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匕首刺進十字架
鮮血潺潺流淌
非神明棄吾
而吾棄神明
時間就彷彿白駒過隙,轉眼間我在倫敦已經留學了一年多,其間曾回國兩次和父母親人團聚,當然極品管家塞巴斯蒂安乖乖地留下來看門,我可不想因爲帶上他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這傢伙的相貌太過於招搖,再加上那身優雅的黑色燕尾,往哪兒一站總會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好吧好吧,我也承認自己的一點私心,和他走在大街上感到自卑是難免的,不過最害怕的就是遇到熟人盯着小塞研究了半天,方纔擡頭笑問:“這位帥哥是誰呀?”,我該怎麼回答?老師?怎麼可能!叔叔?太年輕了吧!哥哥?想的美!既然想不出合適的說辭便索性命令他留在英國不許跟着我,再說我也只是在逢年過節時纔會去走親訪友,他一個外人跟來也完全沒有必要。
馬上要放假了,班上準備組織一次“雪地燒烤露營”,當然整個活動的策劃就交給了全班最能吃最會吃的安妮來做。至於最興奮的人就是我——夏御璟了。說實話,從入學到現在我一次郊遊活動也沒參加過,倒不是我不願去,也不是同學不願和我一起的問題,而是他們忌憚塞巴斯蒂安。
“安妮,行行好,帶上我吧!”使出渾身解數纏着一旁金髮碧眼的女孩,她卻始終不爲所動。
“璟,不是我不想帶上你,如果你硬跟着來,你家那位超級無敵帥管家又得囉裡囉嗦。”安妮顯得很爲難。
“你不用管他啦。”聽安妮這麼一說,我有點着急了,不自覺地想起幾天前苦苦哀求他讓自己參加燒烤晚會的情景。
“不可以哦,燒烤類食品不利於身體健康,再說野外露營也很不安全,”塞巴斯蒂安依舊帶着那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如果主人一定要去,請允許我陪伴左右。”
“不行!我們班的集體活動你跑來湊什麼熱鬧。”我忍不住拍案而起。
小塞眨了眨靈異的紅眸:“那樣的話,我還是爲主人準備一次溫馨的家庭燭光燒烤吧。”
“你……”望着他一臉欠扁的微笑,我氣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塞巴斯蒂安右手撫胸,左手優雅的放到背後微微欠身,英式的鞠躬禮完美得無可挑剔:“作爲法多姆海恩家族的管家,讓主人開心滿意乃是份內之事!”就這樣,天之驕女與野蠻管家的交鋒便慘兮兮地落下帷幕。
安妮託着腮想了一會兒,皺起眉頭:“讓那帥管家答應也不是沒有辦法。關健是必須找到他的弱點。比如……他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女孩?”
聽了她的話我哭笑不得:“小塞哪有什麼心儀的女孩,從沒聽說過!”雖然對他了解得不多,但至少這一點本人可以保證,塞巴斯蒂安內心中最重要的人當然是夏爾少爺,爲了這個尊貴的少爺他甚至冒險違背契約,所以夏爾在他心裡的位置無人能夠取代!
“我不信!”安妮冷不防一拍桌子嚇了我一跳:“長那麼帥不可能沒有女孩子追!他居然一個都看不上,太可惡了!”
眼前的人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令我陷入深思,塞巴斯蒂安終究是惡魔,怎麼可能會愛上人類女孩!若真要選擇一個人與之相般配,誰是不二人選呢?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個有着淺褐色長髮的綽約妙影。星獵,也只有你能夠陪伴小塞度過永恆的寂寥吧。
看來野外燒烤晚會自己是去不成了,想到這裡便恨得牙癢癢:可惡的小塞,總是弄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壞我好事!不過話又說回來,最近幾天總感覺他神神秘秘的,而且好像故意躲着我,搞什麼名堂嘛!
