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6)瘋女人
兩個人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但還是坐在那裡,小愛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彼此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了,我開口說,要不然給你看看我寫的小說吧,我電腦裡面有。
小愛點了點頭,然後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張紙,伸手拿過來說,這也是你寫的麼?
那張紙是我記錄的兒歌,我琢磨不出門道來就隨手扔到那裡了,小愛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然後說,這就是我們小時候唱的兒歌麼?後面還有這麼多啊,真可怕。
我說,你知道最後的幾句麼?這個兒歌還差兩句。
小愛說,差兩句啊,這後面的我都沒有聽過,怎麼可能知道最後兩句。不過,要是小不點還在就好了,他最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了。只可惜……
我嘆了口氣,避開了這個話題,但也沒有給小愛看我小說的興致了,兩個人互相望了望,又彼此沉默了。
就在第二次沉默的時候,門被敲響了,我喊了一聲請進,風月走了進來,站在門口說,我想着大愛姐姐就在你的屋裡。時間到了,輪到我們了。
小愛看了一眼表,啊了一聲,她說,沒想到這麼晚了啊,不好意思,我這就去。
我也沒有想到時間嗖一下就到九點多了,跟小愛在一起感覺沒有說多少東西,可是時間居然過得如此之快。
小愛作勢要出去,我這面站起來說,反正也要男人在外面陪着,我跟你過去。
小愛點了點頭,出了門我看到已經有兩個男生站在走廊裡了,我跟着他們一起來到了王愛丫的房間,第一眼就看到那個符不見了。
我皺了皺眉頭,這可是我花了五百大洋買的東西,誰拿走了也應該跟我說一聲不是?
那面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恐怕他們都不知道門上面本來有這個東西,風月打開了門,跟着小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這面由於有女生解手的環節,我們也不好把門敞開着,隨手就關上了門。
大概關上門五秒鐘之後,我聽到房間裡面一聲尖叫,腦袋一熱,二話不說就衝了進去,進去的時候看到小愛跟風月站在牀前,臉色蒼白。
王愛丫靠在牀上,背對着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我跟着兩個男生幾步上前,看到王愛丫此時此刻的情形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王愛丫的衣服敞開着,胸脯白花花地露在了外面,上面被人用一種黑色的東西寫上了“淫娃”兩個字。王愛丫雙眼翻白,身體癱軟,一動不動也不知死活。
我們幾個人都不知該怎麼辦,但讓王愛丫的衣服就這麼敞着也不是個事兒,四周沒有人動,我只好慢慢地走過去,把她的T恤從上面拉下來,蓋住了她的酥胸。
然後我摸了摸王愛丫的鼻息,還有呼吸,但是很微弱。我急忙把她口中的手帕掏了出來,讓她平躺在牀上,費了半天勁把她手腕上的繩子解開。
做完這些其他人才知道幫忙,一個男生跑出去喊人,另一個男生在我的身後不停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哪裡知道怎麼了?
王愛丫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但眼睛在轉,她並沒有昏迷,卻好像是傻了一樣。
我幫她的時候她會看我,但是那個眼睛卻又不是在看我,眼神總是向我的背後的半空中飄。
此時此刻的王愛丫就跟一個木偶一樣,任人擺佈,一會兒一羣人就跑了進來,我掃了一眼,所有人都來了。現在每個人都處於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此刻我也毫無辦法,只能把希望寄託給那個侏儒,畢竟他好像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說,張天師,怎麼辦?
侏儒掃了一眼王愛丫,然後他說,喊一喊她,看她有沒有反應。
學生們也真是聽話,立刻三五個人一起喊道,王愛丫,愛丫,愛丫。
王愛丫聽到聲音,頭轉了過來,但眼睛還是往上翻,眼白多眼仁少,看的方向也不是我們,而是半空中。
侏儒一擺手,學生們不喊了,他說,應該是嚇到了。
馬天成說,讓我們嚇到了?是不是繩子捆緊了?
侏儒說,不是,這種情況過去叫做丟魂兒了,驚嚇過度,人嚇傻了。這樣,去找一碗涼水來。
此時此刻侏儒的話就是聖旨,立刻有人跑出去拿了一碗涼水,侏儒一擺手對我說,我給你的符咒呢?拿來。
我說,我放在門上,不知道誰拿走了,我還正想問呢?誰拿走了,拿出來吧,有用啊。
這時候肯定沒有人承認,侏儒掃了一圈,然後說,反正那也是嚇唬人的,就用這個吧。
說完喝了一口涼水,照着王愛丫的臉上猛然一噴。
王愛丫一愣,我看到眼仁漸漸落了下來,不再是在上面飄着了。侏儒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之前,一步上前就給了王愛丫一耳光。
王愛丫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捂着自己的臉,失聲痛哭。
侏儒深吸了一口氣,他說,這就好了。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王愛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她說,我都說,我什麼都說,求你了,饒了我。
這話不是跟我們任何一個人說的,她說這話的時候看着的是天,彷彿上面有什麼東西飄下來。
王愛丫坐在了牀上,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她猛然把衣服掀開,裡面可是什麼都沒有,少女胸口的小白兔猛然就蹦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要是男人把不該給人看的地方猛然露了出來,女人看到第一反應都是尖叫。這舉動換在了女人的身上,男人的反應居然是一聲不吭,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胸脯。
王愛丫指着上面黑黑的兩個字說,你們已經看不清了,但是我告訴你們,這兩個字是淫娃。對,說的就是我,說得很對,我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賤貨。
這話一說,大家心裡都翻了翻,雖然眼前的景色不錯,可是背後透着的內容太詭異了。一個女孩子如此說自己,此時此刻,難道她已經不是她了?
