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6)逃
鬼村新娘,名叫美雪。
嗯,這個世界突然之間很正常了,不是麼?
瘋狂的事情在瘋狂的世界裡,還有什麼比這更正常不過的事兒了麼?
你說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裡參加一個陌生人的婚禮?說點實在的,就是爲了混口吃的。
我們幾個人全心全意爲了吃點東西,畢竟餓得半死,想着有什麼詭異的事兒至少有點力氣逃跑。
此時此刻吃的對於我們來說比任何東西都重要,我們真的沒有這個心情參加這場婚禮。
四個人在廟門口面面相覷,然後張大壯說,這也太詭異了。
金三胖說,或許就是長得像,我們有點慌張了。
張大壯說,要不然回去看一看?
金三胖想了想說,你敢麼?
張大壯搖了搖頭說,要不然讓他倆去看看?
金三胖說,也好,你們兩個去看看好不好?我們實在是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要不然這樣,一會兒分金子的時候多給你們點當做勞務費,你看可不可以?
風月說,只有你們兩個人認識美雪,你們不去讓誰去?我們兩個也不認識啊。
金三胖說,別管什麼新娘子了,要我說既然沒有吃的,我們還是去挖金子去吧。
張大壯說,也好,我估計是新娘子的嫁妝,不過不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麼習俗,好多金銀珠寶一大箱子,就埋在後山。
風月說,你們兩個這時候還敢貪心?
金三胖說,怎麼?說不上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呢。
我搖了搖頭說,這時候這麼貪心肯定沒有好事兒,你們再去看看,確定那是不是美雪不就得了?在這裡自己嚇自己有什麼用?
金三胖說,那咱們四個一起去。
我點了點頭,四個人從新走到了廟門口,裡面一個穿着紅衣的男人在廟中間拿着一張紙,不知道念着什麼,我們擡頭看那個新娘子還跪在那裡,按道理說這時候的新娘子不應該有個蓋頭麼?偏偏她沒有。
她的身下都是燭火,你要說我不認識她是不是美雪吧,這張臉看起來可是非常眼熟,不知道屬於誰的。
我仔仔細細地看着,那張臉我很眼熟,卻真的想不起來,我幾乎把我的腦漿榨乾,最終打了一個激靈。
我想起她是誰了。
她就是那個在河裡抓住我的腳踝的那個女人。
果然此時此刻是她在結婚,可是我不知道這張臉爲什麼跟美雪長得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二十年前的新娘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讓我再看到這張臉。
我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因爲什麼。
我這面愣頭愣腦地看着,突然見到兩側有兩個男人鬼鬼祟祟,他們手中拿着火把,整個人都顯得有一些慌張,跟這些一本正經聽紅衣男人講話的人不同,他們不停地四處張望。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看到這兩個人了,我看着那明晃晃的火把,心中想着不會是有人打算放火吧。
剛剛想完,我就看到兩個人把火把扔到了一旁的屋子裡,這古廟都是木製結構,本來就容易着火,一會兒就看到濃煙散了出來。
我低聲說了一句,不好,着火了。
金三胖兩個人聚精會神地看着那個新娘子,聽我這麼一說一愣,然後說,還不快點走。
我看到裡面的人已經開始騷動,我們四個人在最外側,急忙往出跑,我拉着風月,也不管那兩個人了,跑了幾百米回頭再看,古廟中火光沖天。
風月說,他們呢?他們呢?
我搖了搖頭,拉住了一個狂奔過來的村民說,新娘子呢?
村民說,沒跑出來,估計跑不出來了。
我急忙往廟那面跑,風月抓住我說,你幹什麼去?
我說,我得救她。
風月說,你又不認識她,救她幹什麼?
我說,我認識她,我認識她。
風月說,不會吧,你認識美雪?
我說,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個美雪,可是那張臉我認識。小時候就是她在河裡抓住了我,我想那個時候她如果能開口,對我說的話一定是讓我救她。我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可這恐怕是老天給我的第二次機會,我必須要救她。
風月愣了愣,鬆開了手,我衝了過去,但古廟內火光沖天,我怎麼可能能進去?
