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陽五指合攏,握成拳,然後徐徐向前伸出。
凌厲霸道,彷彿要屠戮衆生的蚩尤相便再次出現。
司徒功宏心中大驚。
他驚訝的地方,並不在意陳洛陽要動手,而是在於對方剛纔一句話。
犯死罪之人?
……是在說我?
可是他如何知道當初的事情?
那是在紅塵界發生的事,那時候,整個紅塵總教上下,甚至都還不知道有神州浩土這方天地,有陳洛陽這個人。
而陳洛陽那時候,怎會知道如此隱秘的事情?
知道秘密的人,應該只有他司徒功宏自家青龍殿首座纔對……
這到底……
司徒功宏心中驚駭不已,面上儘量維持鎮定。
眼前這個陳洛陽明顯脾氣不好。
他不敢再刺激對方,只能用盡量和緩的語氣說道:“陳先生,您對我個人是否有什麼誤會?希望我們能解開誤會,不影響紅塵總教和您神州浩土這邊的交流。
如果您對我個人不滿,我願主動請辭當前的差事,換其他人來神州浩土跟您商談。”
陳洛陽淡然道:“我跟一個殺死同教兄弟,並且將罪名嫁禍給另一位兄弟的人,沒什麼好談的。
紅塵那邊連你這樣的人都能坐到青龍七宿的位置上,更是讓我感到失望。
就算換掉你,接下來會派個什麼貨色來,也很讓人不放心啊。”
他語氣平和,聲音不高。
但聽在司徒功宏耳中,每個字都彷彿霹靂炸響。
連環天打雷轟之下,讓司徒功宏頭暈目眩,幾乎要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個姓陳的,真的知道他的秘密!
而且事情始末,竟似乎都很清楚。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功宏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強行穩住心神,厲聲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陳先生不願意接受總教好意,更要遷怒於我,我受着便是,但何必羅織罪名,潑污於我?”
陳洛陽靜靜看着他,嘴角抽動一下。
彷彿聽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
那視線,讓司徒功宏心臟又一陣陣揪緊。
“沒錯啊。”陳洛陽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要殺你便殺你,還用找理由?”
司徒功宏氣息爲之一窒。
只聽陳洛陽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我只是對紅塵那邊的用人感到疑惑罷了。
像你這樣的貨色,在我神州這裡,第一時間就會明正典刑。
爲何紅塵青龍殿首座,還會包庇於你?
難道說,他是覺得你這樣有把柄在他手裡的人,更好用?”
司徒功宏越聽,手腳越是冰冷。
沒錯了。
對方是真的一清二楚。
所有細節都明明白白。
“連自己嫡系手下,都要靠手捏把柄才能掌控,這樣的人,要多無能?”陳洛陽目光中,略微帶着幾分好奇:“能登上青龍殿首座之位,我覺得應該不至於這麼廢物?那他能容得下你,我就只能理解爲,上樑不正下樑歪了。”
司徒功宏最後時刻咬緊牙關不鬆口:“陳先生含血噴人,我無話可說,今天或許我無法活着離開神州浩土,但首座和神魔聯會,必然能證明我的清白,事後也定然會爲我討回公道!”
陳洛陽淡然道:“你當年殺人,不過是爲了奪寶,寶物至今尚在,你以爲搜不出來嗎?”
司徒功宏深吸一口氣:“我完全不明白陳先生你在說什麼。”
他心下這時反而漸漸定住神。
雖然不知道陳洛陽如何知情,但別人想抓住他的把柄可沒那麼容易。
眼下只要陳洛陽動手,自己身上那塊護身玉璧的力量就會被激發。
雖然未必能擋住陳洛陽,但勢必驚動紅塵界那邊的首座。
自家青龍殿首座,一定會第一時間搶先爲他善後,以免火燒到首座自己身上。
他司徒功宏今天看來註定逃不過這一劫了。
現在只希望,事後總教那邊能給他報仇,要這個下界蠻子償命!
司徒功宏正這樣想着,上方陳洛陽隨口說道:“你不需要明白。”
說着,恐怖的蚩尤相,手掌就向司徒功宏抓下來。
司徒功宏想要抵擋,卻哪裡是陳洛陽的對手,當場就被蚩尤相的手掌抓住。
他身上一塊玉璧,亮起光芒。
光芒中,有極爲強悍的力量從中涌出,撐住蚩尤相的手掌,讓蚩尤相一時間幾乎也要拿捏不住司徒功宏。
但陳洛陽面不改色,玄冥相出現,極寒侵襲下,那光芒也彷彿要被冰川凍住。
而蚩尤相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掌便繼續落下,重新將司徒功宏死死抓住。
司徒功宏眼前發黑。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哪怕陳洛陽接見他的地點,在靠近虛空門戶的南荒古神峰,他也沒有任何機會逃回紅塵。
這個姓陳的人,比他們所有人以爲的都還要更強!
