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作品 我還能活30天 我還能活30天 我還能活30天 未分卷 十六日(10)夜談
黑夜,深山,一羣人,一簇火。
我坐着,看着四周的人躺成了一個圓圈,在這樣的時刻你分辨不出來他們到底是睡了還是死了,恰如你捉摸不到自己後背的冷氣是山風還是死神的嘆息一般。
四周的人在熟睡,而我在守夜。
可悲的是,我們防備的並不是野獸與莫名的敵人,我們防備的恰恰是我們自己。
我看這個黑夜籠罩了世界,除了這點火光似乎看不到一絲的光明。
可我覺得這還好,因爲這黑暗早就籠罩在我們的心中,誰又能給我們一絲希望來讓我們度過這孤冷的寒夜?
誰又能挽救我們,不讓我們死去?
此時此刻躺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我,我知道我在他們的眼中一定也是一個嫌疑犯,是一個有很多理由殺人的人。
他們在我的眼中也是如此。
我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風月,當然也包括馬天成。
我想着馬天成是毒販,任何事情總是往這上面沾,看他帶我們遠離了南面而跑到北面來,似乎在側面上印證了我的很多想法。
可此時此刻活命最重要,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什麼天下正義,什麼世界和平,這時候跟我能有一毛錢關係?
或者從來都沒有過任何關係。
在篝火之中我陷入了沉思,這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我突然聽到了細小的聲音,我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原來是一側的風月。
她小聲地說,喂,喂。
她就躺在我的旁邊,她的另一側是馬天成,可以想象她刻意選擇的這個地點,以避開那羣畜生。
我說,你還沒有睡?
風月說,地太硬了,睡不好着。
我偷偷地看了看她,在火光中,她的側臉依然顯現出無以倫比的美麗,這種美麗足以征服任何一個男人。
說真的,男人看美女的時候是沒有道德可言的,很多時候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欣賞一個女人的美麗,當然也有許多齷齪的想法在這種欣賞中誕生,可這些想法上不了檯面卻是人類幾千年來延續的根源,是源動力。
這是紮根在男人骨子裡的東西。
我看得出神,猛然腦海中響起了小愛的聲音,小愛在我的腦海中喊道,你還看?
我嚇了一個哆嗦,有些尷尬,小愛這幾天刁蠻脾氣也真的是讓我苦不堪言。
風月閉着眼,長長的睫毛抖動着,她一直都沒有睜開眼,朱脣輕啓,對我說,你真的是作家麼?
我嗯了一聲說,算不得作家,就是靠碼字爲生。
風月說,那多好,我最羨慕能寫字的人了。
我說,你呢?
風月說,學生唄,還能是什麼。
我說,我是說你將來打算幹什麼?
風月想了想,然後吐了吐舌頭,多麼頑皮的舌頭,粉紅稚嫩好像是初生的荷花尖尖。
風月說,我不敢畢業,我的願望可是希望順利畢業,畢業了不就要死麼?
我說,你還真相信這一切?
風月說,要不然還能有什麼解釋?你不信麼?
我耳邊的滴答聲無時無刻不在迴響着,說不信那是撒謊,我說,我不信有鬼,真的,我覺得這些個人死總是有自己的原因,肯定是人爲的。但詛咒這個東西,我真的說不上來。老覺得不可能吧,偏偏好像有什麼東西站在你的身後,那些個東西說不出來,也弄不明白。
風月說,生死大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笑了笑,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風月說,說說你的過去吧,你有愛過什麼人麼?
我說,小愛啊。
風月說,可是你們才認識沒有幾天啊。
我說,要說認識的時間,我們兩個可長着了,幾乎生下來就認識了,還能比這更熟悉麼?
風月說,你少胡吹了,我知道你很小的時候就走了,這麼大才回來,早就不熟悉了吧。
我說,緣分這個東西是扯不斷的,無論多遠,無論多久,都扯不斷,不是麼?
風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真不愧是作家,說得真好。緣分這個東西,或許比詛咒更加玄妙,誰說的上來呢?
我說,是啊,你有愛的人麼?
風月這一次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爲她已經睡着了,然後她說,算有吧。
我笑了笑說,你這麼漂亮,難道還是單相思?
風月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覺得愛丫會爲侯明宇殺人麼?
我說,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需要付出到何種地步。愛丫或許很愛侯明宇,但是如果說爲了他殺人,爲了他不顧一切,我就不太清楚了,真的有愛情可以到這種地步麼?
