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呵呵”笑了,落寞地垂下眼簾,沒有接話。秘書送藥進來,衛礪一言不發地拿起一支藥膏,看了看,打開了往我臉上抹。我一動不動,任由他折騰。
好半天,衛礪才停下手,去休息室洗了把手,出來的時候冷着臉,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我心累身疲,神乏無力,沒多問,打了個哈欠,說:“我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晚飯不用叫我了。”
衛礪深深地看我一眼,抿了抿嘴,沒說話。
我躺在休息室的大牀上,感覺整個人特別疲憊,一種從內而外的倦怠感席捲全身,卻一點兒也不想睡。
莫名的煩躁,不知道因爲什麼。
也許是因爲程信義,也許是因爲程才,也許,只不過是因爲無力改變的現狀。
一直到衛礪來叫我下班,我都沒睡着,瞪大眼睛熬了五六個小時,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衛礪帶我去吃夜宵,我也懶懶的沒有胃口。衛礪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帶我回去休息。
晚上衛礪抱着我,粗糲的大掌在我背後輕撫,嘆着氣說:“諾諾,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操心得來的,你想得再多,都沒什麼作用,反而會害得自己心煩意亂。”
我苦笑,衛礪難道真以爲我是在操心程才的事情?他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欠下的債都是要還的,造下的孽也會一樁樁一件件清算,蒼天饒過誰?程才咎由自取,程信義自作自受,這爺兒倆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只是爲我自己心煩,爲囚犯一般的生活意亂,僅此而已。
“衛礪,你覺得,現在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我問,困惑地看着衛礪的眼睛,精明如衛礪,他難道真的看不出我一直是在勉強自己嗎?
這樣的我,他留着有什麼用?只是要我的身體,在漫漫長夜給他取暖?他那麼有錢有勢,長得又好看,只要他想,招招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往上撲,他幹嘛非要留着一個對他只有厭惡而沒有愛意的女人在枕邊?
衛礪搖頭:“我想要的,比現在更多。”
我心口一抽,寥落地笑笑:“抱歉,我給不了你更多了。”
“你能給多少,我就要多少。”衛礪微笑,笑意冷清落寞。
“衛礪,你有沒有聽說過?強扭的瓜不甜。”我淡淡地說,“你那麼聰明,那麼厲害,爲什麼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強扭的瓜是不甜,但是解渴啊!”衛礪淡笑,眼裡的堅毅沉穩厚重得令人不敢直視,“諾諾,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你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嘆口氣,突然覺得特別冷,無奈地背過身,縮成一團,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身上的暖意流失。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諾諾,留你在身邊,至少你還是我的,我還能得到一個人。如果放你走,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連人都沒有了!”
“爲什麼是我?”我蜷成一團,用雙臂抱着雙膝,一股寒意從心底裡漫起,眨眼間流竄遍全身。
冷,深入骨髓的冷,彷彿血液都凝固了。
“沒有爲什麼,是你,那就是你了。”衛礪輕笑,摸了摸我的後腦勺,“諾諾,咱們是一樣的人,都是自私到了骨子裡的,永遠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知道你留在我身邊會很痛苦,可是諾諾,如果你走了,我會更痛苦。”
是麼?我走了,衛礪會痛苦?真是可笑!他不愛我啊,有什麼好痛苦的?
“矯情!”我冷冷地吐槽,“大男人家,玩什麼玻璃心!”
衛礪悶笑一聲,語氣愈發沉重:“像咱們這樣自私的人,都是寧願別人痛苦,也不願自己痛苦的,所以諾諾,在你痛苦和我痛苦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讓你痛苦。”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有餘悸:“衛礪,你真狠!真的!你比我爸都狠!”
程信義再怎麼渣,都只是流於表面的,他最多也不過是忽視我,利用我,看不起我,可是衛礪,他誅心,比要命更狠的誅心!
