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用他們對付的是秋紫雲,他這次學乖了一點,他要把自己的意圖轉化成洋河縣所有領導的意思,這樣自己才能避免讓秋紫雲對自己更大的誤會和防範,他不敢再用自己過去和秋紫雲那一段感情來冒險了,一旦秋紫雲對自己有了排斥,那後果將會很嚴重。
冷縣長見華子建真的和自己設想的一樣說出了結束這個項目的話來,他就又一次看到了希望,雖然華子建這次做的很巧妙,沒有完全的置身其中,像一個局外人一樣,但不要緊,他還是跑不掉的,因爲有自己的存在,自己一定會讓無法擺脫危機。
會議就在冷縣長淡定的微笑中結束了。
喬董事長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以後,自然是很氣憤,他再一次來到了華子建的辦公室,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他沒有帶上冷縣長,他想質問一下華子建,爲什麼上次答應的土地價格現在不做數了。
華子建很客氣的請他坐下,給他泡上了茶,給他發上了煙,然後說:“董事長啊,看來這個問題還有點麻煩,我和冷縣長已經是統一思想了,但縣上的領導很多,我們不能勉強大家每一個人同意,所以這件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等我和冷縣長慢慢的給他們做做思想工作,你也不要心急,常言道:好事多磨嗎。”
喬董事長憤懣的彈了一下菸灰,他決定要給這個年輕的縣委書記施加一點壓力:“華書記,這件事情我是充滿了信心的,同時我也希望華書記有這個信心,縣上其他領導有一點看法或者不同意見很正常,就看書記你是怎麼引導他們了。”
華子建走過來,坐在了他的身旁說:“我和冷縣長在會上也都明確表態了,但這次的價格和正常價格差的太大,我還是請董事長再琢磨一下,要麼把價格漲上來,要麼就換個地方,可以在遠離縣城的一些位置給你調劑一塊地,怎麼樣?”
喬董事長感到很好笑,自己就是看那個位置有升值的空間,放到其他地方,自己還買那麼多地做什麼,他搖着頭說:“華書記,爲什麼我要換地方?”
華子建說:“一個你這個價格太低,再一個,作爲以後一個化工廠來說,在那個地方污染,環保都有問題。”
喬董事長一點都不客氣的說:“地我是不會換的,錢我也是不會加的,我還是請華書記繼續的幫着運作一下。”
他的口氣很硬,讓華子建心頭升起了一種氣憤。
華子建有點冷淡的站了起來,他在辦公室來回走了幾步,讓自己平靜了一些,他站定以後說:“董事長,這件事情我有點無能爲力,洋河縣的領導班子是一個民主班子,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的領導,我還是想請你考慮一下我提出的那兩種方法。”
華子建針鋒相對的,但還是很客氣的語氣讓喬董事長有點驚訝,對於中國的領導體制,他是很清楚的,一個縣長和一個書記都認可的事情,如果會因爲其他領導的反對而失效,那有點滑稽可笑了。
他開始對華子建有了認識,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變,他和上次自己想要溫泉之時的態度是一樣的強硬,他前幾天的同意,應該只是一種策略,就像冷縣長今天告訴自己的一樣,這個華子建控制着縣上大部分主要領導,他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給自己了一場美夢,然後他有毫不留情的把這個猛給砸碎了,他徹徹底底的涮了自己一把。
怪不得冷縣長不斷的告誡自己,說這個人很難對付,不動真神,難以降服他。
喬董事長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用他那灰暗的眼光看着華子建,華子建也看着他了,他們的眼光就猶如閃電般的撞擊在了一起,華子建那年輕英俊,冷漠高傲的面孔顯得很淡定,很漠然和高深莫測,這讓喬董事長感到了心悸,他閃開了眼光,他知道,只要這個華子建在洋河縣一天,自己這塊地就永遠不會到手,自己構思中的幾千萬,上億元的利潤,也永遠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喬董事長就不再說什麼,他冷淡的站了起來,連一點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使用,就那樣離開了華子建的辦公室,離開了洋河縣。
華子建看着他有點佝僂的背景,沒有絲毫的輕鬆,他也明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自己將要爲保衛洋河縣的這塊土地準備戰鬥了,但這次的對手不是別人,或者會是自己最不想爲敵的那個人。
