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沉靜地看着我,之後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雙掌輕按在我肩上,“在這個時候,六六,我身爲男人卻沒有你這樣的胸襟,真是慚愧了。”
“早說了我想得開嘛。”我得意地擡起下巴,知道你要娶的女人多厲害了吧?話說你會娶我,對不對?”
“只要我不死。”
“我不會允許你死的,看着吧。”我自信滿滿的說,心裡卻沒。來由的冷起來。
然後很默契的,我們誰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好像心頭有一道暗傷擺在那兒,觸碰就會出血,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繞行。接着就是安排應戰的事,我們各自爲政,戰前難備又失在太過忙碌和瑣碎,那隱隱的不安就被忽略了。
我找來了其他三大神器最適合的擁有者,開了個秘密會議,把代天者以及他要滅世的情況通通告訴了他們。然後,又講了四大神器的重要性,要他們明白肩負的重大責任。
他們震驚之下難免和我一次知道這些事一樣,很有些恐慌和難以置信。但他們中有兩個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另一個天底下最囂張的小孩,所以很快就平靜的接受了這驚天的陰謀。
至於四大神器的分配……
我早就把鎮魔笛給了魔童,得到了魔族結盟的承諾。而聚妖幡本就是妖族之才勿,應該由妖租所持有,再加上我媽在其上加了血禁之術,除我之外沒有人能卸動,所以寶幡歸**縱。
忘川現在是縛神索的新主人了,可是考慮到在接下來的大戰中,他要承擔總指揮官的重大責任,無暇他顧,於是他把米希望轉交給了霍灸代管。
米希望自然很樂意,霍炎雖然不滿,但看在大局的份上,又因爲上升爲主人的地位,再不會讓縛神索隨意糾纏,也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剩下的只是困魂鼎了,最終我把它交到了青牛道長的手中。
青鬥道長很激動,因爲這意味着人族終於可以和其他種族平起平坐了,並承擔起同樣的責任,也證明了我們對他的絕對信任。
“妖祖小姑娘,貧道必不辜負你的信任。”他接過寶鼎,堅定的說,那一瞬間居然頗有仙風道骨的模樣,“但貧道以爲,四大神器之法陣還是要提前演練纔好,免得臨時抱佛腳,發揮不出最大的威力。”
他這樣一說,霍炎和魔童罕見的沒有掐架,全部表示同意。
我爲難地聳聳肩,“我只知道這四件天地至寶同時使用就能創造保護結界,但具體怎麼操作我可不清楚。六天尊說他去查,不出一天,就能給我答案。”對外,我也對忘川用尊稱。
“他又這樣,什麼事總是不痛痛快快的明說。”霍炎兩條毛茸茸的眉毛好看的皺起來,“我還有很多疑問沒找他要答案呢。”
我知道霍炎想問什麼,因爲忘川曾經抹掉過他和平馬流的部分記憶,讓他們也是“半人”的秘密被隱藏,而從我剛纔的一些敘述中,他肯定發現了端倪,必找忘川問清楚的。
這件事我和忘川事先溝通過,他說會和霍炎他們說清楚。阿流應該會氣一下就算了,霍炎卻必然大怒。不過,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也會暫時忍下怒火。他雖然脾氣不好,畢竟是識大體的人。縱觀這些年,雖然他一直想勝過忘川,時時與他別苗頭,卻從沒在大事上含糊過。
“我就不信他這麼本事,不如我去問問我族中的老人。”魔童撇撇小嘴,始終對忘川在口頭上保持強勢和不敬,“要不去問胡姥姥也行。”
“六天尊大概是去地府走一趟吧。”青鬥道長捋了捋鬍子,“貧道不多不少,能推算一點身邊人的行蹤和整體的機運走勢,只要時間相硒不是太遙遠的話。”
“準不準啊,不是騙錢的吧?”魔童嚷嚷,而後立即笑眯眯地道,“那鬥鼻子,你給算算咱們這回能贏嗎?”