衛礪苦笑,無可奈何地嘆道:“諾諾,我想讓你快樂,所以我拼盡全力給你我所能給的一切,可是諾諾,你太固執,你拒絕了我所有的寵溺,拒絕讓自己過得愉快一點,我也沒辦法。既然你要守着對我的怨恨,那就守吧!”頓了頓,接着又是一聲長嘆,“至少,那說明你心裡還有我,還願意爲我浪費情緒。”
“是挺浪費情緒的。”我冷笑,“衛礪,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已經無所謂了。”
“真的?”衛礪凝聲,隱含慌亂。
我轉過身,衝他展顏一笑:“真的,我覺得我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否則再這麼鬱悶下去,早晚得抑鬱症,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衛礪的眼神明顯慌亂起來,大手一探,將我狠狠地撈進懷裡,用力地摟住。
“衛礪,你……”我想說你不用擔心,我還是很惜命的,可剛說了三個字,下面的話就被他堵了回去。
衛礪今晚明顯很不爽,動作特別粗魯,眼神特別兇猛。我閉着眼睛不看他,默默地承受着他洶涌的熾焰。
“諾諾!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衛礪抓狂地嘶吼,達到高峰的時候,他一口咬在我肩膀上,咬得很重,尖銳的刺痛讓我渾身一顫,整個人都繃緊了。
衛礪整張臉都扭曲了,大汗淋漓地伏在我身上深喘。我被他壓得有些上不來氣,鬱悶地推了一下,衛礪翻身下來,死死地摟住我,低低地輕喚:“諾諾,諾諾。”
我皺眉推開他的手,起身去衛生間沖澡。衛礪緊跟着過來,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抱着雙臂,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隔着氤氳的熱氣,他的臉有些模糊,我看着他,突然特別想哭。
五年,整整五年,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全部傾注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了。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得到,一丁點回報都沒有。
五年啊!就算是一塊石頭,我把它揣在懷裡五年,也該捂熱了吧!可是衛礪呢?他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就是捂不熱呢?
不過無所謂了,現在我已經沒有那份心情,也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去捂熱一塊堅硬的石頭了,我現在處於一種得過且過,不得過硬逼自己過的狀態,什麼都不想爭取,什麼都不想理會。
衛礪緩步走過來,摘下蓮蓬頭往我身上淋水,一手在我背後輕輕撫/摸,最後他的手定格在我肩膀上,細細地撫/摸,愀然一嘆,黯然道:“諾諾,你看,你身體上有我的印記。”
“就像賣豬肉的都要在豬肉上蓋一個章?”我冷笑,那個刺青很小很精緻,除非穿露背的衣服,一般都不會有影響。
衛礪皺了皺眉,冷下臉,不悅地說:“諾諾,能不能別這樣?這樣說話,你真的會感到開心嗎?”
我沒理會,開心不開心的,無所謂,我現在不想收斂脾氣,不想演戲,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衛礪能忍,那就忍,不能忍,那就再說吧!最好他完全忍受不了我,一腳把我踹了,踹得越遠越好。
洗完澡,我直接裹着浴巾出去了,衛礪慢了一步,沒跟上,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牀上躺着了。
衛礪站在牀邊,眸光深深地看着我,過了很久,才苦笑着搖了搖頭,落寞地上了牀,拉過被子,背對着我抽菸。
我今天本來就很累,被衛礪拉着劇烈運動一番,再衝了個澡,睡意很快就涌上來了,眼皮子越來越沉,漸漸地撐不住了。
半睡半醒的當兒,我好像聽見有個聲音在耳邊低沉地響起:“……到底……諾諾……蘇蘇……你會不會怪我……”
我實在是困得狠了,模模糊糊地聽清幾個字音,卻沒力氣去多想,順着衛礪身體傳過來的熱力,一點一點地往他身上湊過去,縮進他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我倒在恆星總裁辦公室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刷着新聞,突然,“程才”兩個字突兀地躍入眼簾。新聞的主要內容,是公安部發布了B級通緝令,抓捕在逃犯罪嫌疑人程才。
昨天程信義纔來找過我,今天通緝令就發出來了,我第一反應就是衛礪動了手腳,否則公安部不可能動作那麼快。
“衛礪,是你做的嗎?”我擡頭,直直地看着衛礪,“發佈了B級通緝令,抓到之後恐怕就是死刑了。”
衛礪頭也沒擡:“你不都說了不讓我插手麼?”
我皺了皺眉,有些疑惑。衛礪犯不着騙我,但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那會是誰?
突然想起程信義說過,死者是A市的一個小混混,他的話肯定是刻意往輕裡說的,很顯然,那個死者絕對不是普通的“小混混”,難道,是那個死者的家屬或者什麼朋友上司動手了?
故意殺人,畏罪潛逃,要是再拒捕,那程纔可就真死定了!
我想了想,連忙拿起電話,想最後一次勸告程信義,讓他趕緊帶程才自首,否則事情只會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