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感到沒來由的輕鬆。
原本，我以爲他會因爲五福的死而耿耿於懷，然而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他和胖嬸的生活重新恢復到了正軌上，或許內心深處還是避免不了會難過，會想起五福，但時間是一劑良藥，再大的痛都能被慢慢撫平。
我試着和吉文泰聊了些別的，儘管他不夠熱情，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他似乎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我。
臨近七點的時候，夜幕徹底降臨了。
我起了身，向吉文泰和胖嬸告辭，兩人沒有強留我們，目送我們出了門。
步行到村口差不多幾分鐘的路程，然而，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段路卻被陰氣瀰漫籠罩着。
今天是中元節，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家家戶戶雖都亮着燈，但村子裡很靜，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蒙甜走在我和商立麒中間，身子不斷往商立麒身邊擠，商立麒謙棄地瞥她一眼，用肩膀擠了她一下。
“靠太近，熱啊！”
蒙甜打了個寒顫，還是厚着臉皮往他身邊靠。
“你不覺得有點冷麼？”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商立麒冷哼一聲：“廢話，今天是中元節，到處都是阿飄。”
“啊？到處都是？”蒙甜嚇得瞪大眼睛，額頭冒起陣陣細汗。
她撲到商立麒身上，拼命往他懷裡鑽。
看着這樣的蒙甜，商立麒苦哈哈地笑起來：“我真是敗給你了，你又看不見，至於嚇成這樣？”
“我能感覺到啊！”
“我看你是趁機佔我便宜。”
“我沒有……”
蒙甜瑟瑟地發着抖，躲在商立麒懷裡的樣子十分小鳥依人。
我沒有着眼望周邊，但是餘光能瞥見很多孤魂野鬼，這樣的日子最好是不與任何一隻鬼對視，以免惹禍上身。
蒙甜雖看不見那些鬼，但附近陰氣非常重，她肯定已經感知到了什麼，再加上商立麒一嚇唬她，她就更怕了。
“我抱着你，這樣總行了？”商立麒拿蒙甜沒轍，身子還有些虛的他，居然一把就將蒙甜抱了起來，看似並沒費多大力氣。
蒙甜身體騰空的一瞬，臉頰緋紅，腦袋一垂，整張臉都埋在商立麒的頸窩，瞬間安靜得如同一個女嬰。
商立麒垂眸看了眼懷裡的蒙甜，無奈搖頭：“你這麼慫，我建議你以後就在辦公室給我當個小秘書，助手的工作就全權交給四喜。”
聽到這話，蒙甜鼓圓了眼睛，不滿道：“憑什麼我就得幹端茶送水的活。”
“因爲你慫，執行任務的時候幫不上什麼忙。”
“我會慢慢適應。”
“你丫都適應多長時間了，哪一次不是給我找麻煩……”
商立麒邊抱怨，邊朝村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耳中忽然一陣轟鳴，接着一陣雜亂的說話間涌入耳膜。
我用力捂住耳朵，耳中有些刺痛，那些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彷彿有許多人同時附在我耳邊在對我低語。
“新的惡魔即將誕生，你猜誰會成爲新的惡魔……”
“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別試圖反抗，沒用……”
……
越來越多的聲音向我傳遞這些信息。
我的腦袋快要炸了，耳中的刺痛越來越重，雙手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聲音還在。
“新的惡魔即將誕生，你猜誰會成爲新的惡魔……”
“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別試圖反抗，沒用……”
聲音依舊在不停地反覆，我環視四周，道路兩邊不知何時站定一排排的鬼魅，其中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面色青灰，瞪着死魚一樣的眼睛，嘴巴在一張一闔地動。
他們全都在盯着我，他們在對我說話。
刺進耳膜的聲音是他們發出來的，就是他們。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我歇斯底里地吼起來，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吼聲劃過天際，聲音落下，耳邊的聲音消失了，那些站在路邊的鬼也不見了。
商立麒詫異地看着我，唧歪道：“你犯什麼神經呢？大晚上的，突然狼嚎一聲，能把人嚇出心臟病，知道不？”
我大喘了幾口粗氣，心臟在胸口撲通撲通，巨烈地跳動。
窩在商立麒懷裡的蒙甜亦是一臉慌張地看着我，好似我剛剛做了什麼反常的事一樣。
“你們沒聽到聲音嗎？”我緊張地問，一摸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頭的汗。
商立麒眸子微眯，路燈下，他的臉色異常蒼白。
“什麼聲音？”
“好多鬼的聲音，他們在說話……”
“沒聽到，你都聽到什麼了？”
我剛要說話，就見商立麒的身側突然閃現一個白色的人影，那是個女人，穿着白裙子，一頭烏髮凌亂地披散在雙肩，頭髮將女人的半張臉都遮住，暴露的半張臉只能看到一隻冒着幽幽綠光的眼睛。
我用力嚥了咽嗓子，想提醒商立麒，哪知商立麒早已覺察到了異樣。
他快速將蒙甜放下，咬破手指後，衝着那女人一甩手，只見一滴血珠從他的手指拋飛，直直地打在女人那冒着綠光的眼睛上。
女人痛呼一聲，用手捂住眼睛倒退了好幾步。
商立麒摸了道符，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將符拍在了女人額間。
女人頓時定住不動，冒着綠光的那隻眼睛忽然流下了一滴血淚，商立麒不由分說，將收鬼布囊取出，對着女人低喝一聲：“收！”
女人無法反抗，只能乖乖地被收入到布囊中。
就在我們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黑影從路邊閃出，一眨眼就入了蒙甜的身。
蒙甜身子一抖，瞬間看人的眼神就變得陰寒起來，緊抿的雙脣也漸漸浮起了一抹冷冷的笑。
商立麒將布囊收好，他並沒注意到蒙甜被鬼上了身。
我急切上前，幾步衝過去，從兜中想摸符，卻摸了個空。
我居然忘了，身上的最後一道符我已經貼在了柳樹之上，除了一把染了至陰之血的桃木匕首外，身上只剩一根紅線。
顧不得多想，我抽出紅線，趁着蒙甜還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將紅線快速在她脖子上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