我在廟門進不去,只能繞路,繞道廟後突然看到有一個洞,洞口伸出了一隻手臂,雪白的手臂帶着一副玉鐲。
我急忙把她拉了出來,果然是那個新娘子,此時此刻已經昏迷不醒。
我看了看那個洞,我前幾日在這個洞裡面爬出來過,但如果這是幾十年前的話,這個洞難道一直存在這麼多年都沒有人管一管?
我把新娘子抱了起來,往前跑了幾十米才放下,回頭再看古廟已經被燒燬,黑煙在空氣中瀰漫不散。
風月跑了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新娘子,又看了看古廟,她說,你確定把她救出來會是好事兒?
我說,最壞還能如何?
風月搖了搖頭說,我不確定,但似乎很可怕,不是麼?
我說,其他人呢?馬天成不知道去哪裡了,金三胖他們兩個呢?叫人過來幫忙啊。
風月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我剛剛看到往山上去了,我估計是去找金子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新娘子,她還在昏迷中,我對風月說,現在怎麼辦?
風月說,還能怎麼辦,你也不能把人家的新娘子帶走是不是?還是送回到村子裡吧,他們一定有醫生的。
我點了點頭,剛剛抱起新娘子,突然她睜開了眼,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她說,求求你了,救救我。
我一愣,然後又把她放了下來,低聲說,別害怕,你已經安全了,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你看,大火在那面,你安全了。
新娘子看了一眼,神色慌張,低聲說,救救我,求你了。
我說,別害怕,你已經安全了。
新娘地聲音更低了,她說,帶我出去,求你了,帶我離開這裡。
我愣了愣說,你不是要在這裡結婚麼?這裡不是你的家麼?
新娘子看了看我,然後說,你不是這個村子的人吧。
我點了點頭,新娘子說,那根本不叫結婚,我也不是新娘,我只是一個祭品。祭品你懂麼?他們把我獻祭給這個廟裡面的神,我是祭品。他們每十年都有一個婚禮,說是犧牲一個人能夠挽救全村人。可我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我是被騙來的,我幾次想要跑都沒跑出去。
我一頭冷汗地說,真的?
新娘子點頭說,這還會有假麼?求求你了,帶我走吧,否則他們一定會來抓我的。
我說,放火的人你認識麼?
新娘子點了點頭說,那是我的哥哥,他們只敢偷偷摸摸地幫我,不敢帶我走,否則他們會被人打死的。求你了,帶我走吧,行麼?帶我走吧。
我點了點頭,這時候我還能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我擡頭對風月說,我們快走。
風月說,我們這樣的體力能走出去麼?
我說,不管了,能跑多遠是多遠,說不上有人覺得她已經被燒死了呢。只要躲起來讓他們找不到,就好了,對吧。
風月點了點頭,突然往遠處一指說,有人過來了。
我看到遠處跑過來幾個村民,他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新娘子,立刻有人大嚷道,新娘子在這裡,大家快點。
然後我看到幾十個人在遠處跑了過來,我無法,只能背起新娘子拼命往前跑去。
我在前面拼命地跑,可是體力實在是有限,一天也沒有吃東西,身上還揹着一個女人,我真的不覺得我還能堅持多久。
我朝着一個方向奔跑,頭也不敢回,我能聽到身後的喧譁吵鬧。
我能感受到背後的騰騰殺氣。
風月一指山上說,快往山上跑,找地方躲起來。
我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往山上跑去,還別說,山上地勢複雜,三下兩下居然讓我們繞開了身後追着的那羣村民。我找了一塊石頭,躲在後面,把那新娘子放下來,仔仔細細地看着她。
的確非常眼熟,真的,我雖然沒有見過美雪,可是這個女人非常眼熟,這張臉我至少有一半是極其熟悉的。
我不敢說她真正的主人是誰,可是我彷彿看到了清清河水裡面,這個女人正在盯着我,她那麼的絕望,她拉住了我的腳踝,拼命地拉住,我不知道她是想讓我救她還是要讓我陪她一起死。
這是我童年的夢魘,此時此刻成真。
只不過我不知道這張臉居然是屬於二十年後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的。
新娘子昏迷不醒,我按了按她的人中,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看着我,然後輕聲說,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我點了點頭,既然二十年前我沒能救你,那麼這一次我不會放過機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我發誓。
這一次不會把你扔到冰冷的河水中不管,不會任由魚蝦吞噬你的玉體。
這一次我發誓,我要救你出去,無論此時此刻是真是假,是夢是幻,我都不會讓你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