風月說,我倒是相信她會爲侯明宇做一切。女人對待愛情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的珍惜,我相信爲了愛情付出生命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人。而且我聽你們說的那個故事,那個紅衣娘娘的故事,不也是一個爲了愛情而拋棄生命的女人麼?
我說,那不一樣,她是被拋棄了。
風月說,無論是爲了得到愛情而付出一切還是因爲失去愛情而拋棄一切,最後都是愛情大於生命而已,不是麼?有什麼區別麼?
風月的話讓我陷入了思索之中,她說得沒有錯,紅衣娘娘也是一個爲了愛情拋棄生命的女人,難道說是愛丫的踏入感召了她,才讓這詛咒降臨?
我的腦袋裡面都是詛咒,風月卻岔開了話題,她說,女人總是很傻的,男人多好。
我說,男人也可以爲了愛情付出一切啊。
風月說,你會爲了小愛犧牲生命麼?
我說,如果爲了保護小愛,我可以去死。
風月撲哧一下笑了,然後說,男人啊,永遠都是嘴最好了。愛情對於女人來說就是生活,是生命,是一切,對於男人來說,不過是生活的調味劑與發泄獸慾不得不付出的甜言蜜語而已。不是麼?如果愛情是一袋方便麪,女人會把愛情當成麪餅,把做愛當成蔬菜包,而男人會把把做愛當成麪餅,當成調味料,當成肉醬,而愛情不過是蔬菜包,不過是五顏六色的裝飾而已。
我有些尷尬,半天說,你對男人怎麼了解得這麼深刻?
風月說,越瞭解,越鄙夷。男人的世界永遠都是骯髒不堪,真不知道上帝爲什麼要把男男女女混在一起。
我實在是有點無力反駁,因爲我根本不瞭解女人,實在不知道打擊一個女人應該從哪方面着手。也就只能尷尬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過了半天,風月說,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說,沒有,沒有。大家這些天經歷這麼多,每一個人的壓力都很大。
風月嘆了口氣說,是啊,最後還要跑到這荒山野嶺來過夜,一個女人要跟一羣男人在一起過夜,想一想……我是不是混得蠻慘的。
我說,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有什麼事情你就喊我。
風月嘆了口氣,然後說,如果我沒有這幅容顏,你還會對我這麼好麼?
我急忙說,你是女人,男人總是要照顧女人的,不是麼?
風月說,那是你們男人的想法,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侮辱了我,你知道麼?
我又沉默了,風月過了一會兒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說,說一說你愛的人吧,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爲什麼我感覺他給了你很大的壓力?
風月說,其實我愛的人並沒有讓我痛苦,對我也很好,絕對不會像侯明宇對待愛丫那樣。可是有的時候,當你很愛很愛一個人的時候,當你看到他痛苦的時候,你會感到更加的痛苦,你會希望一切痛苦都報應在你的身上,你會爲了他付出一切,爲了不讓他痛苦,你可以去死,去做一切,不是麼?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番話讓我覺得頭皮發麻,似乎有什麼秘密要在黑暗中蹦出來。
我小心翼翼地說,如果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會不忍心看他痛苦,對於你如此,對於他也是如此。如果他知道你這麼痛苦,一定也會很傷心很心痛吧。對吧。
風月又沉默了許久,然後說,你是一個好男人。可世界上有的是壞男人,臭男人,你看四周躺着的,有幾個不視愛情爲兒戲?
我看了看四周,滿目都是畜生,他們倒是心大,當然也可能是爬山累到了,每一個人睡得香甜。
我說,說到這裡,你還真要小心點,晚上有什麼事情就喊我,我就在你身邊。
風月笑了笑,張開了眼看了看我,然後又閉上了眼,她說,你不知道我會空手道麼?你知道我爲什麼學空手道麼?
我說,爲了保護自己?
風月說,不,爲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我一下笑了,對她說,哪個男人還需要女人保護,那可是夠窩囊的。
風月說,誰說我說的是男人?
那一瞬間,我覺得火焰都不跳動了,整個空氣開始凝結,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風月,她仍然躺在那裡,閉着眼,好像是一副絕美的油畫般在火光中發着耀眼的光。
可是我彷彿看到她的影子已經拉長,一個碩大的黑影站在我的身後,手中握着尖銳的匕首。
我覺得冷汗已經打透我的脊樑。
風月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跟我想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