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電話還在持續不斷的響。
有薛懷瑾的,也有周青的。
但都沒有去接。
一路周青想要找什麼話來安慰薛懷瑾,空泛無言。
她是個心性非常人所能料定的人物。
這件事上,所有安慰都是侮辱,起不到作用,只會揭開傷疤。
他今天不打算回酒店。
隱約中不好的直覺,讓人尤不放心。
老太太跟保姆在家。
周青到達以後,叫了聲外婆。
老太太對周青雖素來沒有好感,但看在女兒的面子上,至少表面不會太扮難堪。
薛懷瑾對他心思明瞭。
“青子,不用再多想我的事情,小姨自己有分寸。”
未知而恐懼。
周青正因爲不知道塗正宇的性格,才忐忑不定。
但呆下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重重吐了口氣:“小姨,您有事情的話一定給我溝通。千萬不要……”
薛懷瑾笑着搖頭:“想多了你。”
但願是想多了。
周青從心裡迴應。
這件事發生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是一個死結。
塗正宇一旦將薛懷瑾當做棄子,她將會萬劫不復。
這幾年,薛懷瑾做事的目的處處爲了塗正宇。到如今,如果他放棄薛懷瑾,可想而知,暗地裡想踩一腳的仇家不知道會有多少。
且,無數跡象都在告訴他。
塗正宇能到如今位置,顯然懂得取捨。也就是說,他放棄薛懷瑾是志在必行,只不知他會做到哪一步。
唉,不管如何,陪着她就是,不管面對什麼!!
打定念頭,周青告辭了一聲。
……
薛懷瑾一個人呆了會。
忽覺百無聊賴。
那麼多年的目標一夕成爲幻影,落差感貫徹全身。
到如今,她所有的心事竟是連可以訴說之人都沒有。
衆叛親離,名聲狼藉。
怔然半響,她打了一個記在心裡的號碼。
便是執意分開,卻也難以忘懷。
塗正宇聲音不存情緒:“電話裡不方便,老地方見。”
老地方,薛懷
瑾思緒飄到了第一次見到塗正宇的時候。
她好像才二十四歲,在軍區當兵。
塗正宇當時也還不到五十,作爲領導參觀她所在的部隊。
成熟,穩重,聲音好聽溫和。
跟部隊的那些大男人截然不同。
她從不考慮年齡的距離,久未動過的心,在他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跳的抑制不住。她談的戀愛不多,性格卻是極端外向的。
喜歡一個人,便毫不猶豫的去接近。
算得上是想方設法,加上有些人際關係,慢慢的,就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提前退役進入天東工作也是源於他。
塗正宇說影響不好,這個很容易理解,領導和一名新兵的戀情,傳出去,對他名聲是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薛懷瑾部隊前程可期的情況下,在無數惋惜聲中申請了退役。
她很確定塗正宇應該愛過她。
一個身份背景對他起不到太大幫助的女人,以他的性格,斷然不可能因色而交。
可毋庸置疑,戀愛中她是付出多的一方。
老地方,就是距離軍區不遠的郊外農家樂,非盈利性質,只是一些老朋友聚會聊天的場所。
薛懷瑾開車到了地方,院落涼蔭處塗正宇衝了幾杯茶,正坐在石桌之旁。
周圍是青藤圍繞,鳥鳴蟲吟,合着微風,輕適宜人。
薛懷瑾走到近前,用手撥了撥塗正宇黑白夾雜的頭髮,感慨道:“又白了許多。”
塗正宇雙眼出神:“對不起……”
“你還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薛懷瑾坐在他對面,拿茶小口抿着,恍若無事。
塗正宇道:“周青在拍賣會上毆打於曉傑的事我給壓了下來。”
薛懷瑾道了聲謝:“咱們談些別的行嗎?”
塗正宇抓住了她放在青石桌面上的手:“懷瑾,孩子必須要拿掉……沒人有證據證明咱們之間確有事情,傳言只能是傳言。”
“所以,我這麼多年,就該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冷靜點……明天你跟張秘書一塊去國外。把這件事妥善辦了,萬無一失。至於咱們,以後還有時間,等我……”
“等你半截
身子進了棺材對嗎?”
塗正宇疲倦揉了揉麪部:“懷瑾,別任性,你知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到底多不容易。而且這些事情,踏錯一步,就滿盤皆輸。賭不起……”
“不是賭不起,你只不過不敢去賭。事實上,你今天不來找我,我也已經打定主意去國外……根本就不會讓人因此抓住你任何把柄。”
塗正宇面色泛沉:“你不要逼我。”
薛懷瑾自嘲:“怎麼,要對我採取措施?用不着那麼麻煩,你一句話,明天我自己會永遠消失。”
“你想什麼!!”
塗正宇聲音發抖。
“不對付我,那肯定要用我身邊的人來威脅我。青子,還是我的母親?應該是青子,老太太年齡大了,也不值得你上心。”
“我別無選擇。”
“好一個別無選擇,那就需要我選擇了對不對?”
塗正宇沉吟不言,只呼吸加重。
他根本就想不通,爲什麼這麼一件小事,她都要強撐到底。
流產而已,大多女人都經歷過,到她這裡怎會如此不可溝通。
當然,他永遠都不可能想到女人跟男人想法上的差別。
有的人可以坦然把一條生命抹去,而有些人將之視作絕不可爲。
薛懷瑾是後者。
更重要的,這不單單是流產的問題,這是她跟塗正宇之間唯一的牽絆。拿掉孩子,意味着她生命中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將會消失。
可她又是瞭解塗正宇的,說一不二。
不要說周青,就算是周德昌,在他手裡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商,政。
本就是兩個絕對的極端。
留下孩子,意味着周青這輩子很可能會活在塗正宇的陰影之中,不可能再有大的發展,變相毀掉了他的未來。
好半天,薛懷瑾突兀的嘴角上揚:“拿掉孩子,我明天跟你秘書一起去國外把這個孩子拿掉。”
塗正宇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以他對薛懷瑾的瞭解,這是意料中的結果。嘴脣顫了顫:“咱們認識的時機不對。欠你的,我肯定還。”
薛懷瑾卻已經沒有心情聽他說下去,起身離開。
出門之際,心若死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