這是一種讓華子建更爲傷感的選擇,他不想這樣,他希望可以躲避,但責任和理想又讓他不能不捍衛,他也曾今試圖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不過從剛纔喬董事長的眼光中,華子建看到了後面將要發生的事情,他也實在是不能迴避和退讓,在洋河縣,如果自己不上來頂住,不來堵這個搶眼,自己先妥協了,那麼不會再有其他人能都頂得住這狂風暴雨了。
華子建設想的情況按部就班的來到了,喬董事長離開了洋河縣以後,他沒有回柳林市,他直接回到了省城,約到了省委的樂書記,他和樂書記早就認識,他們有着很深的淵源。
他們的見面是在一個飯廳裡,喬董事長一個人訂了一桌菜,他沒有帶秘書,也沒有帶司機,他一個人就在那裡等着樂書記。
喬董事長靜靜地坐在包間的窗戶旁邊,太陽落下,月亮開始升起,這座美麗的城市最終將變得更加美麗,這種發展生生不息,而那些顯赫一時,如天空繁星荒漠塵沙的人和事,都將被時間抹去,消失無蹤,包括自己。
夕陽如水一樣,它洗過了黃昏,喬董事長心中往事氾濫如潮。從他坐下沉思,這段時間是一個小時,樂書記還是沒有來。
喬董事長理解他,因爲一個省委的書記,他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牽絆
着他,他經常留給自己的時間也很少,也好,這個時間獨自一人思考和回憶一下也很不錯。
在這一個小時,首先出現在他的腦中的,是幾個人的名字。他無法阻擋這幾個名字在他的大腦中出現,他無法不去想象:如果自己在這一生中沒有遇到這幾個人,自己該是怎樣的另外一個人生,或者,如果從此以後,這幾個人的世界裡不再有他,他們又將是如何的一個人生?
應該說,樂書記是他一身中遇到的一個貴人,一個最最重要的貴人,自己從小到大,從無到有的事業和人生髮展,都離不開樂書記的影響,自己也給這個社會和樂書記貢獻過很多了,當然,這種貢獻不是錢,是自己驕人的業績和那一些不錯的項目。
但自己現在需要爲自己做些打算了,路已經鋪了很多年,也該到自己坐享其成,用自己的影響和靠近的權利,來獲得一些份外的收入了。
樂世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對他的影響超過了他的妻子,但並不是說這個人足以讓他爲他做出某種犧牲,而是因爲這個人已經是他整個人生,過去的歷史和今後的生活,或者說是整個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猶如飲食男女。
但喬董事長還是一點都沒有摸透過樂世祥,因爲他太深奧,太難測,樂書記沒有拿過自己的一分錢,他在很多時候可以幫自己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但卻又在很多時候對自己採取限制,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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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想離開他,另闢一片天地,但往往在很多時候,又離不開他的影響。
在夕陽金黃的沐浴中,他的心情慢慢變得安寧,後來,他開始享受這種情緒。享受這種孤獨的情緒。
當霞光消失在黯淡裡的時候,樂世祥已經上樓來了,他沒有那種大人物咄咄逼人的威勢和傲慢自信的冷漠,稍嫌生硬的五官,在歲月的磨蝕下,變得柔和而顯得慈祥,頭髮已有零星的花白,很整齊的向後梳着,額角圓潤飽滿,顯示出他的智慧,明澈如水的眼神,彷彿含着洞察一切地明悟和寬容,一切都象一個普通慈祥的老人,只有當你想到他的身份時,纔會肅然起敬,油然而生敬畏。
聽到包間的門響,喬董事長親自開了門,兩個男人在門口對視一眼,無言地進門,選擇沙發坐下,望着電視上的新聞聯播,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又是全神貫注。
最終是喬董事長開了口:“是不是很久沒有這樣悠閒地看電視了?”
樂世祥把電視的聲音關小了一些:“我們也有很久沒有這樣單獨在一起了。”
喬董事長沒有接話,自顧自地輕輕感嘆:“電視是個好東西。一切機器都是好東西。”
“機器只會接受命令,執行行動,完成任務,雖然顯得冷酷而又愚鈍,但機器卻是忠實的,值得信任的。它們的這種純粹性常常讓我感動不已。”
樂世祥轉過臉,看着喬董事長那雙含笑的眼,他曾經威嚴兇猛的相貌被歲月磨去了棱角,變得溫和而慈祥,跟一個普通的老人毫無差別,這時候帶着學究式的深思。而這些充滿哲思的語言,誰又能夠想象得出這個人曾有過的崢嶸歷史。
想當年自己父母被打成右派,下方到西北邊遠的山區農場,自己也以一個黑五類子女的面目被髮配到了山村,住在了老喬的家裡,如果沒有老喬他們一家人,如果沒有他們的淳樸和關心,自己能不能撐下去,能不能活過來?
