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頓時亂作一團。
我徹底嚇傻了,真沒見過這種陣勢的,一言不合就撕逼。
梅庭淡定地看着,見我看她,衝我笑了笑,招了招手。
我指着被揪住頭髮,扯得嗷嗷直叫,卻被困在牀上動彈不得的柳安安,以口型問她該怎麼辦。
梅庭聳聳肩,兩手一攤,輕聲笑道:“還能怎麼辦?看好戲咯!你有沒有瓜子?”
……
看樣子,這種撕逼大戰在這裡是經常發生的了,於是我也努力淡定下來,爬到自己牀上,默默地看戲。
顏露的戰鬥力是真強,柳安安被她折騰得只能揮舞着雙手,踢蹬着雙腳,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我們睡的牀是那種類似於學生時代的鐵架子牀,牀邊有一道橫欄,顏露把柳安安的長髮從橫欄下面拽出來,用力拉扯,然後把長長的頭髮在橫欄上繞了幾圈,打了個結,用力拉死,柳安安的頭貼合着橫欄,根本不能動彈。
我看得心驚肉跳,真沒想到,女孩子打架雖然不見血,場面卻無比精彩。
顏露收拾完柳安安,拍了拍手,輕蔑地丟下一句無比霸氣的話:“今天就教教你該怎麼做人,滿嘴噴糞,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怯怯地看一眼梅庭,梅庭衝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個顏露,真的很不好惹啊!梅庭怕她,柳安安分分鐘治服的節奏,這妹子這是要逆天啊!
柳安安被困在牀上,痛苦地叫着,卻不敢罵,雙手胡亂摸索着想要解開頭髮。但是她看不到,越解越亂。
顏露淡定地玩電腦,梅庭淡定地玩手機,我嘆口氣,突然有些不忍心,下牀找了一把剪刀遞給柳安安。
我本來就是那種比較慫的性格,挺軟弱的,經歷過跟季成離婚的大風大浪之後,對很多事情,我的包容度都變大了不少。
柳安安一看見我遞過去的剪刀,整個人都不好了,尖叫着罵道:“賤人!你怎麼那麼惡毒?!你他媽《甄嬛傳》裡出來的吧?”
得,我賤!我就不該動了惻隱之心!
我自嘲地笑笑,將剪刀往柳安安桌子上一扔,轉身就上了牀,拿起手機打電話跟桃子閒扯。
柳安安解了很長時間,都沒能把頭髮散開,她的頭髮特別好,一直垂到腰間,黑亮黑亮的,用一句文藝的話來形容,端的是一個青絲如瀑。
柳安安終於向現實屈服,帶着哭腔說:“那個……程諾,我……你……那個剪刀……”
我心裡挺氣的,我一片好心,她卻不分青紅皁白罵人,現在沒辦法了,又來跟我求助。
但她也就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說不定還沒我大,想想先前經歷過的人心險惡,像柳安安這樣只是嘴巴毒了點的,真不算什麼。
我收起手機,爬下牀。不料,顏露突然冷笑道:“程諾,你要是幫她,那可就真是賤到家了!”
說真的,我有些猶豫。
白天因爲梅庭,我已經跟顏露不對付了,現在柳安安因爲罵我而被顏露噴,自取其辱,被顏露教訓了一頓,要是我去解圍,那無異於打顏露的臉。
惹事,我惹不起。惹人,我更惹不起。
“程諾!”梅庭叫了我一聲,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別多管閒事。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她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們的恩怨我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非,不能單憑今天的事情來判斷,於是說:“我去找Anna姐,看看她能不能把你的頭髮弄下來。”頓了頓,嘆道,“這麼好的頭髮,真要是剪了,還挺可惜的。”
“不要!”柳安安尖叫,聽見我說要去找Anna,她頓時慌了,語氣比被顏露揪打的時候還要恐慌。
我愣了愣,仔細一想,就明白了。
顏露的後臺太強大,不止Luna,Anna也是罩着她的,估計John也是站在她那邊的。
我想了想,還真挺糾結的。
有錢有勢的顏露我惹不起,可是眼睜睜看着柳安安被困在牀上動彈不得,我又看不下去。
柳安安突然哭了,原本只是帶着哭腔,可是說完“不要”,突然就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
我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拿起剪刀,遞給她:“你自己剪吧。”
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桃子幫了我,趙嬸幫了我,劉楊幫了我,木林森幫了我。做人,還是心存善意比較好。
“我看不見。”柳安安撇着嘴,咬着一角被子,身子直打顫。
我握着剪刀的手一頓,看着柳安安那一頭黑亮動人的長髮,有些下不去手。
可是她的頭髮被打了死結,她摸索着解了那麼長時間,頭髮已經亂糟糟的混成一團,根本解不開。
我嘗試了一下,揪斷了不少,柳安安痛得直叫喚,卻還是沒解開。
“程諾,我要是你,我根本不會管她。你幫她剪掉頭髮,她反而會恨你,因爲那頭髮是你親手剪下來的。”顏露嘲諷地看着我,眯着眼睛,傲高傲地說,“她不敢拿我怎麼樣,就只能拿你怎麼樣了。”
我手一頓,老實說,我認同顏露的觀點。
人性就是這樣,欺軟怕硬,善於遷怒。
比如張蘭,比如李健航。
我吃過太多虧,不由得又猶豫了。
“把剪刀給我。”柳安安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
我呆了呆,把剪刀遞給她。柳安安接過剪刀,寒着臉,咬着牙,貼着橫欄將剪刀伸了過去。
咔嚓咔嚓幾聲響,長髮垂落,柳安安滿臉淚痕地直起身子,她那一頭長髮已經很短了,跟狗啃似的慘不忍睹。
柳安安看着我,眼裡雖然滿是淚水,眼神卻很深邃,完全不像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程諾,對不起!謝謝你!”柳安安抹了一把眼淚,轉臉看向顏露,滿眼怨毒,“顏露,你等着!”