“這山雨欲來的,貧道豈能無感,還用你小予說嗎?這幾日夜觀天象,又斂神測算,早知道會有戰兇之危。”青鬥道長敲了一下魔童的頭,“可惜啊,貧道法力有限,太複雜的前程就看不通透,只覺得其中變數太大,吉中帶凶,兇中有吉,吉與兇就在一念之間。沒想到啊,這場戰事居然關係到天下生靈的存亡,那就算是兇上加兇,兇之不能再兇,也得迎戰是不是?即如此,生死吉凶就置之度外吧,何必婆婆媽媽地算來算去?”
“說得好!”我讚了一聲。
霍炎冷口亨,“我說老道,你就別故弄玄虛了。這時候全洪荒界的生靈全動了起來,哪怕無知無識的草木蟲鳥也一樣,只有冥界還死水一潭,六天尊不去攪動就怪了。再者,冥王自上古時期就掌管冥府,要有疑難問題不問他,又問誰?你是人老成精,想到了這一層,哪裡是測算得法?別騙女人和小孩子了。”
“誰是小孩兒?誰是小孩兒?”魔童立即不幹了,“你纔是小孩兒,你們十四山的人才都是小孩兒!”
霍炎二話不說,伸手就薅住魔童的衣領。眼看兩人又要大打出手,我動作靈巧的躍起,利落的一人賞了一腳,而且都不帶解釋的。
青鬥道長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去,免得因爲發笑的嘴臉被霍炎痛毆。堂堂的十四山三當家的,外加一名是魔主,居然被年輕的女妖祖當衆毆打,他們居然並沒有反抗,實在很好笑吧。
“那道長……您說說六天尊會不會把冥王也爭取過來。如果有了冥王的相助,咱們在戰場上不是會大佔優勢嗎?”我有點興奮地問。
哪吒知道父親的事後,先是暴怒,立即要打上天庭,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攔住。隨着後就是傷心,那悲痛的眼神都令我都不忍看。畢竟,他表面上雖然與父不合,甚至故意頑劣來氣李天王,實際上卻是最渴望父愛,而且也是很愛父親的。那樣的結果,他承受起來一定很痛苦。直到最後他才冷靜下來,強行讓理智戰勝了情感,深理起仇恨,悄悄迴天庭策反天兵去了。
所以我想,忘川是不是在做同一件事?畢竟,人越多,對抗代天者的力量越大。
哪成想聽到我問這句話,那三人同時發出哈的一聲,各自轉身離開,害得我有點尷尬。真是的,就算請動天塌了也置身世外、又絕對公正無私的冥王是不可能的事,也不用都發出感嘆詞,然後一下子走乾淨吧?太不給面予了!
我氣了會兒,就回到狐族地宮去處理各種繁雜的事物。
目前,除了擁有四神器者和忘川,還沒有其他人知道代天者要滅世的行動。忘川覺得要等把所有的兵員都整合完畢,等哪吒回來,才能宣佈這件關乎每個人命運的大事。這樣,即不給大家胡思亂想,亂則生變的時間,也不會讓他們一點心理堆備也沒有。最好,代天者就在大家的恐懼纔過去,怒火才升起時打過來,那樣的戰力至少能提高三倍以上。所以現在,縱然每個人都感覺到戰爭的氣息,整個塞滿各種族軍隊的妖居地卻還算風平浪靜。
不過我心裡亂得很,只能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做事。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忘川才遲遲歸來,身上帶着些小傷。
“你和冥王打起來了?”我驚訝地問。
他意外的看着我,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他的去向。我把和青鬥道長他們開會的事說了,他點頭道,青鬥道長沒有猜錯,我是去了趟冥界。”
“那情況怎麼樣?”我急切地搜尋他的身體,“你傷到哪兒了?冥王也是的,不參與就不參與唄,爲什麼要動手呢?真是一點爲王的風度也沒有。你呀,去之前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久沒見孟婆姐姐了,幫我捎件禮物給她也好呀。”
“別擔心,皮內傷而巳。”忘川滿不在乎地捉住我的手,又捏捏我撅着的嘴,“我與他之間的過節,說起來也是因爲你。當年你被天雷擊得只剩下一根狐毛,你母親要帶你上人界修養,但不管怎麼哀求,他死話也不肯通融,我只好強打。”
“那你還去?說不定胡姥姥也知道四大神器如何組合使用,不用問冥王殿下。”我責怪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你今天怎麼跟他說的?”
