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飛快的行駛在公路上，兩個人都無話。
CD 機裡緩緩的放送出小野麗莎的 moon river 舒緩而放鬆。趴在車窗上，閉起眼睛，靜靜的聽着音樂，嘴角漫出一個無聲的微笑。想想剛纔發生的事，忍不住深深地貪婪的吸了一口空氣。
人真的是脆弱，有時候連最基本的呼吸都會是一種奢侈。
“想吃什麼？”他問。
“總經理決定吧。我對這裡不熟。只要好吃就行了。”我及時住嘴，忍住了下半句“不能太貴啊。”
“下了班就稱呼名字吧。”他一帶而過的說。
“……”我在心裡試了試，叫不出來，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這是哪裡啊？”下了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正門前漆金牌匾上的三個字。齊華齋。我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離着盛凱文有幾步的距離，從店裡跑出一箇中年女人。上前一把抱住他，語調激動：“凱文，真的是你啊，多，多少年了？華姐以爲你以後在也不會來了。”
中年阿姨彎彎的眉眼，左邊臉頰上有一個大大的酒窩，不說話就已經像是在笑。定定着看着盛凱文，一臉的驚喜和難以置信。
盛凱文的表情卻很奇怪，很僵硬，很隱忍。彷彿哪裡疼。看着他僵直的脊背，我忍不住想笑。說實話，這種溫馨的場面還真不適合他。盛凱文低了低身子，兩隻胳膊象徵性的摟了一下漂亮阿姨，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正懷疑他對漂亮阿姨說了什麼，能讓她的眼睛放光，胳膊就被阿姨一把抓住，對我說“來，妹子，跟我來。”
“哎，我，…..”我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得出盛凱文的到來讓眼前這位有點欣喜若狂，可總該有人給我介紹，解釋一下吧。我被阿姨拉着走，回頭去看盛凱文。他對我點點頭，說“穿過大廳，左拐。右手邊有個桌子。你先坐一下。我馬上就來。”
那個阿姨在桌子上放了兩雙碗筷，笑嘻嘻按着我坐下並看着我說了些我根本聽不懂的話，就一路小跑着走了。應該是方言，我看着她的背影自我安慰地說。
盛凱文對這裡的確很熟，我坐在桌邊，仔細的看周圍的擺設， “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我意識到，這張桌子是這間偏廳唯一的一張桌子。整間屋子的佈局不像是餐廳，倒像是尋常人家的飯廳。
“這裡是粥店”一個聲音突然從腦後響起，嚇了我一跳。漂亮阿姨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手裡託着一個托盤，上面一個湖藍色的小盅，騰騰的冒着熱氣。
放下托盤，輕輕地把裝着乳白色液體的小盅推到了我的面前。我急忙擺手：“對不起，我沒有點東西。您弄錯了。”
“叫我華姐。” 漂亮阿姨故作不高興的嗔了我一眼。接着說道“不會弄錯的。這張桌子是專門留給凱文和他的朋友的。”語氣稍稍一頓，“唉...到今天，已經空了五年了......發自心底的嘆息聽得我心裡微微一顫。正有些侷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華姐已經一轉身坐到了我的對面。一雙大眼毫不迴避的打量着我。
“妹妹，嚐嚐這粥吧，華姐我親自做的。裡面有核桃，杏仁和蜂蜜再加一點點姜，對你的哮喘有好處。”
“你怎麼知道我有哮喘？！”我吃驚的問。
“凱文剛纔特意去廚房……”
“華姐！”盛凱文急促又有點粗魯的聲音突然在我頭上響起，不滿的打斷華姐的話。
“你走路都不出聲音麼？！！”我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轉頭瞪他。
華姐和盛凱文兩個人都不在說話，空氣中便有‘尷尬’兩個大字從左飄到右，在從右飄到左……
雖然知道不關我的事，可仍然覺得很彆扭。
“那什麼….. ”我沒話找話想打破這份尷尬，看看華姐，又看看盛凱文“你帶慕唐來過這裡沒有？”
盛凱文被我問愣了，看着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也有哮喘，抱着貓那會兒，他死活不肯讓我坐他的車！”我還是有些憤憤地解釋道。
盛凱文聽完我的話，突然呵呵的笑了，說“他哪裡有什麼哮喘？他根本是怕貓！”看我不太信，他接着說“不信下次你和他一起出去的時候，你突然說，慕唐，你看！一隻貓！他要是不跳到你身後去纔怪！”