初春的夜晚仍然十分寒冷,坐在壁爐旁閱讀着自己最鍾愛的《基督山伯爵》,再喝上一杯上等的錫蘭紅茶,真是享受啊。塞巴斯蒂安候在一旁,搖曳不定的火光映紅了他俊秀標緻的臉,長長微翹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抹淡淡的陰影。
“還以爲湯太斯的未婚妻會矢志不渝,最後竟然嫁給了費爾南。雖然心懷舊情,但終究還是鑄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合上書,我忍不住感嘆。
塞巴斯蒂安將書本歸類整理好,回眸一笑:“所以感情上的事都是靠不住的。”
“你的意思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愛?”我擡頭看着他。
小塞酒紅的眼瞳中有一種深沉的意味:“所謂的真愛也是基於人性的良知和社會責任的約束而已,絕對的愛只不過是無聊的空想。”
“因此你們惡魔的眼裡只有美學沒有愛,是這樣吧。”我趁機諷刺道。
他撤去紅茶和吃剩的點心,優雅地起身:“寧願寄希望於美麗的謊言,卻不相信殘酷的箴言,這就是人類。”
望着他輕輕帶上房門,不禁心潮起伏。小塞啊,你總是以一副最溫柔的語調說出最殘忍的話語,自從知曉了你的真實身份,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與你保持距離,可你的細心體貼正如強大的磁場一般將我引向無盡的深淵。難道這就是惡魔的**?
“對了,”塞巴斯蒂安再次推門而入,從衣袋裡拿出一封信,說:“令尊大人和令堂大人將於下個月十一日前來看看主人,你看我們應該準備些什麼?”
“什麼?老爸老媽要來!不會吧,一個多月前我們還一起在中國過的年呢。”我驚得從椅子上站起。
他笑吟吟將信件遞給我:“做父母的想念子女是人之常情,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來的那一天不巧也是班級活動日,再三權衡之下,我決定了取消燒烤晚會,希望主人能夠理解。”
“原來如此啊,你怎麼不早說!”我恍然大悟,難怪小塞這次說什麼也不讓我去呢。不過麻煩的是老爸老媽還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法多姆海恩家族的繼承人了,這件事要是傳到他們的耳朵裡……呵呵。我實在不敢想象。
看着我一臉爲難的樣子,小塞走近一步扶住我的肩膀,俊秀的臉在眼前漸漸放大,微微呼出的氣息輕掃過我的鼻尖。如此近的距離下,他那酒紅色的眸子顯得深邃而幽遠。雖然清楚地知道面前這個男子是惡魔,卻始終抵擋不住來自地獄最深處的蠱惑。
塞巴斯蒂安紅脣微啓:“主人的意思是……客串?”就像一般強大的電流經過全身,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客串?客串什麼?誰要客串?!
“你的臉……紅了。”他邪笑着指指我的臉蛋。
回過神來的我慌忙不迭地摸摸自己的面頰,果然有點燙。怎麼回事嘛,如此丟臉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惡魔還真是可怕!小塞似乎沒有注意我的窘樣,瀟灑無比地脫下燕尾服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爲了順利蒙過令尊大人和令堂大人,我決定進行一次‘主僕大客串’!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由我扮演一次法多姆海恩的當家人,主人則順理成章的扮演家庭教師,如何?”說着眨了眨眼睛。
“主僕大客串?”
雖然疑惑,但仍舊下意識地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塞巴斯蒂安笑着撩撩自己額前垂下的劉海,右手撫胸優雅地欠身答道:“yes,my lord!”
那一天終於如期而至。和老爸老媽在機場親切地擁抱後,我領着他們驅車來到倫敦市郊的法多沫海恩伯爵府邸。
“璟,這就是那位米先生的家嗎?好大啊!”老媽望着眼前古樸典雅的別墅及周圍廣闊的田野與開滿奇花異草的花園,不禁感嘆道。
聽了他的話我哭笑不得:“是米卡利斯先生啦!老媽太搞笑了。待會你可別喊錯了。”
老爸則表現得像個頗有學歷的學者,一邊看着復古的建築一邊稱讚着:“不錯,既具備巴洛克式的落落大方,又不失哥特式的古典神秘。看來這座房子的主人品味不俗!”
“哦?看樣子您之前一直把我當做家纏萬貫的土大款呢。”塞巴斯蒂安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們身後。今天的他穿着咖啡色的風衣,手執一根紅木手杖,儼然是一副紳士的打扮。早時看慣了穿燕尾服的他,現在換了身一裝還真有點不習慣。如果說平常的他是隱現在黑暗中的精靈,那麼這時的他就完全是沐浴在陽光下的神使。
看到老爸老媽一臉驚愕的樣子我趕緊站出來對塞巴斯蒂安介紹道:“這是我的爸爸夏效林,這位是我媽媽蕭霞。”
老爸很有風度地行了個英倫式的禮,老媽卻顯得有些緊張:“土先生……不不,米利先生您好!您的漢語說得真棒!”