“我一路直闖進去,對他說,要來了結一千多年前的恩怨。上回,我雖然強行送你過界成功,可也傷在他手下。”
“原來是你挑釁的!”
“那不是挑釁,而是讓他明白,今天他若不與我打,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他貴爲冥界之主,就連神魔死去後都要歸他管,他能不請楚洪荒界的形勢嗎?”
“他還是決定不參與對不對?不然也不會跟你現在打了。”
忘川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的決定,因爲我沒問。再說打架這事和請他出山的事不能混爲一談,我們也可以先解決自己的事,再考慮其他。總之,他愛來不來,反正我告訴了他,他若喜歡以旁觀來保持公正就隨他,這世界成爲劫灰的話,他也不過是公正的那一顆灰塵。”
我笑起來,覺得忘川說得真好。冥王是否參戰就隨他,但這話卻要先說得痛快。這時我已經幫他把戰甲脫掉了,終於找到他的傷是在手臂上一處,胃部側面一處,看起來像刀傷,卻真的不嚴重。若是凡人武器,就算傷剄忘川,傷口也會立即癒合,但大家都是神,砍上幾刀也是會流血的。
他的傷,我心疼。
“放心,他傷得更重。這一戰,還是我贏了那麼一招半式。”他托起我的下巴,凝視我的眼睛。
我別開頭,拿了清水、乾淨的布和金劍藥來幫他處理傷口。男人真要命,我根本不關心他是輸是贏,只是不喜歡他受傷罷了,哪怕只是小傷。
他不說話,任我擺弄。我們就這麼此時無聲勝有聲地相對了一會兒後,我終於處理好了他的傷,並問道,“那四大神器結成法陣的事,問過了嗎?”
“這個他不會藏私,因爲他明白我們不是用四神器傷害生靈,而是要保擴洪荒界。”
“啊,那你快教我要怎麼做。”我跑到桌邊去拿紙筆,一副要認真紀錄的樣子。
“不休息嗎?”他定定地看着我,話氣突然溫柔下來。
“戰前懶惰,是對自己生命的嚴重不負責。”我輕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連夜找他們練習去,你吃完我給你備下的飯菜就趕緊休息。我,我們所有的人,全都指望你呢。”忘川的修爲很高,所以就算進入睡眠狀態時,體內的真氣也在各靈竅中流轉。
最好的休息,也就是最好的修行。大戰在即,我絕對不打擾他。
只是,他來吵我了。
他向我招招手,我傻乎乎地走過去,以爲他要教我御使四大神器成件的方法,哪想到他卻把我攔腰狍起,眼神深沉而危險,是我極爲熟悉,卻又極能令我心跳的。
“你要幹嗎?”我明知故問,不明白我的聲音爲什麼低,沉了下來,有點啞,心也突然跳得很快,曖昧的氣息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我要好好‘問問你這個笨蛋,爲什麼九重媚功還是無法突破?”他喉嚨處有一個吞嚥的動作,顯然呼吸有點不正常了,“我以前儲存在你內竅中的修行精華很多,怎麼,沒能融爲己用嗎?”