記得每當自己作爲批鬥對象被抓上村裡的會場上,揪出!打倒!鬥臭!火燒!等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山村的夜晚,人們瘋狂着躁動着,夜色裡的小村似乎都在顫抖。
就是這位坐在自己面前的喬董事長,他總是敞着破爛的衣服,帶着幾個村裡的小混混,站在會場土臺子的旁邊,虎視眈眈的看着批鬥自己的那些村民,讓他們不敢輕易的對自己拳腳相加,讓自己每次都能有驚無險的度過那本來可以打殘,甚至是打死人的批鬥會。
還有好多次,自己被關在公社的反省室裡,也是他,給自己從窗口遞進來那熱乎乎的玉米餅,現在想想,那玉米餅真的很香。
後來,好在自己的父母最終回到了京城,恢復的職位,又重新的回到了中南海,自己也就離開那個小山村,進了大學,進了政府,再後來自己就一馬平川的走入了仕途,當多年以後,自己再一次回到那個小山村,想要緬懷一下過去的往事的時候,他一定要跟自己出來,要闖一片天地。
自己給他了這個機會,把他帶到了紛繁多變的花花世界,他也真的不錯,僅僅是讓自己稍微的扶了一下,就打出了一片的基業,他就用他的企業,用他的資金爲自己也曾今創造過幾次輝煌。
現在的他,早已經脫離了那個在鄉下無賴廝混的模樣,他變得謙虛,變得客套,變得有模有樣了,但一點都不能大意,這個人的身上還是流淌着一種年輕時的張揚和氣勢,每每還是會在不經意間的言行舉止中,露出咄咄逼人和驕狂的本性,自己要牢牢的盯着他,不能讓他走的太遠,走的太快。
喬董事長看一眼樂世祥,說:“吃一點?”
樂世祥沒有說話,他拿起筷子,夾起了一片素菜,放在自己的嘴裡慢慢的咀嚼起來,喬董事長也拿起筷子,兩人默默無言的吃了一會。
當樂世祥放下筷子的時候才說:“你這樣急着找我有什麼事情?”
喬董事長用餐巾紙擦了一下嘴脣,說:“我在柳林市洋河縣的那個投資可能要黃。”
樂世祥沒有一點驚訝的神情,他淡淡的問:“爲什麼?”
喬董事長就笑着說:“我遇上了一個很無知的縣委書記,他把我
的投資看成是簡單的工廠,沒有想到我以後會給洋河帶去多少的就業機會,帶去多少的稅收,所以他把我拒之門外了。”
樂世祥毫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的,說:“他應該一點都不無知,我聽說個這個人,他是柳林市秋書記過去的秘書,他拒絕你總是有一定的道理,說說,爲什麼拒絕你。”
喬董事長有點驚訝,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竟然可以讓樂世祥知道,他猶豫了一下說:“是地價的問題。”
樂世祥“奧”了一聲,問:“相差很懸殊嗎?”