王愛丫放下了衣服,然後猛然伸出了手,手指一指人羣最後說,侯明宇,你個王八蛋,膽小鬼,你給我出來。
這話一出,人羣一下子分開,侯明宇臉色通紅,他沒有往前,而是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
王愛丫說,我那麼愛你,願意爲你承擔一切,你爲我做什麼了?
侯明宇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低聲說,那都是你自願的。
王愛丫說,今天我就把一切都說出來。思瑤,大鵬失蹤的那一天夜裡,我跟他就在古廟。我們兩個……現在也沒有什麼隱瞞的了。你們也知道侯明宇有女朋友,這一次我們兩個說是出來旅遊的,其實就是跑出來約會的。我傻傻的以爲這是屬於我們的二人世界,我聽信了他的花言巧語,覺得沒有天長地久也不要緊,只要此時此刻我屬於他,他屬於我就足夠了。我是很傻,可是他不傻。他怕回去有人說閒話傳到他女朋友的耳朵裡,所以他跟我都是偷偷的約會。那天晚上我們就是去古廟了,你說我們幹什麼去了?侯明宇,你個王八蛋你說啊。
侯明宇靠在牆上,看了看王愛丫,然後他說,你就是瘋了,她瘋了,你們不要聽她的。
王愛丫說,我跟了你,我把自己當成一個下賤的女人,無論多髒的地方我都跟你做愛。那天在古廟裡面我們做愛,可是後來我們……不,是我,是我發現了那個古廟裡面有一尊塑像,一尊紅衣女人的塑像。
我打了一個冷戰,我本來以爲那是我的幻覺,可是那天打野戰的人是王愛丫跟侯明宇,而那尊肉身塑像居然也是真的。
那麼那種觸感?那種非皮非木的觸感到底是什麼?那種如同千年皮革一樣的肌膚是什麼?
真的是殭屍?
王愛丫說到這裡,也害怕了,她把自己的身體用力地縮成了一團,她說,我看到了那個紅衣女人,因爲那個時候我的姿勢正好可以讓我仰望着她的臉,我發現她正在低頭看我。我當時嚇壞了,我讓侯明宇快點結束,可是那個王八蛋他不聽,他反倒興致勃勃。就這樣,我仰着頭看着紅衣塑像,紅衣塑像低着頭看我,我發誓,我真的看到她動了。那時候我驚叫了一聲,把侯明宇從我的身上推開,然後抓起衣服跑了出去。後來侯明宇追了出來,問我到底怎麼了,我跟他說了之後,我們兩個再回去的時候,那裡什麼都沒有。
王愛丫嚥了咽口水,她死盯着侯明宇,侯明宇說,你就是個瘋子,根本就什麼都沒有,我怎麼沒有看到?
王愛丫突然就笑了,這個笑容很大很假,她說,我今天就看到了,我剛剛就看到了。我告訴你,她剛剛就走到了這個房間裡面來,問我爲什麼說謊,問我爲什麼這麼下賤,她說我是個淫娃,說在這個村子裡面,我這樣的女人是要死的。除非我說出一切來贖罪。
我一驚,那個紅衣女鬼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很可能是這一切的根源。我追問道,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王愛丫說,她穿着紅裙子,頭髮很長,我只能看到她的半邊臉,她的瞳孔血紅,臉色蒼白如雪,還有一處渾圓的腮紅。但是當她的手指接觸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的皮膚。那不是活人的感覺,她好像是一個木乃伊。那絕對不是活人的手指,我發誓,那不是活人的手。她的指甲很尖銳,當時我已經不能動了,我感覺她……她的手在我的身上劃過,初時只覺得涼,沒過一會兒就火辣辣地痛。她把那張符燒成了灰,然後在地上抓了幾把土就在我身上亂畫。後來我才知道,她寫了這兩個字。救命!救命啊。
王愛丫突然高喊了幾聲,所有人都開始後退,直到給王愛丫流出了一個碩大的空圈,其他人都靠在了牆邊,相互看着,都不敢說話。
我也不敢說了,這就是我最怕的,我以爲是幻覺的東西終於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如果兩個人同時看到一樣東西的話,那麼它無論是什麼都不會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