顏露無所謂地聳聳肩,咧嘴一笑,無比嘲諷。
我頓時感到芒刺在背,整個人都不好了。來的第一天就遇上宿舍撕逼大戰,以後的日子,簡直精彩得不要不要的。
柳安安當時就跟Anna請了假,出去修剪頭髮,Anna把她罵了一頓,她憋着眼淚,沒敢多說。過了一個多小時,她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已經是一頭比我還短的利落短髮了。
第二天,我開始了正常訓練。因爲來得晚,起步晚,我跟她們三個的訓練是錯開的,在她們上舞蹈課的時候,我上聲樂課,她們上聲樂課的時候,我上舞蹈課。
聽梅庭說,公司有好幾批練習生,她們三個是最早的一批,剛開始訓練的時候有二十個人,一層一層淘汰下來,歷時兩年,最終只留下了她們三個,今年五月二十號,公司會安排她們正式出道。
現在已經是三月初了,距離五月二十號,還有兩個半月,我和梅庭她們同住,由相同的老師指導,應該是要一起出道的。
“程諾,你運氣真好,居然空降了。你知不知道,很多已經當了一年練習生的,還在苦哈哈地熬日子呢!”梅庭說這話的時候,彎着眼睛笑得十分可愛。
我突然覺得,我最近真的是開啓了洪荒之力,好運爆表,就算碰到難關,也都有驚無險地渡過了。
一晃三天就過去了,週六下午結束訓練之後,我們四人回到宿舍,各自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梅庭躺在牀上沒動,我問她怎麼不收拾東西,她笑笑,說離家太遠,一天都到不了家。
我突然想起來顏露之前說她是“土包子”“回家種地”之類的話,心裡驀地一酸。
梅庭是訓練最認真的,大約是因爲,她跟我一樣,無路可退。
收拾完東西,我們三人前後腳走出宿舍。
黑色的保時捷停在路邊,一出天海大樓就能看到。離保時捷不遠處,有一輛大紅色的寶馬七系,一個禿頭男人倚着車門抽菸,時不時看一眼手錶。
我拎着包包,慢吞吞地往卡宴走,正好看見柳安安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顏露笑着走向寶馬,跟那男人說了幾句話,就鑽進去了。
怪不得柳安安說什麼當女表子,原來顏露也是被人包/養的!那個大老闆一定很有權勢,甚至有可能就是天海的股東,因此顏露混得順風順水,直接負責我們的Anna、Luna、John他們都很給她面子。
“能爬快點嗎?”保時捷的車窗突然搖下來,衛礪探出頭,皺着眉頭盯着我。
我嘆口氣,原地扭了扭腳,舒緩一下接連三天舞蹈課積累下來的痠痛,垮着臉回道:“不能,腳廢了,爬不動。”
衛礪扔掉指尖抽了半截的煙,冷冷地瞥我一眼:“你自己走快點,還是我來抱你?”
我頓時跟接通電源似的,嗖的一下就竄了過去,幾個大步跨到車前,拉開門就把自己甩了進去。
車子一路開到之前的火鍋店的地下停車場,衛礪停好車,才說:“走,給你補補。”
等菜的間隙,衛礪問我:“諾諾,這三天過得怎麼樣?”
“挺好啊。”我一邊燙菜一邊回答。
除了第一天的鬧劇,後面兩天都還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