“那個,很快要打大仗了,應該保存體力……”
“是啊。”他逼視得我更近些了,鼻尖都碰在了一起,“這麼大的陣仗,每個人如果強一點兒,我們的實力就會大增,不用指望冥王幫手就能贏。所以,我還是要儘快幫你突破九重。”
“你要怎麼辦?”我拒絕得很無力,連問話也顯得那麼沒有必要,可他卻回答得很具體。
“如果明天黎明前就要和代天者交鋒,那麼……我要你永遠記得這一夜……的修行。”說完他一轉身,把我安放到了牀上。
於是在天亮前我沒有出得了房門,我們抵死纏綿,但我卻不記得所有的細節,唯有那暗含着絕望的歡樂,深深的,深深的,刻進我的身體裡,我的心靈中。
忘川預計代天者行動的時問非常準確。
不過三天中午時分,卻是哪吒先到達妖居地的。他瘦削了很多,英俊的眉眼下,隱含着冷酷而狠決的東西和報夏的渴望。這令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一樣了,英姿迫人,令站在我身後的小九嚶了一聲,差點昏過去。待我轉頭看時,見她兩眼冒星星,已經把生死置之皮外。
完了,又一段戰地“亂愛”情。不明白了,爲什麼主動的總是女人?
“我們發現得太晚了,現在代天者把天兵們也控制了,我只帶回這些人。他們曾經是李天……是我父王的親隨。”他指了指身後幾十個滿臉悲憤的天兵,終於改了對李大王的稱呼。
李天王雖然有些愚忠,但卻是個正直的好人,當年那樣對自己的兒子,也是爲了一方百姓的安危。在他心裡,痛苦未必有哪吒少。那麼,天王一代英靈,可會知道在他身後,他的愛子終於原諒了他,再叫他一聲父親嗎?
我仰頭望天,怕眼淚在這時候不合時宜的滾下來。女人,多麼堅強也,是軟弱的,尤其在就要上戰場上的時候,沒有男人的熱血奔騰,總是有些兒女情長。
“無妨。你們平安回來就好。”忘川坐在帥椅上,左手支着椅子的扶手,託着腮,右手手指輕輕點着面前的桌面,神色問淡淡的,舉手投足間顯得那麼從容不迫,甚至是有點漫不經心的。這肢體語言顯示出強大的自信,同時極大的提升了周圍人的信心。
會贏吧?會贏的!
兩個多時辰前,在妖居地山谷中的全體大會中,忘川已經把真實情況含盤托出。當時,滿山遍野,死寂一片。所有人,一草一木,一風一雲,無不爲這個事實震驚,繼而懷疑自己身在噩夢之中。隨即,就是大譁,那恐慌有如野火迅速蔓延,競有燎原之勢。
見此情景,我甚至害怕了,顫抖着躲在忘川身後,怕大家失去理智,四散逃走,那樣只能是死在別處,沒有生理。還順便,把我踩成
只有忘川,仍然堅如磐石,就像狂風中的山峰、洪水中的中流砥柱,不發一言,也不做一個動作,任由大家發泄憤怒和恐懼,直到吵嚷的人們漸漸威嚐到他強大存在在,他的鎮定與堅決,然後被他凌絕天地的氣勢所感、所壓、所震懾、所領導。
“是死是話,問問你們手裡的武器。”他不像電影中描寫的英雄,在戰爭之前發表慷慨激昂、令人熱備沸騰的煽動性演講,而是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真理感,平靜地問着,“若要生,就站直了,不能退哪怕半步。因爲身後是萬丈深淵。不想死的,就只有往前衝。”他冷淡的,滿不在乎的站起就走。
“六天尊會如何?”不知誰大聲問。
忘川站定,緩緩回過身,“本尊生於天地之間,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又有何懼?”說完,他就那麼離開了,好像連等待大家表決的耐心也沒有。
我傻乎乎的追上他,不時扭頭張望,看到滿山滿谷的人再度吵嚷起來,亂戰一鍋粥,卻沒有一個人離開,很多人臉上都寫滿了憤怒、害怕、不安,還有……決一死戰的神情。
這時我才明白,爲什麼忘川說恐懼也是一種力量,或者有時候,是最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