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讓桃子去,我已經失去了孩子,我不能再失去桃子了。
桃子頓住腳步,固執而又狂亂地看着我,咬了咬牙,狠狠地說:“傷害你,就是傷害我。橙子,就算不是爲了你,爲了我自己,我也要宰了那個畜生!”
“怎麼宰?真的拎把菜刀衝過去一陣亂砍?然後衛礪死了,你故意殺人,吃槍子兒?”我悲哀地乞求,“桃子,不要,我求你!我已經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桃子紅着眼睛看着我,滿目瘋狂。
“衛礪根本沒打算讓我懷孕,所以纔會給我帶環。現在孩子沒了,正中他下懷。你要是打算去動之以情,他根本不會買賬。要是打算曉之以理,像我們這種要錢沒錢,要勢沒勢,要權沒權的人,誰給我們主持公道?”我嘆口氣,萬分悲哀,“桃子,要是惹怒了衛礪,我怕你也會跟着遭殃。”
“我不怕!”桃子咬着牙,固執地看着我,“橙子,我什麼都不怕,就怕你有什麼不好。這十多年來,我已經把你當成我身體的一半了,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在這個冰冷的世界活下去。橙子,有人往我半邊身體上捅刀子,你覺得我能忍嗎?”
“不能忍也得忍,桃子,我們沒有能力反抗。”我長嘆一聲,萬念俱灰,“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給弱者留活路,咱們能夠掙扎到現在不容易,不要輕易自己毀了自己。”
“可是橙子,衛礪他已經毀了你啊!”桃子大步衝過來,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你就那麼愛他?就連他對你做過這麼殘忍的事情,你都可以不計較?”
“我不愛他,至少現在已經不愛了。”我冷笑,目光一分一分冷下去,“他說只要我給他生一個孩子,他就會放過我,給我自由,以後也不再難爲我。現在孩子沒了,我和他的協議也就順理成章地終止了。”
什麼都是假的,我最終什麼也留不住,是我太傻,居然相信了衛礪的鬼話!
不愛,不娶,可笑我居然還有期待!居然還會以爲自己很幸福!
桃子怔了怔,緩緩問道:“你是說,你要跟衛礪決/裂?”
“早該一刀兩斷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錯的。”我躺回牀上,捏了捏額角,“本來我還在想,就算他不願意娶我,至少他對我很好,我一樣可以很幸福,事實證明,我錯了,大錯特錯了!他的心裡只有紀蘇,他又怎麼會讓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桃子一陣悵然,過了很久,才落寞地說:“孩子沒了也好,至少……以後他不會受苦。註定了不該來這世上的孩子,還是不要來的好。來了,會痛苦一輩子的。”
這話聽着很殘忍吧?可卻是最真實的。
我和桃子都是吃過這個虧的人,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寧願自己沒有來過,甚至,桃子自殺過,吞了四十片安/眠藥,要不是我發現得早,她早就沒了。
我沒有自殺過,可我自/殘過,拿小刀割手指,用針刺指甲縫,極端絕望的時候,我差一點割腕,要不是桃子用手抓住了美工刀片,我也死了。
晚上衛礪來醫院替換桃子的時候,桃子一看見衛礪,就紅着眼睛撲了過去,劈手就是兩巴掌,擡腳就踹,一邊踹一邊罵:“畜生!你他媽的不是人!老孃宰了你!”
“桃子不要!”我急切地大叫,瞬間嚇出一身冷汗。
我跟了衛礪四年半,對他的脾氣已經摸得很熟了,衛礪這人很狂妄,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忤逆他,更別說照着他的臉扇巴掌了。
沒想到,衛礪卻沒閃躲,結結實實地捱了桃子兩巴掌,又被桃子重重一腳踹在膝蓋上,身子晃了晃,眉目間浮起一絲痛苦。但他卻沒說一個字,一臉沉痛地繞開桃子,徑直走到牀邊。
“桃子,你先出去。”我虛弱地衝桃子搖了搖頭。
桃子咬着牙,倔強地瞪着衛礪,我懇切地看着她,她突然神情一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捂着嘴巴哭着跑出了病房。
衛礪默默地注視我,過了很久,才遲疑着問:“諾諾,你還愛我嗎?”
我沒回答。
“那……你現在恨我嗎?”衛礪眼裡的不安深了些。
我仍舊沒回答,垂眸平復了一下心情,冷硬地說:“衛礪,我們結束吧!”
衛礪全身一震,兩步衝到牀邊,一手撐住牀頭,一手鬆鬆地抓住我的肩膀:“你說什麼?!”
