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大概真不太待見那個名叫君娥的小姑娘,等她吃飽喝足,問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就連同一把梯子將人扔了出去。
肖君娥要真是遇事只會哭哭啼啼的,也不會平安撐過那無比難熬的兩天了。
回到熟悉的充滿腐爛味的暗無天日的深溝底,肖君娥忍不住心顫了下,眼中閃過深深的恐懼,很怕剛剛的一切都只是昏睡中的癔想。可藉着微弱的光線看到身邊豎起的長梯,她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來。
“真的,是真的!”她仿若癲狂地囈語着,小心將長梯放好後,迫不及待地往上爬去。
“小娘子……小娘子……”
伏在雜草叢中喘息的肖君娥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了半晌,聽喊聲沒有絲毫萎靡之氣,不像是侯府那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弱雞,猜測應該是外祖麾下將士,立刻放聲呼救。
異世界,主神大大見兩個蠢租客不好好看書,時不時欲言又止地恍會兒神,沒好氣地說:“已經得救了!”
冷莘跟溫小柔頓時鬆了口氣。她們都不是同情心氾濫的老好人,可不知是冥冥之中有緣還是怎麼回事,她們都對那個小姑娘挺有好感。再加上知道了小姑娘處境不大好,她們實在控制不住牽掛的心啊!
被萍水相逢的三(?)個人掛念着的肖君娥被快馬加鞭送到了定國公府——她外祖家。被阿家(外祖母)阿孃抱着痛哭了一番,狼狽不堪的肖君娥被灌了一肚子補湯,又被母親親自帶去沐浴更衣。
“囡囡,阿孃的乖女兒,受苦了。”
見阿孃又要流淚,君娥連忙笑着勸道:“阿孃,阿翁(外祖父)不是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女兒扛過了這一大劫難,以後定會平平安安萬事順心的……”
肖君娥這兩三天一直提着心,連個囫圇覺都不敢睡,剛剛痛哭也耗費了不少精力,說着說着竟昏睡了過去。厲勝男看着女兒眼下的青黑和疲倦的面容,不由心中大慟,小心給女兒擦了身抱入臥房,就提着劍滿臉厲色地出了門。
“你這又要去幹什麼!”見女兒手中提着一把開刃的利劍快步往外走,定國公曆振鵬連忙上前搶下她手中的劍,制住掙扎的女兒,帶她進了屋。
“我要殺了那個賤人!”厲勝男不是父親的對手,無奈之下發出了悲愴的嘶吼。
“糊塗東西!”即使再恨鐵不成鋼,定國公也不捨得打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只能厲聲訓斥,“肖仁安重傷在牀,那賤婦沒了孩子,你再鬧下去,是想讓阿父親自送你進牢房嗎?”
“我沒有,我根本沒碰到她,是那賤人陷害我!阿父連你也不相信我嗎?”想到設計陷害自己跟女兒的那對姦夫****,厲勝男更是目眥欲裂。
“我相信你有什麼用?世人不信你!”女兒被人害到這幅田地,愛女如命的歷振鵬又如何好受?他不後悔將女兒養得行事磊落,只恨自己當初瞎了眼,受那表裡不一的小子誆騙,生生將女兒嫁入了狼窩!“阿男,相信阿父,阿父絕不會再讓你跟君兒受委屈……”
君娥一覺醒來,已是翌日午後。她渾身痠痛,懶懶的不想起身,之前塞了一肚子美味烤肉和補湯還沒消化完,腹中飢餓的感覺不甚強烈,索性躺在牀上假寐。
只是,守在塌旁的大丫鬟青蘿察覺到了動靜,站在帳外輕聲問:“君姐兒,醒了嗎?”
“嗯。”肖君娥懶懶地應着,“不想起,再躺會兒。”
“老夫人親手熬了一鍋蔘湯,君姐兒可要用些再睡?”
肖君娥撫了撫自己略顯扁平的肚子,終究還是掙扎着坐起了身。“更衣吧。”
真正清醒過來後,肖君娥才發現房間的擺設跟侯府那邊一般無二。“咦?阿翁阿家給我買了個同樣……不對!”珍品花瓶湊一對兒不算難事,可若是連她年幼時不小心磕出的小豁口都一般無二地“買”回來,這事兒就有些蹊蹺了。“侯府那邊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青蘿欲言又止地低下了頭,不敢回話。
……肖君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恐怕,經此一事,她阿孃跟父親是徹底決裂了。只是,阿孃從來不是輕易妥協的人,跟侯府那一家子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決裂的意思,這次,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她徹底死了心?
“說吧,我早晚都會知道。”
青蘿遲疑了下,終究還是實話實說了。
“……夫人爲您的安危憂心時,馮夫人冷嘲熱諷說風涼話。後來夫人查到那夥劫匪來歷有問題,竟是馮夫人指使,可抓到的劫匪當日就被人滅了口,馮夫人狡辯不認,就起了衝突。馮夫人突然暈倒,世子請了御醫診治,說是,說是滑胎,流了個未成形的孩子。……世子大怒,跟夫人吵了起來,夫人一氣之下刺了世子一劍……後來我們就回了國公府,公爺親自帶人去侯府擡了夫人的嫁妝回來,說,說夫人要和離……”
君娥低頭沉默不語。母親性格剛硬,自父親露出真面目後,兩人就一直吵鬧不斷,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父親素來愛遷怒,對自己也不冷不熱的,要不是阿孃護着,甚至可能少不了捱罵受訓。她知道阿孃這麼多年來強忍着不和離,除了咽不下那口氣外,多半是怕自己受到不好的影響。可是,君娥從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在她看來,阿孃開心是最重要的。
可阿孃性子倔,就樂意看侯府的人眼饞國公府的東西而又得不到的樣子,就樂意天天給算計她的那些險惡之徒添堵。君娥不知道勸過多少次,可阿孃總聽不進去,她只能儘量守着阿孃,不讓那些腌臢玩意兒傷到她。
而今,夢寐以求的事終於成真了,君娥卻有些悵然若失。終究是個小姑娘,心裡再恨,其實都還是在意的。畢竟,哪個孩子不想同時擁有父親母親的疼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