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九,是不是又想使壞?”風波過後,本就不大看得上黃九狠厲做派的卓清,對他更是恨不得敬而遠之,聽說他做主開除了幾個學生,卻讓丈夫承擔了“度量狹小”的罵名,心中很是不忿。
“不至於。”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陸晨基本可以確定黃九此番動作多半是想要做一些“彌補”,只是沒想到弄巧成拙,學校管理層有意無意封鎖了消息,連累他名聲受損。好在,他對這些並不大在意,而且,經此一事,他在學校的權威徹底立起來了,行事方便了很多,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也許是看到了輿論的力量,陸晨聽說不僅黃家幾位少爺,甚至城中不少稱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商量好似的,扎着堆兒收攬文人墨客。一時間,真真假假的作家詩人輪番登場,在文壇攪風攪雨,堪稱羣魔亂舞。
陸晨卻一點沒有“罪魁禍首”的覺悟,還偷偷跟關係不錯的文人朋友說,趁着勢頭好,趕緊該募捐募捐,想拉贊助的都別遲疑,錯過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願意接受陸晨幫助的,都不是迂腐不化的人,有機會從那些刮民脂民膏的豪富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哪裡會輕易放過?於是,瀕臨停刊的報社枯木逢春,快要撐不下去的私學柳暗花明,生活困頓的家庭迎來希望……
與此同時,有識之士也乘機“渾水摸魚”,言往日不敢言,寫往日不能寫。一時間,文壇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掀起了一場場意義深遠的辯論思潮。
事情竟然一步步演變成這樣,是陸晨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不過,總歸是好事,就算這個走向惹得黃大帥大發雷霆,連黃九都觸了黴頭,他也沒有絲毫後悔,甚至沒有停止一直以來的暗暗資助。
這日,正要吃晚餐的時候,黃九突然造訪。陸晨見母親和妻子神色拘束,就跟黃九提議去書房喝兩杯。
黃九神色鬱郁,冷着臉也不說話,酒卻一杯一杯地往嘴裡灌。如此冷肅的用餐環境,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陸晨。他自斟自酌,喝口小酒吃點小菜,神色間滿是愜意。
靜默許久,最終還是黃九先沉不住氣。“你這小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兒。”
“長輩康健,夫妻和睦,兒子乖巧,我有不好好過日子的理由嗎?”陸晨沒聽出他話語中毫不掩飾的譏諷似的,笑呵呵地應道。
陸晨這樣,黃九倒不好繼續發作。他知道論沉得住氣,誰都比不過陸晨這個出了名的慢性子,索性不自作苦吃繼續槓,直接開門見山。“聽說我父親震怒的傳聞了吧?”
“聽說了。”陸晨夾了一塊紅燒肉,嗯,肥而不膩,軟糯可口。
黃九猛地將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滿身火氣,聲音卻壓低了好幾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你難辭其咎!”
陸晨卻突然開口問:“九少,你是想做出一番事業,還是僅僅想要爭寵?”
黃九面色一沉,攥着酒杯的手因突然握緊而指節泛白,手背青筋暴突。不過,他沒有掀桌,也沒有怒而離去,而是靜坐着瞪了陸晨近一刻鐘。
陸晨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該吃吃該喝喝,等黃九冷靜下來收回怒瞪的眼神時,他已經吃了個半飽了。
“那些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仗着一支筆罵這個罵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東西……”他們黃家三天兩頭被人在報紙上罵,可他爹雖沒文化卻極好面子,怕被人詬病,只能強忍着裝大度,其實心裡恨不得拿槍結果了那些傢伙。黃九的名聲同樣不好,做事手段陰狠凌厲,時常被文人拿來做反面例證,對那些人自然沒好感。不過,他也知道,所謂堵不如疏,在如今新舊交替的時候,那些能影響到普通民衆思想的文人必不可少。他一意孤行地壓制,纔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