“既然你不想要孩子,那我們的協議作廢了,我和你,到此爲止。”我面無表情地說,語氣很平靜,“按照約定,一刀兩斷,再不相關。”
衛礪沉默片刻,遲疑着說:“可……約定還沒有達成。”
我笑了,衛礪居然還有臉提約定的事情?是他自己毀約在先好嗎?
我就那麼一聲不吭地看着衛礪,勾着一抹冰冷的諷刺的笑。衛礪的眼眸閃了閃,低聲說:“諾諾,我……如果我說,我不想結束,可以嗎?”
我仍舊沒吱聲,只是諷刺地笑看着衛礪。
衛礪無數遍罵過我賤,大概他真的認爲我很賤吧!賤到發生了這種事,我還能夠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跟他肌/膚相貼,呼吸相聞,繼續像以前那樣,跟在他的身邊,做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甚至連人都算不上的情/婦。
“衛礪,我不要錢,不要名,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離開。”我嘆口氣,頹喪地收回目光,“早就該結束了,一切都是錯的。”
“可我不想讓你走。”衛礪皺眉,握着我肩膀的手一分一分收緊,“諾諾,我說過,這場遊戲,只有我才能說結束。”
所以,這一切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一場遊戲?
我沒吱聲,往下縮了縮身子,躺回被窩裡,慵懶地拉高被子,結束談話。
這一次,不論他同不同意,我都要走,如果他堅持不肯放過我,那麼,魚死網破,我豁出去了!
衛礪目光灼灼地逼視我,眉頭鎖得死緊,薄脣緊抿,脣線繃得很僵,看起來一臉糾結的樣子。
“諾諾,對不起,我……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所以……”衛礪嘆息着,撫/摸着我的頭髮,低低的念說,“我原以爲,有了孩子,你就會爲了孩子而留在我身邊,可是諾諾,你太狠,即便是有了孩子,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我閉着眼睛,不看衛礪,他的聲音如針一般刺進我耳膜,尖銳而又清晰。
“諾諾,我不想讓你走!我不能沒有你!”衛礪低吼,一手突然捏上我的雙頰,力度不大,掌心微涼,帶着黏膩膩的冷汗,“如果生下孩子,你就會走,那我寧可你永遠也生不了孩子!”
所以說,從一開始,他答應放我走,不再難爲我,根本就是騙我的?!
“我以爲,你會愛上我,只要你愛我,再有了孩子,那就好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可是諾諾,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把交出去的心完完全全收回來!如果你愛我,我又怎麼會害怕?如果我不害怕,我又怎麼會出此下策?”衛礪癲狂地質問,捏着我雙頰的手來回搖動,帶着我的腦袋跟着搖,搖得我眼睛都花了。
“你不愛我,憑什麼要我愛你?你不娶我,憑什麼要我沒名沒分地跟着你?”我霍然睜開眼,諷刺地看着衛礪,毫不客氣地反駁,“衛總,你是在神壇上待久了,就以爲自己真的是太陽了?恆星行星彗星都得繞着你轉?你憑什麼?”
衛礪臉一僵,瞳孔倏地猛縮。
我沒等他開口,接着說:“你有錢又怎樣?我不稀罕!你有權又怎樣?關我屁事?你真以爲你是皇帝,全天下女人都等着你來寵幸,誰要是敢有一絲不情願,分分鐘就要被抄家滅族?!”
衛礪的手緩緩鬆開,垂落在枕頭邊上,他整個人好像突然遭受了很沉重的打擊,微微側着頭,迷茫地看着我。
“衛礪,我告訴你,要不是我能力不足,一直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得不受你擺佈,我一天都不會跟你!你以爲你真的那麼優秀?真的是全天下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個女人都得拜倒在你腳下?”我嗤笑,不屑一顧,“切!你憑什麼?”
“憑你的臉?長得比你好看的男人都死絕了嗎?還是憑你的錢?我不需要,你的錢對我沒有任何誘惑!憑你的權勢?我不需要仗勢欺人,用不着!那你還剩下什麼?有什麼值得我深愛的地方?”
“你甚至不如宋承瑞那個渣男!起碼宋承瑞沒有糾纏桃子,更沒有把桃子逼得生不如死!”我尖叫,淚如雨下,心裡撕扯着絞扭着疼。
據說女人是最會口是心非的生物,明明心裡愛得要死,嘴上卻可以說出最惡毒的話。其實,我是愛他的,真的是愛他的。
可是衛礪不知道,或許他已經知道了,可還沒來得及補救,悲劇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