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6.金蟬脫殼，落葉歸根
昏暗的皇宮。
二人相顧無言。
千歷帝突然問道：“人有七情六慾，世人都有自私的情緒，爲什麼我在太師面前感受不到？”
趙玄奇回答道：“我自然有自私的情緒，只不過我已經老了，死後萬事皆空，一切都無所謂了。”
千歷帝又問道：“你說死後萬事皆空，但是你就算是死，又可以爲了國家還有君主做出如此奉獻，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般無私的臣子。”
“你該不會只是對我的考驗吧？想趁機謀權篡位？或者另有打算？”
趙玄奇說道：“如果我有另外的打算，我就不會跟伱說那麼多話了，豈不是浪費口舌了？而且以我現在的權勢，想做什麼做不到呢？”
千歷皇帝低下頭，努力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子做？我很難相信世界上有人願意犧牲自己，而爲了其他人，而爲了天下百姓安定。”
趙玄奇陷入沉默。
他的腦海裡記憶翻騰，想起來了先帝慶隆帝，還有先先帝靖明帝。
又想起來兩個窮苦科舉天才歐陽富貴還有王仕林，還想起來了幫助自己的很多書院夥伴。
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什麼都說不出。
最終他的腦海裡涌現出當初科舉考試時候的志向詩句，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萬世開太平。”
最終只是抄襲華夏先人的句子，沒想到最終卻灌注了自己的這一生。
他緩緩講了一個故事：
“遠古時候在北方的山林深處生活着一個巨人部落，他們的首領名叫夸父。”
“這個部落的人心地善良，勤勞勇敢，過着與世無爭、自由自在的日子。”
“有一年夏天，天氣非常炎熱，太陽火辣辣地直射大地，莊稼被曬死，樹木被烤焦，很多人都在酷暑中死去了。”
“夸父心裡很難過，他發誓一定要捉住太陽，讓它聽從人類的吩咐。”
“聽說夸父想去追趕太陽，族人們紛紛勸阻道，太陽那麼遠，你能追得上嗎？再說，太陽那麼熱，就算你能追上，也會被他烤死的。”
“可是夸父已經下定了決心，非去不可。”
“第二天，太陽剛露出頭，夸父便告別族人，朝着太陽大步追去。”
“太陽在天空中飛快的移動，夸父在地上拼命地追趕，他翻過一座座大山，跨過一條條河流，一直追趕着太陽。”
“眼看離太陽越來越近了，可夸父覺得渾身熱得要命，口渴的不行，於是他跑到黃河去喝水，結果一口氣把黃河的水喝乾了。”
“這還不解渴，他又跑到渭河邊，把渭河的水也喝光了。”
“喝飽了水，夸父又繼續向着太陽奔跑，可是跑了那麼久，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沒跑兩步就轟的一聲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臨死的時候，夸父將手中的木杖扔了出去，木杖落下的地方長出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桃林。”
“夸父相信一定還會有人像他這樣追趕太陽，這片桃林就是給他們解渴用的。”
趙玄奇認真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就像夸父爲了逐日一樣，人們都爲了追逐這個理想而努力，理想啊理想，哪怕在別人面前沒有任何意義，哪怕別人無法理解，也會有人願意爲了自己理想而拼搏，哪怕是上刀山。哪怕是下火海，總有人會願意爲理想而付出！”
“人活着總有自己的意義，爲了理想而死，哪怕是死的時候也不會後悔。”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除了爲了感謝先帝的知遇之恩之外，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理想，就是想要實現天下大同，讓百姓過上富足充裕的生活。”
“就像夸父臨死前丟下那一根柺杖一般，他就算是死亡也要用柺杖化作桃林，資助後來的逐日者，傳遞他心中的理想火焰。”
“我在我死的時候，選擇了你，選擇資助你，希望你能繼承我手中的火種，爲了天下黎明百姓而努力，爲了這個家國而努力。”
千歷帝又說道：“那些大臣都說我薄情寡義，你就不怕我在你死後，不替你平冤昭雪，讓你蒙受污衊嗎？”
趙玄奇笑道：“我雖然沒有教育你，但是錦衣衛的視線在，我一直觀察着你這個人。”
“你雖然薄情寡恩，但卻是個深明大義的人，而且你是個驕傲的人。”
