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些擰巴,頗不是滋味。好在衛礪只是問了一聲,並沒有等我回答,就把車子開走了,而程芳菲,她只是在門口等着,並沒有攔車,或者大呼小叫。
一路上,我都心神不寧的,忍不住去想程芳菲。
“怎麼了?屁股上長釘子了?”衛礪笑問,滿眼戲謔。
我強笑:“沒有。”
源緣太小,不適合去人多嘈雜的地方,於是去了一家環境很好的西餐廳。
其實帶着源緣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長時間,不能去人多的地方,還要時不時地照顧她,她又什麼都不能吃,只知道睡,睡醒了就哭鬧一會兒。但有了陳娟偷孩子的事情在前,我們現在絕對不放心把源緣交給任何人,再怎麼不方便,也得把她帶上,否則再出什麼閃失,我可就真受不了了。
“諾諾,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勁兒盯着源緣看?”衛礪皺了皺眉,有些不樂意,“我走了那麼長時間,你難道都不想我嗎?都不看我!”
我心亂如麻,沒心情理會衛礪的小矯情。
我就想不明白了,源緣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都能爲她傾盡全力,我明明是程芳菲的親生女兒,她怎麼就忍心把我丟下二十二年呢?
“諾諾?諾諾?”看我一直出神,衛礪忍不住叫了兩聲。
桃子微微搖了搖頭,沉眉斂目,一臉嚴肅:“你別吵她,讓她靜靜。”
“靜靜?怎麼回事?”衛礪聞言,眉頭蹙得越發緊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桃子嘆口氣,無奈地看了看我,再看看衛礪那一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固執,說:“橙子她……”
“沒事。”我打斷桃子的話,深吸一口氣,把那些繁雜的思緒從腦子裡趕出去,“吃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八月天,你跟我說涼了就不好吃了,那還叫沒事兒?”衛礪微微眯眸,臉色嚴肅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諾諾,告訴我!”
“真的沒事!”我無比煩躁,脫口衝了一句,“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煩不煩啊!”
衛礪被我沒頭沒腦地衝了一句,有些怔,愕然望着我,我煩躁地將刀叉拍在桌子上,推開椅子就走。
心裡很亂,跟煮了一鍋粥似的。
我知道我不該朝衛礪發火,我不該朝任何人發火,他們誰都不欠我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是衛礪喋喋不休地問,更是將我的煩躁推向了頂點。
站在餐廳門口,吹着悶熱的夜風,我簡直煩得想一頭撞死在香樟樹上。
不記得誰跟我說過,生活是用來受的,不是用來享的,這話真特麼準到沒朋友啊!
“諾諾!”衛礪很快就跟了出來,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拽進懷裡。
我用力掙扎,衛礪死死地摟着我,不顧來往行人異樣的眼光,附在我耳邊,用溫柔而又堅定的聲音說:“別怕,也別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
我突然就靜下來了,縮在衛礪懷裡,淚流滿面。
衛礪沒多問,輕輕拍着我的後背,低低柔柔地哄。我“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他摩挲着我的後腦勺,像哄小孩子那樣,溫柔地哄着:“諾諾乖,不哭不哭。”
在衛礪懷裡,我頓時卸下所有的防備,負面情緒全面決堤,哭得聲嘶力竭,渾身直抽抽。
衛礪也不多問,只是輕緩地拍着我的後背,溫柔地安慰,等我哭完了,他捧起我的臉,用大拇指輕輕給我揩去眼淚,笑着打趣:“瞧你,哭得像個小花貓一樣!以後咱們兒子如果是愛哭鬼,那一定是遺傳的你。”
我含着眼淚,咧着嘴笑了,尷尬又彆扭,捶了衛礪一拳,把腦袋埋進他懷裡。
衛礪揉着我的後腦勺,笑道:“好啦!不哭了,回去吃飯好不好?你都沒怎麼吃呢!”
我沒動彈,臉埋在衛礪懷裡,悶悶地說:“我媽……來了……”
“嗯?”衛礪鼻孔裡發出一個單音節,好笑地吐槽,“我看你是哭昏頭了吧!你媽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她還能詐屍啊?”
“她沒死。”我苦笑,別說衛礪,就連我都不敢完全相信。
“沒死?”衛礪皺眉,疑惑地問,“什麼意思?”
