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鴿子雖然和真的一摸一樣,卻是法術變的,但當它收了翅膀,就變成了一張信紙。
我很納悶誰會寫信給我,先看了下落款,居然是孟婆。隱隱的,我就感覺和哮天犬有關,急急看了一遍。
果然。
孟婆說,哮天犬從我離開後就不吃不喝,現在已經去了多半條命,讓我速去。
我急忙赴到,看狗兒癡懨懨地趴在奈何橋上,見我來了,也只是擡擡眼皮。
“它這是不想活了。主人不要它,它就覺得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孟婆嘆了口氣,“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六天尊不收它,只怕……”
她沒說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而且我還以爲,系鈐的不止忘川一個,我也同樣做了錯事,雖然我是想做好事,但無意間卻傷害了哮天犬。假如當初我不多事,許諾幫它找主人,也許它還在快樂的等待。有希望,總此被直接拒絕,變成絕望的好。
“他那樣壞心腸,你還要跟着他嗎?”我問。
哮天犬努力擡起身子,把左前爪搭剄我手臂上。瞬間,一些零散的信息涌入我的腦海,它雖然不會說人話,但它的記憶卻告訴了我一些事。
忘川反叛天庭後不久即失蹤,它滿洪荒界的找尋了主人一千年,好不容易見,到忘川卻把它扔到黃泉城,並消除了它的記憶。直到又是一千年,我令它再度見到了主人,它纔想起一切。
“你雖未脫犬形,但卻是上古神種,如果通過輪迴進入人界,必定一生富貴榮華,享盡清福,再不用跟着我受苦,也不用冒着形神俱滅的危險。去吧。你我主僕緣盡於此,望你好自爲之。”忘川淡淡笑着,但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悵然,或者,還有傷痛與不捨。
原來,他拋棄哮天犬又是不得己。原來,他給哮天犬安排了好的去處。只是這狗兒忠誠得感天動地,寧死也要在主人的身邊,不肯墜入輪迴。
他到底揹負着什麼?爲什麼要一個人承擔?哮天犬此番所爲,是想讓我知道,他的主人不是無情的人,只是他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吧?
爲此,本來對他有點憤恨,這時又同情他起來。再看哮天大的模樣,我也不管人家上古神犬年紀大我太多了,只拍拍它的頭道,“你不要擔心,姐姐這就帶你回去,不管坑蒙拐騙、死賴話捱,姐姐一定讓他收下你!”
哮天犬眼神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顯然不相信我能說服它那位說一不二的主人。
我也不跟它多講,只對孟婆要那隻哮天犬吃慣食的大銅鼎。孟婆看我咬牙切齒的羣子,極不放心,小聲道,“這鼎重得很,首先你就今不動,其次那人有名的無情,只有決心是辦不成事的。”
“事在人爲,我總不能看着它死。”我瞄了一眼哮天犬,“姐姐就讓我試試。
孟婆沒在多說,拿出早就準備下一口巨大的欽鍋,下面有四隻腳的。她兩手一揮,熱騰騰的孟婆湯就變成一個大水球,由銅鼎中轉移進新鍋裡。
“萬事莫強求,如果實在不行,趕緊回來,我們再想辦法。”多次接觸,孟婆與我極爲投緣,因而不放心的囑咐。
我嘴上答應,心裡卻對自己發誓,說什麼也要讓忘川收下哮天犬。不過,決心歸決心,我其實沒有半點主意,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找鬼差哥哥借了一條鐵鏈,把那半人高的大銅鼎捆綁着負在背上,再把哮天犬放到銅鼎裡,就跟帶着病兒上京求醫的母親一樣,一步三晃地直奔十四山。
幸好我練習完了代天者贈送的秘籍,幸好我不管在多麼不順心的時候,也沒有斷了修行,所以我才能像螞蟻一樣,揹着十數倍於我體重的東西,一路騰雲。
不過行至艱苦處,我腦海裡驀然出現了一頁紙、幾行宇,似乎是修行的法門,能夠瞬移的。如果能學會,那不比騰雲還要快?可是那頁紙是怎麼回事?代天者說我的七竅玲玩心通了六竅,可能會記起前世的事,難道現在已經開始恢復記憶了嗎?
滿心驚疑和喜悅摻雜的情緒中,我到了十四山腳下。這時我又犯了難,神筆上回爲罡氣所傷,至今不出墨,我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進山,可怎麼辦呢?
側頭看看氣息微弱的哮天犬,我突然靈機一動,想起我之所以能隨意出入十四山,完全是因爲霍炎在我身上拖了什麼血禁法。那麼,現在我以界封住哮天犬的氣息,再把我的血淋在它身上呢?
