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程微有些心虛,不敢看程澈的眼睛。
程澈在程微一旁坐下來,溫聲問她:“腳好了嗎?”
程微悄悄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好了,只是碰破了皮,用過符水就好了。”
“那就好。”
“二公子,請喝茶。”畫眉端了茶盞過來。
程澈頷首,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淡淡道:“你們都退下吧。”
歡顏和畫眉不由看向程微,見她點頭,這才一同退了下去。
此時天色將晚未晚,紅霞滿天,窗外旖旎一片,室內因爲還未掌燈,光線有些昏暗。
程澈定定看着程微,看得她難免不自在,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問:“二哥,你看什麼?”
良久,程澈纔開口:“我看微微,真的是長大了。”
程微不解程澈爲何忽然這麼說,抿脣笑道:“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明年我就成年了啊,本就該長大了。”
“是啊,微微明年就成年了。”程澈往窗外望了一眼,滿天紅霞盛進他清冷的眸子裡,語氣顯得飄忽起來,“那麼,與徐大姑娘的親事,是你做的手腳嗎?”
程微一直掛在脣畔的笑容忽地一收,睜大了眼望着程澈。
她可以否認,卻不能。
程微心裡無比清楚,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她瞞不過,那就是二哥。
不知過了多久,天彷彿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程澈就一動不動望着程微,一言不發。
他的表情已經漸漸看不清楚,程微終於艱難開口:“嗯。”
程澈長長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二哥?”程微跟着站起,有些心慌。
“微微,你究竟在想什麼,爲何會做這些事?”
“二哥。”程微伸手,拽住程澈衣袖,“徐大姑娘,她。她不是良配!”
程澈閉了閉眼。復又睜開,一點一點掰開程微的手指,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清冷:“微微。你憑什麼這樣認爲?難道僅憑隻言片語就去否定一個人麼?退一步說,就算徐大姑娘不是良配,那也是父親母親還有二哥該操心的事。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做這些事,可覺得光彩?”
程微驀地睜大了雙眸。她從未想過有這麼一日,從二哥口中吐出的話。一字字,一句句,就如利刃把她割得體無完膚。
“二哥,我不是——”她張口想解釋。卻發現所有的理由都蒼白無力。
二哥的指責沒錯,她的心思一點都不光彩。
說徐大姑娘不是良配,配不上二哥。那只是藉口,歸根到底。就是她不想二哥娶妻,不想有二嫂而已!
見程微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程澈失望地嘆口氣,語氣愈發冷淡:“微微,二哥希望你把心思放在正途上,莫要把學來的本事用在歪門邪道上。那樣終有一日,你會毀了自己!”
他說完,頭也不回,擡腳便走。
“二哥——”程微毫無底氣喊了一聲,終究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令她輾轉反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她怔怔站了一會兒,才收回手,默默坐回椅子上。
“姑娘,掌燈嗎?”歡顏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問道。
“掌吧。”
歡顏走進來,拿下燈罩,把燈點燃,室內頓時亮堂起來。
她轉身看向程微,嚇了一跳:“姑娘,您怎麼哭了?”
程微伸手,胡亂在臉上一抹,果然滿手皆是溼漉漉的淚。
“我還不知道,可能是有髒東西迷了眼睛。”
“姑娘,您和二公子吵架啦?”
“沒有,二哥一直對我那麼好,我們怎麼會吵架。”
歡顏明顯不信,頗爲擔憂看着程微,提議道:“姑娘,您要是心裡難過,不如就吃些東西吧。有東西吃,就會忘了難過了。”
半個時辰後,歡顏死死捂着拳頭大小的包子不讓程微碰:“姑娘,您不能再吃了,您都吃四個了!”
程微一雙眼睛像被清澈的溪水沁過,純淨透亮,可憐巴巴望着歡顏:“可我還是有些難過,讓我再吃一個。”
“只吃一個?”
程微忙點頭。
歡顏不情不願移開手:“那好吧,可不能再多了。”
她最多也才吃五個而已!
程微哪裡管歡顏的警告,一口氣又吃了兩個,神色古怪起來。
“姑娘,您好些了嗎?還難過嗎?”
程微艱難搖頭:“不難過了。”
現在只感覺到難受了!
這個念頭才閃過,就衝到屏風後面狂吐起來。
畫眉聽到動靜跑進屋裡來,不由嚇了一跳,一邊替程微拍背一邊問歡顏:“姑娘這是怎麼啦?”
“姑娘吃了六個包子……”歡顏自知惹了禍,絞着手指道。
畫眉氣得狠狠瞪她:“你真是讓我怎麼說你!”
好不容易伺候程微躺下,畫眉把歡顏拉到門外問:“姑娘到底是怎麼啦,有沒有和你說過?”
歡顏搖頭:“沒有啊,我就是覺得每次二公子來了又走了後,姑娘就不開心了。”
畫眉愁眉不展望進夜幕中,喃喃道:“是呀,我也越發鬧不明白了。”
歡顏靈光一閃,擡腳就走。
畫眉忙拉住她:“你去哪兒?”
“不是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嘛,既然姑娘是因爲二公子不開心,那我就告訴二公子去,讓二公子來哄姑娘開心。”
畫眉張張嘴,想說歡顏胡鬧,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默默放開了手。
歡顏得到鼓勵,衝畫眉一笑,纖巧的背影飛快消失在夜色中。
程澈自打中了狀元就搬出了長青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靜逸軒。
歡顏走得急,忘了提燈籠,深一腳淺一腳跑到靜逸軒,敲開了門。
“歡顏,怎麼是你?”八斤眨眨眼,以爲看錯了。
“二公子在吧?”
“在呀,公子正在書房看書,怎麼了?”
“我們姑娘有事找二公子。”
八斤一聽,直接把歡顏領了進去,站在書房門口喊道:“公子,歡顏過來了,說三姑娘找您有事。”
片刻後,書房門打開,程澈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問歡顏:“三姑娘有什麼事?”
歡顏向來對二公子有些敬畏,聞言垂下頭,硬着頭皮道:“姑娘不舒服。二公子,您去看看我們姑娘吧。”
程澈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又縮回腳,淡淡道:“既然不舒服,就該請大夫纔是。”
歡顏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可,可姑娘是因爲您才病的啊!”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