喬董事長想都沒想的說:“沒有啊,每畝也就是一兩萬元的差距,但好像這個縣委的書記在和縣長鬥氣,我很不幸啊,攪在了他們中間了,這應該叫着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吧。”
樂世祥的眼中依然平靜如水,但對他太過了解的喬董事長已經看出了他隱隱的怒氣,這是喬董事長在今天和樂世祥見面前早就想好的一套策略,他不能把地價作爲一個突破口來說,那樣,樂世祥未必會插手此事,只有把地價作爲輔助,把華子建和冷縣長的鬥爭作爲主題,這樣才能打動樂世祥,因爲他是搞政治的,他很快就能進入這個領域。
樂世祥又拿起了筷子,他默默無聲的繼續吃了起來,直到吃完飯兩人分手的時候,樂世祥才說了一句:“你去找柳林市的秋市長,請她出面協調一下。”
喬董事長沒有在多問什麼了,他明白樂世祥已經決定插手了。
樂世祥早就對幹部中的派系鬥爭恨之入骨,但又無可奈何,在很多時候,自己也要遵守這個權利規則和遊戲,自己也要遊離在相互的派系中來穩固自己的權利。
但他自己對於那種因爲派系鬥爭,而不顧大局,甚至是損傷國家和人民利益的幹部,往往會更大的激發他的憤慨,在這件事情上,樂世祥之所以很快的相信了喬董事長的話,那也是有根據的,因爲上次華子建在哈縣長的事件中,已經讓他看到了華子建作爲鬥爭所採取的手段,但當時自己爲了安撫和招攬秋紫雲,就沒有對華子建表露任何的不滿,相反還暗示秋紫雲可以使用一下華子建,在自己的想象中,一個縣委書記對於整個江北省的格局是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但現在喬董事長的話,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了,當一個地方的主要領導沒有把心思花在本地的經濟發展上,天天就是算計着怎麼去搞到對方,這樣的領導就值得懷疑了,喬董事長到柳林市去投資,也是自己鼓動他的,還不是希望他去能給秋紫雲帶去一些業績,但這個縣委書記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一個大的投資,真是愚不可及。
在喬董事長再一次回了柳林市,前來找到了秋紫雲的時候,毫無疑問的,秋紫雲已經受到了來之省城的壓力,她詳細的聽取了喬董事長的情況說明後,對喬董事長說:“董事長,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回省城,洋河縣的徵地事情我來處理,我給你明確的保證,地是你的,誰要阻攔不了,但你要給我時間,我處理好了再和你聯繫,怎麼樣?”
喬董事長也知道這個秋紫雲是江北省樂書記的新招嫡系,對這樣一個人,自己是要必須保持尊重和客氣的,他就說:“聽到秋書記的這話,我算是心裡踏實了很多啊,其實我也是聽樂書記的意思,纔來柳林投資的,這個項目做起來之後,我還有其他項目陸續的要開發,所以你多勸勸華書記,看長遠,看大局。”
秋紫雲一點都不能對這個喬董事長小看了,樂書記給自己說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態度很明朗了,他希望這個項目可以在柳林落腳,並且對華子建也稍有微詞,暗示說,要是華子建再不能好好配合,可以讓他換個地方。
當然了,這還是看在華子建是自己秘書身份,所以樂書記說的夠客氣了,也算給自己留了一點顏面,要是一般人,估計樂書記直接就說把華子建拿下的話了。
而自己剛剛坐上柳林市的書記位置,可以說是強敵環繞,四面楚歌,自己不得不依靠樂書記的支持才能穩住自己的位置,也不是自己怕什麼,但只有在這個位置上,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負和理想,這件事情華子建已經讓自己難堪過一次了,再有失誤,自己在樂書記面前也顯的太過無能了,所以華子建必須讓步,必須妥協。
在打發走喬董事長以後,秋紫雲決定還是把華子建叫過來談談,電話裡三言兩句是說不清楚的,必須好好的和華子建面談一次,讓他不要在抱有幻想。
她聯繫上了華子建,叫他下午上班的時候趕到市委來一趟。
華子建在接到這個電話以後,他明白是什麼事情,他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他不再擔心什麼了,既然這件事情一定要做個了斷,那自己就放開所有的顧慮,把實際情況給秋紫雲說清楚。
小車在春光明媚的田野,在這一個溫暖的季節裡,在路邊的樹林裡,許多的樹木都開滿了鮮豔的花朵,大家都不肯相讓,紅的黃的白的紫的,各種各樣的花真像一個美麗的大花壇。許許多多的蝴蝶和蜜蜂都聞到了花的香味,都不約而同地飛來採蜜,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華子建嘴裡輕聲的吟着:草木知春不久歸。
百般紅紫鬥芳菲。
楊花榆莢無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飛。
和煦的春光吹拂着小河,河水忽然被一陣悅耳動聽的笛聲所牽動,放眼望去,一羣頑皮的小孩子正用垂柳的莖做柳笛呢!他們吹出了心裡的幸福和快樂。華子建也深深的被大自然的偉大感染了,他又想起了去年的那個春天,自己初遇華悅蓮的時刻,可惜。歲月飢餓的狼似水流,往事不堪回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