想到這兒,我一咬牙,一橫心,拿出當短刀掛在身上的西餐刀,對着自己的下臂用力劃下。
好疼。
只是,當殷紅的血冒出來,我才發現我還沒設結界。於是,我手忙腳亂的放下銅鼎,再施結界,析騰了半天才得已把血淋了哮天犬一頭一臉。
幸好,我這一刀割得深,不然這麼久的時間,我的傷口可能都自動止血了。再看地面上,淋淋漓漓的一地鮮槓,觸目驚心。
真的真的疼死了!我最怕疼了,所以做什麼都分外謹慎,做爲刀工出色的預備廚師,我割傷手指的次欺都很少。這次,手臂不會結疤吧?
哮天犬眼淚汪汪地看着我,滿眼感動。爲了表示勇敢,我抽出帕子,滿不在乎地包紮了一下,然後再背起銅鼎闖陣。結果很順利,我們又成功地突破了保擴軍,而且比上回的動靜小得多。
沒想到霍炎的血禁法令我的血都有了破除先天罡氣的法力。或者,這和我能隨意出入忘川的結界有關?我上輩子跟他有極大的瓜葛吧?可惜我還回憶不起前生的所有事情,但只要我耐心,就一定會想起來的。
還有,沾了我的血就能進巒十四山的事不能泄露,否則下回有人想進入,就會先殺掉我,瀝乾淨我的血,然後吾祭旗。
而這一次,我沒再偷偷摸摸的,乾脆大搖大擺地去了忘川居。大概霍炎還沒發出已經與我結離的公告,一路上遇到的神僕只是奇怪她,看着我,缺沒人阻攔。
進了莊院門,我累得跪倒在地,也才發現我的手臂居然沒有止血,那塊帕子全被染紅了,血珠還在往外冒。
“你非要找死嗎?”淡漠的聲音傳來,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怕他了。不管多可怕的東西,按觸的次數多了,知道了他一些鮮爲人知的秘密,還被他殺過一次,也就不會害怕了。
“我來送哮天犬給你,快要死的是它。”我一指那狗兒。本來它就焉焉的,現在一頭的血,看起來好像情況很糟糕。
不過其實……糟糕的是我,我沒割腕啊,爲什麼還有因失血過多而頭暈的感覺。或者,是累的?
“你太多事了!”他似乎很煩我,擡手就是一道白光飛來。
我的修爲跟他比起來,就像天上的太陽和地上小草的對比,所以根本不能理智地做出反應,只本能的擡手一擋。偏偏,那白光散射而來的方位正是我傷臂的那側。
我本以爲這下這條胳膊得廢了,沒想到只是那條被血浸透的帕子被震落了而已,而且還有一層冰晶凍在了傷口上,“很巧各”的爲我止了血。
“謝謝你。”我立即順杆爬,笑眯眯的,官也不打笑臉人嘛。
“你的凡血弄髒了我的院子。”他輕蔑地道,“警告你,下次再來,我真的不再客氣了。”
我看他立即要走的樣子,連忙奮力把銅鼎拉倒,把哮天犬“倒”出來。還好我手臂的傷口被封,除了疼,並沒有再出血,“至少你看看它吧,就算你不要它了,也不要傷它一條性命。”
“它自己要死,與我何干?”他說的話非常氣人。
我正要理論,突然那歪倒的大銅鼎自己彈了起來:重新變成豎直的姿態,倒嚇了我一跳。
我探過身子,查看銅鼎的內底部,看有沒有什麼異物,造成這鼎和不倒翁一樣,沒想剄耳邊響起一句梵丈,細細的,直鑽進我的腦海。我只感覺頭一昏,身子像被什麼撕成了兩半,眼前頓黑,直接失去了意虧只。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一隻褐色的小狐狸,一蹦一跳的進入一個古怪的山洞……
大石頭!
“醒醒!”有人叫我,拍得我胳膊好疼,可聲音好聽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鼻音有點重,花像夢中人。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走廊的地上,忘川正很不耐煩地呼叫我。
“我怎麼了?”我連淡登登的。
“誰會掉在鼎裡摔暈?只有笨蛋纔會這樣。”忘川那淡淡的嘲笑模祥令我無地自容。
但是等等……剛纔的感覺不太像,倒似這鼎裡有什麼古怪。孟婆說這鼎是上古遺留之物,沒什麼神通。也許,是她沒有發覺呢?
“這鼎……”
“以後別再來十四山了,看到你就很討厭。”忘川不等我問什麼,忽她站起暑,“哮天犬我收下,只要你別再求煩我。”
h0,說話真太傷人了。
可是,他肯收下哮天犬了嗎?那我的目標不是達成了?本以爲要跟他耗上幾天,磨到他煩,磨到他忍無可忍,我甚至有了被他反覆丟出十四山,遍體鱗傷的準備,可現在……得來全不費功夫?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不相信好運突然降臨在我頭上,特別是忘川是極其固執剛愎,從不聽人半句勸的主兒。雖然我清楚他是愛哮天犬的,但他可不是個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所以,爲什麼他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