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十幾步走得是十分費力。一會兒不是被人攔下互相介紹, 客套寒暄,在不就是被某某報社記者拉着與人合影。這期間,無論被人要求怎樣, 他始終保持微笑。眼睛卻不離我的臉。看着他被人拉來扯去, 我忍不住想笑, 又怕被他看見, 只能抿着嘴扭頭看向別處。
腰間突然一暖, 只覺得有隻手在後背慢慢輕輕的撫過。渾身一僵,血液幾乎凝固!幾秒之後,想也沒想的就擡起胳膊肘狠狠的向斜後方撞去。竟然敢在這種地方非禮! 管你他媽的是誰, 放倒你在說!
我使了十二分的力氣,哪知後面那人竟像是有防備一樣, 輕輕一搪就化解了我的力道, 繼而手腕被捉住輕而易舉的就別在身後。力量不大, 但卻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那人上半身緊緊的貼着我的背,雖說是有手臂隔着, 卻也明顯能感到對方隔着衣服烙在背上的體溫。大窘之下勉強的掙扎了幾下,張嘴就想喊,耳邊突然撲上溫熱的呼吸,
“差點忘了你會柔術的...”
熟悉的聲音幽幽的響起。心裡一顆大石瞬間落地,怒火也立刻漲滿了胸口。趁着手腕上的力道一鬆, 倏的扭轉身, 眼睛冒火咬牙切齒地低喊:“林尚!!你腦子進水了?!開這種玩笑?!!!”
林尚看起來很開心, 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退開一步目不轉睛的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嘴裡嘖嘖地發出聲音“沒想到啊,沒想到…”
瞪着眼睛氣鼓鼓的看着他, 努力剋制着想給他一拳的衝動。
“不是說要少見面麼,怎麼我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他看着我,一臉的嘲弄。
“宴會是爲你辦的麼?來賓名單上也沒有你的名字吧,我來是代表公司。你呢?課也不上,跑來對我毛手毛腳,到底是誰跟着誰啊。”
我挑着眉毛毫不客氣的回敬。在這傢伙面前我好像說話還沒有佔到過便宜的時候,剛纔那番說的挺溜的,看他有些被我說愣了,我有些得意,嘴角涌上一抹勝利的笑容把頭轉開了。
只是我剛剛轉過身,就與盛凱文的眼神相遇,看得我一冷,連連上的笑容也凍住了。他對面站着一箇中年男人正在衝他大講特講,口沫橫飛。而盛凱文竟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只是一味嚴肅的盯着我和林尚。見我正看他,盛凱文匆匆與那人說了幾句話就衝我走了過來。走到我面前後,定定的看了我幾秒鐘,突然擡起手在我頭髮上弄了一下。
下意識的去摸頭髮看着他問“怎麼了?”
“沒什麼,頭髮被夾子纏住了。”他聲音很低的看着我說,頓了頓,眼神柔和了許多“但還是比我想像得還要漂亮。”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耳朵裡。或者說是他眼睛裡那抹澄澈溫暖的光輕而易舉得打進了心裡。我看着他,心底涌上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輕的,快速的,一串一串的。像溫泉池汩汩上升的泡泡。我的反映似乎給了盛凱文一種回答,他像是在我臉上找到了他所要的東西,眼睛裡騰起一層明亮的喜色,直接抓起我的手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右手被林尚在後面一下子捉住,有禮卻不含任何熱氣的聲音在腦後響起:“盛先生,我父親想見一下顧小姐。” 語氣稍稍一緩,不再有先前的冰冷“只借用五分鐘的時間。”語氣雖然平和,手上的力道可是一點都沒有減。
聽他這樣講,盛凱文慢慢迴轉身,根本不看林尚,只是盯着我,臉上有着罕見的溫柔與清朗,彷彿在問“你要去麼?”只是僵持間指尖被握得隱隱發疼,分不清是來自左手還是右手。
“……凱文!原來你在這裡!金伯伯要見你呢。叫我一頓好找….” 黃韻珊的出現將我未出口的話生生砍成了兩段,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她人未到,胳膊已經輕輕的拐住了盛凱文的左手臂。
“你們??”看到眼前的一幕,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芊手一抖,像似猶豫着要不要從盛凱文的臂彎拿下來。
從沒有見過摘掉眼鏡的黃經理,現在看她的樣子,竟覺得她平時的裝扮到更像是在糟蹋自己。原來紫羅蘭眼鏡框架下隱藏着竟然是一對秋水一樣的深眸,眼波流轉處,清澈的如早春初初融化的雪水。精緻彎翹的鼻子優雅的嵌在臉上,嘴脣雖然有些薄,顯得冷淡,卻也爲她過於柔美的臉龐增加了一絲幹練。緊緻的黑色低胸晚禮勾勒出精緻的曲線。臉上略施脂粉,頭髮如瀑布一瀉而下,項間一顆月白石吊墜散發着月亮一樣的溫潤光輝,竟是一個一頂一的大美女。而且是我見過第一個超瘦而且胸還很大的女人。至少是比我的大很多。
黃經理一雙眼睛在我,林尚和盛凱文的臉上飄來轉去,最終又停留在我的臉上。沒有眼鏡的遮擋,像是沒有了鎧甲的小動物,毛茸茸的睫毛下滲透出太多的情緒,像是夜間波光流轉的湖水,即黑且亮,其間點點磷光讓人分不清是怨是哀還是祈求,總之是看得我有如被火燙,被冰凍。
一冷一熱之下,腦子立刻清醒,飛快的看了一眼盛凱文,死命的把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讓我的心一緊,轉身衝着身後的林尚說“讓老人家久等不好,現在就去吧。”
林尚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手上卻是一點不鬆勁。我覺得我的手都要被他捏碎了。頓了一下,胳膊隨即摟上我的腰,將我向他懷裡輕輕一帶並衝着盛凱文與黃韻珊點頭說,“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