一句話一出,便被男人一拳轟出去幾裡地遠。
過了幾秒,男人才漸漸平息心頭怒火,看着西門町,雙眸陷入回憶之中,喃喃說道。
“那老婦人是我逃亡此處後,第二年在白骨森境邊緣偶然碰到的,我將她安置在了第四層。”
“起初,她也是這般模樣。不過那時的她還是司命境開了九輪。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體內能量竟是消散大半。”
“看着她,我就總能想起來她,還有孩子。”
“當年我那幾個所謂結拜兄弟,主動邀我飲酒。實則是要對我動手,他們給我灌足了毒藥。”
“等我醒來以後,擺在我面前的妻子和女兒,可要比這個老婦人還要令人難以面對。”
“她們倆求着我,裡面都是金屬刀片的眼睛緊緊盯着我,讓我結束她們的痛苦。我就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的,沒有停歇的砸了下去。”
“最後,一地的粘稠,我甚至嘴裡都是迸濺進來的血污。老人家,我的雙手沾滿了妻女的鮮血啊……”
張伯查就這樣不疾不徐的娓娓道來,這一刻迴歸平靜的他,仿若在述說着別人家的遭遇。
西門町輕輕拍了拍男人肩膀,昏花的雙目眯縫着,沙啞着的聲音中充斥着一抹決然。
“待到念之成長起來,讓他和狂徒陪你走一遍聯邦。那些妖魔鬼怪們也該從這片大陸消失了,到時間了……”
老人說完,小酌一口。
又是隨手一拂,二人體外有一道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無形壁障瞬息消失。
三小都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二人剎那之間消失在眼中,又在彈指一瞬間再度出現。
對於二人所言話語,皆是有些恍惚起來,三人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沉,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竟是再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