“就像你很小的時候，得知你未來會當皇帝，你便從小開始自主練武，並且熟讀兵書，每天都主動學習功課，想要努力的做好皇帝這一事項，想要不讓別人失望，想要向所有人證明你的能力。”
“你的驕傲不允許你成爲一個昏君，所以你現在15歲，就已經搞出那麼多動作。”
“你把國家看做你的家，你把百姓當做你的人，你把自己看作家國的頭腦，爲了做好皇帝而努力。”
“你是個天生的君主，十分適合當皇帝。”
“我幫了你那麼多，你已經欠我那麼多，你這種人從不虧欠於他人，稍微虧欠他人就睡不着覺，我相信你會好好對待我的家人，也相信你會爲我平反。”
“何況還有逍遙公主，有她在，我相信一切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千歷帝聽着這些話語。
始終有點不敢相信趙玄奇這般人物，既然願意犧牲自己，而爲了天下人。
明明他權傾朝野，改朝換代那是輕輕鬆鬆，但是他沒有選擇改朝換代，而是恪守臣子本分。
明明他可以安享晚年，享受天下名譽，青史留名被無數人歌頌，但是他寧願冒着名譽污染的風險，也要爲他死後的後世做一番定鼎百年的算計。
如果自己不會他翻名，恐怕他到了後世都會被人辱罵，但是爲了後世更加安定，他依舊願意冒着這種污名的選擇，選擇相信一位有點仇視他的皇帝。
不管是爲人還是爲臣，太師都已經走到了極致，爲天下人做到了極致，爲這個國家做到了極致。
夸父逐日，夸父逐日。
旁人無法理解夸父。
自己也無法理解太師。
雖然無法理解趙玄奇，但是千歷帝尊重趙玄奇，尊重這位給予自己巨大幫助的人，也願意接替過來他手中的火炬，爲了讓國家走到更加興勝而努力！
於是長跪不起，深情的爲趙玄奇跪拜三次。
“這一拜，爲了當今黎民百姓，拜師太師。”
“第二拜，感謝太師願意以死幫我穩定朝政，拜謝太師，深明大義。”
“最後一拜，爲後世百年百姓，感謝太師，百年盛世乃太師所爲，請受我這三拜！”
三拜之後，千歷帝緩緩擡起頭，才發現趙玄奇已經緩緩離開。
趙玄奇的身影已經離開啓明殿，來到大門口的方向，最終離開宮殿，只剩下一個背影。 這一抹背影，佝僂而且滄桑，永遠的留在千歷帝的心中，他只感覺這麼身影頂天立地，支撐起了一個龐大的國度，支撐起了億萬百姓的興盛。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過神來的時候，千歷帝發現自己的眼角多了一抹淚水。
自己這種薄情人物？也會被感動嗎？
“君不負我，我不負君。”
“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到完美的……”
……
五年時間緩緩流逝。
那一天的約定之後，趙玄奇開始不怎麼理會朝政，而是把朝政逐漸歸於丞相手中。
隨後他開始安心的享樂，與朝廷中的那一羣隱藏很深的貪官污吏混在一起，想辦法收集他們的證據，並且開始接受各種孝敬禮物。
不管是誰給趙玄奇送禮，趙玄奇都來者不拒，他努力從這些豪門大族還有官員手中獲取巨大錢財，從那些豪強地主手中掠奪錢財。
別人獲取錢財都是從百姓那裡獲取錢財，但是趙玄奇不一樣，他就是要從那些劣跡斑斑的豪強地主手中得錢。
而一旦有豪強地主去掠奪百姓的錢，想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錦衣衛就會把這些豪強地主拿下，該抄家的抄家。
並且趙玄奇開始賣官行爲，每個官位的價格無比昂貴，不過賣的全是那種有名無實的官位。
那些官位對於朝政不會影響太大的官位，不會影響百姓，也不能做什麼大事。
不過大商大戶，通常都會願意花錢買官位，當做光宗耀祖，當做光耀明媚。
並且，趙玄奇還通過各種手段，把各大將軍將領的軍權，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各大將軍成爲有名無權的人，一些人想要反抗，結果只有家財充公的下場，所有的軍隊幾乎只聽趙玄奇的命令，一家獨大。
在朝廷中，趙玄奇組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黨派，把那些未來有可能影響千歷帝統治的人物，通通拉進這個黨派當中，把那些可能禍國殃民的人，全部都融入在黨派之內。
趙玄奇從來沒有想過傷害百姓，這不利於自己的名聲。
爲了國家的安穩，爲了自己死後的安穩交接，他只是儘可能的把那些恃寵而驕，驕兵悍將，文武重臣全部拉入自己的黨派。
現在的朝廷重臣，基本都是跟隨趙玄奇打天下的人。
這些打天下的人，都是趙玄奇親自培養的人，都是爲先帝慶隆帝培養的人，可以說是站在趙玄奇這邊的人，可以說都是舊勢力的團體，但是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背刺這夥人。
這夥人位高權重，都是朝廷多朝元老，在趙玄奇走後絕對會成爲抱團取暖，成爲對抗小皇帝的團體。