我嘆口氣,雖然很不願意承認,還是不得不說:“意思就是,她受不了程信義的背叛和虐待,跑了,把我一個人扔在程家。”
衛礪鬆開了懷抱,雙手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推開一點距離,他微微低頭,看着我,問道:“所以……今天在咱家門口的那個女人,就是你媽?”
“嗯。”我寥落地笑笑,坐在路邊花壇的邊沿上,仰着臉看着衛礪,“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招人煩?我爸不要我,我媽也不要我。”
衛礪緩步走來,緊挨着我坐下,伸臂攬過我的肩膀,將我的腦袋掰到他肩膀上,皺眉問道:“她來找你幹什麼?”
“說是想看看我,但我估摸着,她現在應該是落魄了,有求於我。”我悽然一笑,垂下眼簾,看着路燈下顯得特別暗沉昏黑的路面,“可能只有在我有點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們夫妻纔會想起我吧!還真不愧是兩口子!”
衛礪默了默,像是找不到什麼話安慰我似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搖頭,六神無主,“我不會認她,但她卻纏上我了。我原先想着,只要我足夠冷漠,她會知難而退的,可我沒想到,她在家門口守了兩天兩夜,不吃不喝,暈倒在門口。在她住院期間,沒有去醫院探望過哪怕一次,可她病好了之後,居然又來家門口等了。”
我痛苦地揪着頭髮,畢竟那個人是程芳菲,是我親媽,我不可能無動於衷。
衛礪問我:“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仍舊是搖頭,根本沒有主張。
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原諒的,雖然程芳菲不承認,可是我就是不信她只是單純想來看看我,她一定有要利用我的地方,否則不可能突然出現。
但是程芳菲就像一塊牛皮糖,粘上了就甩不下去,她都已經在我家門口暈過去一次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也正因爲如此,我更加相信,她要利用我做的那件事,一定是非我不可,並且無比困難的。
“我想,她應該是年紀大了,怕後半生無依無靠,所以想來投奔你吧!”衛礪搖頭,悵然一嘆,“一個母親,就算再怎麼壞,也不會害自己的孩子,我想,她應該是孤苦伶仃的,想找個依靠吧!”
“她孤苦伶仃了,就回來找我,那我受盡虐待的時候怎麼辦?我去找誰?”我不自覺地激動了起來,口氣有些衝。
衛礪連忙溫言安撫:“你別激動,我也就是猜測一下,誰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嘆口氣,黯然道:“對不起,又朝你吼了,我不是故意的。”
衛礪笑笑,不以爲意:“跟我那麼見外幹什麼?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與其憋着,還不如發/泄出來,來來來,老公給你當出氣筒,有什麼火氣,儘管衝我發!”
衛礪這麼一說,我頓時不好意思起來,赧然笑笑:“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衛礪,謝謝你。”
衛礪眉梢一揚,好笑地問:“你謝我什麼?”
“謝你回來了。”我倚在他懷裡,心裡總算安定了些。
就算衛礪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但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有安全感,就不會害怕。
衛礪揉揉我的腦袋,扶我起來,溫柔地說:“諾諾,不論你打算怎麼辦,我都支持你,但是有一點你必須答應我。”
“什麼?”我擡眼看他,有些疑惑。
“你知道的。”衛礪的目光落在我還很平坦的小腹上,一臉憧憬,眼裡卻含着幾分擔憂,“不管怎麼樣,都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保護好咱們的孩子。”
我點頭,無比堅定地告訴衛礪:“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自己有任何閃失,我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
衛礪展顏一笑,親了親我的額頭,笑道:“這才乖!”
衛礪的陪伴和安慰,讓我心裡好受了很多,我乖乖地跟着他回到餐廳,他重新給我點了餐,等餐的過程中,他把源緣抱起來,親了親,對我說:“諾諾,你看,咱們的女兒這麼可愛,兒子也快落地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準備小寶寶用的東西,看早教、胎教的書,補充育兒知識。這些,你都做了嗎?”
我訕訕地縮了縮脖子,這一陣子,又是擔驚又是受怕的,我哪還有心思去做那些啊!
衛礪臉一板,作勢教訓我:“你呀!不多學點知識怎麼能行?這年頭,就算是養豬都得看書好嗎?”
……
我也是深深地醉了。
因爲帶着源緣,我們吃完飯也不能逛,就直接回去了。路上我一直很糾結,我怕看見程芳菲,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