小塞摘下禮帽微微鞠躬:“那是因爲令千金是位優秀的漢語老師。蕭女士應該感到很欣慰吧。”剛剛還在爲老媽講錯話而焦急不已的我才稍稍安心,不過老媽的表現的確令我抓狂,什麼“米利”,還飯糰呢!徹底無語。
進了家門後我就像個女僕似的擺放桌椅再端上茶水點心,好在自己並不在意這些。招呼完一切後我帶老媽退到一邊去花園看風景。至於那兩個大男人嘛,就讓他們多聊會兒吧。
想起老爸和塞巴斯蒂安之間的寒暄我就忍不住想笑。
“米卡利斯先生看上去很年輕。冒昧的問一下您有三十歲嗎?”老爸一上來就問起別人的年齡,好像在查戶口。
塞巴斯蒂安睫毛微垂,含笑道:“二十八。”
我的天,小塞,若吉尼斯世界紀錄創立一個“最厚臉皮獎”,那麼一定那麼非你莫屬了。二十八歲,虧你好意思說呢。但以塞巴斯蒂安的姿容看,誰會相信他是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魔鬼!
“米卡利斯先生畢業於哪所學校?學的是什麼專業?”老爸品了口紅茶,饒有興趣的繼續發問。天啦!又來了,他完全把對待我同學的那一招用在了小塞的身上。
“牛津大學。三年前獲得經濟學和哲學的雙博士學位。”小塞自信地揚起秀眉。惡魔,吹吧!你就盡興地吹吧,遲早牛皮吹爆了把你炸成納米。不過以他那淵博的學識與高雅的氣質倒也不會露餡。可惡!難道惡魔都如此完美嗎?
晚飯的時間到了,等到菜餚呈上來,我禁不住眼前一亮。糖醋里脊,涼拌藕片,麻辣豆腐、清蒸鱖魚,還有酸甜可口的西紅柿蛋湯。奇怪!怎麼全都是我最愛吃的菜?不管它了,先開動再說!
看到我狼吞虎嚥的吃相,老媽笑着說:“在英國呆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
“誰讓老媽的廚藝這麼精湛。”我說着捧起湯碗一飲而盡。
“哪裡的話,”她說着像個美國人似地聳聳肩:“這些都是米利先生做的,看來我以後要向多您請教了。”
“您言重了。”塞巴斯蒂安往杯子裡倒上紅酒,“蕭女士要是願意常來寒舍,我會隨時!”什麼,這些飯菜都是小塞做的?原來只知道他很擅長做西餐甜點,沒料到他中餐的家常小菜也做得如此地道。
開開心心地吃完晚飯後送走爸媽,回到家小塞已將一切收拾整理完畢,此時的他換回一身黑色燕尾服,恢復成英俊的管家先生。
“辛苦您了,米卡利斯先生!”我調侃地拍拍他的肩膀。
塞巴斯蒂安將我拉到一邊,遞上一個信封。
我疑惑地接過,感覺裡面裝着什麼,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原來是一張20000美元的存單和一張不大的紅色紙片。紅色的紙上用黑字寫着:
“丫頭,你知道我們爲什麼要來倫敦看你嗎?因爲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猜你一定忘記了。你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事,這讓我和你老爸省心不少。由於種種原因,自打你上小學後我們便再也沒有爲你過生日。所以前幾天我和你老爸決定請假來倫敦,把我們寶貝女兒歲的生日辦得漂漂亮亮的。丫頭,你總是說不喜歡過生日,其實我明白你是不願讓我們多操心,即便如此,還是要對你說一聲——丫頭,生日快樂!沒有蛋糕、沒有蠟燭、沒有許願,但我們在心裡時時爲你祈禱:願我們的女兒健康、快樂!至於這張存單嘛,是給你改善生活用的,我們知道留學生活的艱辛,不要爲了省錢而苦了自己。愛你的老爸老媽。”拿着那份存單,心裡卻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他們告訴我那些菜都是你愛吃的,還拜託我好好照顧你,”小塞喃喃道:“作爲管家的我連主人的生日都不知道,真的很失職。”
靜靜地擡眼,無意中與他的目光交匯。塞巴斯蒂安的眸子宛如一泓秋水,平靜無紋卻深不可測。想起他曾經說過“寧可拋棄虛假的愛也要選擇真實的美學”,不由得苦笑:小塞,縱然你能夠完美的模仿出人類的溫柔體貼,但有些事情有些感情,身爲惡魔的你或許永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