如果這些老兄弟老夥伴不跟趙玄奇一起走，趙玄奇放心不下這個國家。
把有可能作亂的人，把有能力作亂的人，不管你是好或者壞，總之通通拉入黨派。
並且與千歷帝做好約定之後，把錦衣衛高層還有東廠的高層率先換人，暗中培育那些千歷帝手中的人，把他們送上該有的位置。
就這樣，這五年的時間裡，那些朝廷重臣，可能爆發亂子的人，還有那些朝廷貪官污吏，幾乎都淪落在趙玄奇這個團體。
趙玄奇成爲舊勢力團體的頭目，他是一切守舊勢力的代表，並且成功收集到那些隱藏很深的貪官污吏證據。
百姓對於趙玄奇的風評倒是越來越好，他們發現，站在自己頭頂撒尿的人越來越少，那些平常眼高於頂的大族子弟，根本不敢欺負自己等人。
很多百姓活了那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大族子弟對自己等人那麼和氣。
但是那些豪強地主，大族世家，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手中的利益大部分都被趙玄奇得去，家族世代經營的產業都被趙玄奇拿去，都頗有怨言。
有些人本來身居高位，與趙玄奇打天下好不容易纔登上高位，結果被趙玄奇以莫須有的罪名撤下來，換成那些窮苦沒有背景的新官員，更是氣不過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千歷帝籠絡一批人，利用一支早已經掌握的軍隊，立刻把趙玄奇這個團體的人一網打盡，全部抓入大牢之內。
趙玄奇這個團體十分巨大，基本上都是朝廷重臣，或者軍功卓著的老武將，背後擁有着巨大利益集團，也是趙玄奇猜測在自己死後很可能對抗帝王的人，也是他所在的舊勢力團體。
就這樣，這夥人該抄家的抄家，該殺頭的殺頭。
而剩下的一些朝廷文武官員，早被趙玄奇換成了那些窮苦新官員，基本上都是無根浮萍，他們背後沒有太大背景，千歷帝可以輕易把這些人撤下來，換成自己的親信。
一時間，變天了。
老舊的官員集團，被一網打盡，換成了屬於千歷帝的新勢力集團。
……
趙玄奇成功陷入牢獄。
牢獄的深處，有一間乾乾淨淨的房，裡面的擺設看上去就像一個溫馨的家，反而不像一個牢獄。
現在，趙玄奇就待在這裡。
此刻，房間裡除了趙玄奇之外，還有另外兩個身影。
分別是千歷帝，還有逍遙公主。
此時的千歷帝已經20歲，千歷帝鄭重其事的拜謝道：“多謝太師，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到了您所說的一切。”
“那些驕兵悍將，還有那些可能動亂的文官重臣，包括來一羣貪官污吏，一切不穩定的因素，一切舊勢力團體，基本上都已經被我拿下！”
“我籠絡了一羣重臣，他們對我感恩戴德，接下來我親政，文武重臣都會十分支持，我也培育出了屬於自己的班底，創建了屬於我的新勢力團體，我再也沒有任何阻力！”
趙玄奇說道：“那就好！”
逍遙公主說道：“你該走了，我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一個替死鬼，你悄悄的從密道離開吧，我們會有人安穩守護送你回到故鄉的…”
“用不了十年，我們一定會替你昭雪！”
趙玄奇點點頭，他緩緩打開旁邊的機關，於是旁邊的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一個二米高的洞口，他走進其中。
只要通過這個洞口，他就能夠離開牢獄，外面也會有人來接應趙玄奇，把趙玄奇送回石溪縣城。
所謂落葉歸根，趙玄奇希望自己死的時候，能夠死在自己的家鄉，最好是死在趙家村。
他毫不猶豫的走進通道，留給二人一個背影。
千歷帝看着離開的背影，他感慨的說道：“接下我要給他去進行一個葬禮，一個盛大的葬禮！”
“這五年來，他得罪了太多大族世家，也得罪了朝廷最頂尖的那些文武重臣，雖然那些文武重臣，那些大族豪門，對他人人喊打……”
“但是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站在他們頭頂撒尿的人越來越少，作奸犯科的豪門大族越來越少，他們能夠感受到日子越來越好，我相信他們很願意歡送太師。”
逍遙公主說道：“武安君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說好的貪污，說好的腐朽，結果對百姓卻依舊那麼好，這些年依舊爲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反而去貪污文武大臣的錢，去貪污豪門大族的錢，而這些豪門大族貪污百姓的錢，他就立刻把他們幹掉，繼續收攏他們的錢財，你管這叫貪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