神武魔拳的造詣太高超了。
不同拳法變化或者合作,純熟自如的程度,完全不像是一個武帝能具備的水平。
簡直見鬼!
以陳洛陽的實力,大家就站在虛空門戶旁邊,他司徒功宏靠着玉璧護身,都來不及逃進虛空門戶中。
蚩尤的手掌越捏越緊,司徒功宏全身上下都咯吱作響。
他不甘的望着臺階上,坐着壓根沒起身的陳洛陽。
彌留之際,司徒功宏腦海裡只有兩個念頭在盤旋。
早知如此,就不該下來……
首座和總教那邊,可千萬要給他報仇啊……
一旁的謝衝,略有些擔心的看向陳洛陽:“教主……”
他倒不是想爲司徒功宏求情,而是擔心陳洛陽就此將之擊殺後,會徹底開罪紅塵總教那邊。
彼此知根知底,那將是一個比小西天、苦海、南楚皇朝還要更加可怕的對手。
也會讓他們面對紅塵諸多強敵的時候,連最後一點奧援都失去,徹底變成驚濤駭浪包圍下的孤舟。
面對今天總教青龍殿那邊的羞辱,當然要強硬迴應。
但這其中的具體分寸,是否需要斟酌一下?
謝衝望向自家教主。
卻見陳洛陽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意志操縱下,蚩尤相巨大的魔爪用力。
紅塵古神教青龍殿的青龍第六宿,司徒功宏,直接被他當場捏死。
“把他屍首,送回紅塵去。”陳洛陽收回手,語氣漫不經心,彷彿只是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衝微微沉默,然後應聲答道:“是,教主。”
他雖有老成持重的一面,但也是個寧折不彎的硬脾氣。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索性一路闖到底好了。
對於自己送司徒功宏的屍首返回紅塵,會不會成爲紅塵總教那邊遷怒報復,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對象,老者並不放在心上。
看着一派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架勢的謝衝,陳洛陽問道:“除他以外,來的人都是紅塵那邊青龍殿的?”
謝衝答道:“以此人爲主,但並不全是青龍殿中人,還有人,應該是立場中立的總教長老屬下之人。”
陳洛陽微微頷首:“剛纔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謝衝一怔:“聽見了。”
神州古神教的大長老此刻心裡犯嘀咕。
敢情自家教主剛纔說的都是真的?
不是隨便找個由頭幹掉這個司徒功宏?
“帶上屍首,和那些人一起回紅塵。”陳洛陽說道:“那邊人問起來,只需提三個名字即可。”
謝衝凝神靜聽。
陳洛陽言道:“兩個人名,一個叫齊世雄,一個叫杜旭。
還有個寶物名,叫朱綸雪玉。”
謝衝聽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但他沒有多問,恭聲答道:“謹遵教主諭令。”
然後吩咐屬下收拾了這裡司徒功宏的屍首遺骸,一起退下。
大殿裡只剩陳洛陽一個人繼續靜靜坐着,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
“咚咚咚咚”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裡不停迴響。
宮殿羣的某一處廂房中,坐着一個年輕人,耳邊聽着那“咚咚”生響個不停。
他神情有些呆滯,一隻眼的視線空洞木然,但另外一隻眼,低垂的眼皮下,則神光熠熠。
紅塵界中,有個無關相貌跟他一模一樣的青年,同樣也是一隻眼睛呆滯無神,另外一隻眼睛靈動非凡。
在這個青年面前,一個老者沉吟不語。
半晌後,這青年雙目一起恢復神采,但有些遲疑的看向面前老者:“伯父,這陳洛陽,是不是故意的?”
蒼老枯槁的的湯浩,默然不語,半晌沒有說話。
他面前的青年湯庚明皺眉說道:“姓陳的那番話,不像是說給司徒功宏聽,倒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讓我們給他作證似的。”
湯浩終於開口:“如果司徒功宏的事情,青龍殿的那位真的知情,並且有心包庇,那現在多半有時間銷燬證據。如果,我們不趕在前面的話…………”
湯庚明說道:“可您剛纔已經通知大哥了,大哥有機會比他快。”
“就算不能證明他包庇,至少一個識人不明,用人有誤的過失是逃不掉的。”湯浩徐徐說道。
他剛纔報信,沒有絲毫猶豫。
對總教玄武殿首座來說,相較於只是可能成爲新一個競爭教主接班人位置的陳洛陽而言,無疑當前已經鬥了多年的青龍殿首座是更直觀的對手。
只是……
這樣一來,陳洛陽輕鬆了……
湯浩、湯庚明爺倆對視一眼,都感覺有些胸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