他一邊笑一邊抽出椅子坐下，見我還傻站着看着他，問，“怎麼了？”
我乾咳了一下，沒回答他的話，趕緊坐下，也不多說就開始悶頭吃粥，脖子耳朵燒成一片。好險啊，要是被他看出來就丟人丟大了。剛纔他站在那裡一邊笑一邊說話，那神情幾乎是可以用俊朗帥氣來形容的。我，我竟然看得有些呆了。顧盼盼啊，顧盼盼，你是個花心大蘿蔔！你怎麼對得起星源啊！ 你才離開他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開始覺得別的男人帥了麼？可是一想起星源我又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靡不振了，吃粥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怎麼了，味道不好麼？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他突然盯着我問。
不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估計剛纔自己那些下意識的表情肯定全落在他眼裡了。我能清楚地感到自己血液的溫度在急速上升，然後全部集中在頭頂。
“沒有，太，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粥。呵呵……”我胡亂地笑着，又趕緊吃了兩口，想吃掉那份折磨人的尷尬。心裡卻止不住的罵，顧盼盼，你真假……
說實話，我不習慣吃粥，覺得沒什麼味道。估計盛凱文也不是很喜歡他的那份，拿起勺子，比量了一下又放下了，並開始玩他手裡的打火機。面無表情的有些落寞。二十分鐘的時間裡誰也不說話，感覺上比一天還要長。好不容易喝完眼前的粥，鼻尖上冒出了細細的一層汗，卻也不得不承認，身上暖暖的舒服極了。
我找個藉口說想去洗手間，他眼睛不擡的說帳他已經付過了。並說，想請他可不是兩碗粥就能打發的。又是這個樣子！ 做了好事還不想讓人領他的情。我撇撇嘴，有些無趣，從鼻子裡哼了句‘謝了’。
拿起揹包正要往外走，他又叫住我，並遞給我一張紙巾說“把汗擦一下，這裡早晚溫差很大，這樣一頭汗的出去，非感冒不可。”
“噢，謝謝……”我接過紙巾道謝，這次倒是誠懇了很多。
臨走的時候，華姐又來送我們。好像我們，不，是盛凱文在不會來了一樣，她表現得相當捨不得。囑咐完盛凱文，華姐又拉過我的手，很懇切地說讓我也常來。說認識了就是緣分。她覺得我跟她有眼緣，上輩子一定認識。說到最後，眼睛都紅了。我被她的‘熱情’感動的稀裡糊塗，搖着被她握住的手一個勁的點頭，答應會再來。
盛凱文這時卻一句話不說，連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一看他走了，我趕緊掙脫華姐的手，一路小跑趕了上去。
發動車子前，他問了我住在那裡，直到下車前都沒有在說一句話。我也巴不得趕緊在他眼前消失，這傢伙陰晴不定，絕非善類。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關上車門，本想客氣一下說聲謝謝，他的吉普車突然加速揚長而去。攪起了地上一層土，打着旋的鋪了我滿頭滿臉。我終於忍不住衝着他的車子一揮拳頭，嘴裡唧唧咕咕的罵了幾句。轉身沒走上幾步，又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紅色的剎車燈夜幕下格外的刺眼，像充血的眼睛。他的黑色吉普像是隻受傷的獸，在墨色的夜裡靜靜的呼出白色的尾氣。一動不動。猶豫了一下，想要不要看看是不是車子出了故障。只是剛走了幾步，他卻又突然起動，輪胎尖叫着飛快的打着地面，一個急轉彎轉眼就消失在路口。揮了揮眼前的尾氣以及塵土，左右看看，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心想這人要是不耍酷可能會真的活得很無趣。
*
接下來的三天，盛凱文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出現在公司，沒有任何交待，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黃經理的臉整天陰雲密佈，渾身上下散發着“別惹我”的氣味。辦公室一掃往日說說笑笑熱烈的氣氛，大家都改成用眼神交流。生怕說錯話被她抓到把柄。
晚上下班的時候，慕唐說要請我出去喝酒，說是爲了彌補上次的不良表現，並介紹個朋友給我。我的畫還是一無進展，鬱悶的時候，酒是最好的麻醉劑。所以他的提議正中我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