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程澈笑着指指程微的發,“你頭髮亂了。”
程微一摸,別說早已不知落在何處的帷帽,就連梳的雙環髻都散了下來,這麼披頭散髮的模樣,難怪被人認錯了。
她定下神來,嗔道:“二哥不早說,你頭髮也亂了。”
程二公子默默想,誰顧得上早說啊,剛剛在巷子裡差點被人潑一身洗腳水,還有個小娃娃叫他妹子“娘”,他嚇得只顧狂奔了。
兄妹二人去到路旁,各自整理好,互相看看,相視一笑。
“微微,你等等。”
程二公子環視四周,擡腳過去撿了一頂不知何人落下的帷帽,拍打幹淨,遞給程微:“現在人多雜亂,你且將就一下,先戴上這個吧。”
二人雖整理好頭髮,可身上衣裳早已凌亂不堪,回去定然要徹底清洗的,程微顧不得嫌棄這是他人用過的,接過來默默戴上,二人這才繼續往前走。
小娃娃是送出去了,歡顏還沒找到呢。
程微堅信歡顏不會出事,夢境裡,她和二哥被劫殺,歡顏還伴在身邊。
可是,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境,她難以窺見全貌。那麼,這一場貢院外的騷亂,是原本會發生的麼?還是說,如果她送出了那雙鞋墊,這場騷亂就不會發生了?
程微想的入神,不由停住了腳,越想越心驚,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這場騷亂是人爲還是天意?
如果是天意,那是不是說,她就算努力改變,命運最終還是會回到原來的軌跡?
“微微,在想什麼?”
程微回神。只覺後背涼風刺骨,暖意無存。
“還在想科考的事?”程澈擡手,拍拍她,眉不自覺皺了一下,“別想了,二哥不是說了,那不要緊。錯過這回還有下次。再者說。世事變化萬千,誰說得準後來的事呢?”
程微在極度的恐懼中反而冷靜下來,以至於發現了程澈神色的微妙變化。
她擡手:“二哥。你怎麼了?”
春日裡,人們早已換上春衫,程澈穿一襲竹青色布袍,越發顯得丰神俊朗。
程微掀起他衣袖。看到手肘處大片擦傷。
“二哥!”她倒抽了口涼氣,目光落在那片傷口處。只覺無比心疼,“你怎麼不早說?”
說着上下打量程澈,急聲問道:“是不是別的地方還有?”
程澈把衣袖放下來,安慰道:“還有幾處擦傷。皮外傷而已,一會兒路過濟生堂,在那裡處理一下就好了。”
程微再顧不得想什麼天意人爲了。不管怎樣,二哥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二哥,你轉過身去。”
程澈有些詫異,還是依言轉身。
程微取出腰間荷包裡盛的硃砂,以銀針戳破指尖。
一滴鮮血冒出,很快與硃砂混合,成了詭異而鮮亮的紅色,在她指尖凝而不散,顯得無比妖異神秘。
手若青蔥,素指纖纖,在半空畫出縈繞着靈光的奇異圖案,最後化作光點紛紛而落,落進程微隨身攜帶的小茶蠱裡。
“二哥,好了。”
程澈轉過身來,目光落在程微手上:“這是什麼?”
“符水呀。”
程微把茶蠱遞到程澈手中:“二哥,你喝了,那些皮外傷就好了。”
程澈接過,一飲而盡,頃刻後,掀起衣袖,手肘處完好如初。
程澈面色微變:“微微,什麼符水能有這樣的效果?”
“止血生肌符。”程微見程澈神情嚴肅,隱隱覺得不妙,忙解釋道,“咱們程家祖上傳下來的。”
程澈面色稍緩,放下衣袖,凝視着茶蠱底淺淺一層淡紅液體。
“微微,這符水是以硃砂畫符,沒有添加其他東西?”
“哦,沒有。”程微下意識否認,而後暗惱兄長的精明。
要是被二哥知道她每次制符都要耗損自身鮮血,恐怕以後就別想再製符了。
“符醫之道,真是神奇莫測。”程澈面色凝重,叮囑程微,“二哥雖對符醫瞭解不多,可也未曾聽聞治療外傷有這樣驚人的效果。微微,你這符水若沒有限制,那還好說,若是有所侷限,就要慎用。”
“二哥,我懂的。制符也是要花力氣的,旁人受些皮外傷,自己塗些金瘡藥不就好了,我纔不會亂髮好心呢。”
“你心中有數便好。”
二人往前走了百丈左右,一隊官差過來,攔住他們:“別往這邊走了,貢院那邊發生了踩踏禍事,現在只許出不許進。”
程澈把程微往身後一拉,對其中一人抱拳:“祝兄,可還認得我?”
那人一愣,仔細打量程澈,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你是懷仁伯府的二公子?”
“祝兄好記性。”
那人笑了:“這能忘嗎?和程兄結緣還是在聞兄次子的滿月宴上。我不止對程兄印象深刻,對你那個小廝印象更是深刻。我記得,他當時好像喝翻了咱們那些兄弟帶去的所有小廝,還得了個首席小廝的名頭?”
“對,我那個小廝叫八斤。”程澈微笑道。
跟在那人身後的一衆官差差點跪了。
原來八斤是這麼來的,任誰聽了,都以爲那貨是生下來重八斤!
酒量八斤,這不是坑人嘛!
同樣有被坑了一臉血感覺的祝姓男子嘴角抽了抽:“程兄不愧是文雅人,起名太貼切了。哦,程兄這是?”
程澈笑道:“我帶舍妹來此,不料突遇混亂,舍妹的丫鬟被人羣衝散了。舍妹不放心,故前來尋找。”
“原來如此。”祝姓男子視線不自覺落在程微身上,見她頭戴帷帽遮住面容,暗道可惜,心想程二公子貌若謫仙,也不知他妹子該是何等風姿。
他收回目光:“程兄,不瞞你說,現在裡邊死傷頗多,進去後恐怕也難找到人。不如這樣,你先帶令妹回府,我們這邊最後會清理死傷,要是有年輕女子,就給你送信,你看怎麼樣?”
“那就勞煩祝兄了。”程澈衝祝姓男子抱拳,拉了一下程微。
程微猶豫一下,擡腳跟上。
路上,程澈解釋:“那人是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做事還算可靠,微微,你不要太擔心了。”
“嗯。”
二哥錯過了考試,貼身丫鬟生死不明,程微興致寥寥,低低應了一聲。
這時一個男子突然衝過來,明顯是奔着程微去的。
程二公子毫不猶豫,擡腳踢飛。
那人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地上。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