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姜妮妮直挺挺地站立在海島山林之外,望着四周橫七豎八的身軀,陷入到極度的迷茫之中。
林北這九九八十一道鐘聲沒有絲毫保留,早已傳遍整座島嶼,乃至整片海域。
在第三道鐘聲響起之時,包括上官明月、李憶如和柳四全這樣的入道靈尊在內,小丫頭身邊的所有人都已經被震得東倒西歪,幾乎靈魂出竅,很快便紛紛暈厥在地,再也沒有一個神志清醒的。
至於夜夭夭這樣的人輪菜鳥,則更是連一道鐘聲都沒挺過去。
大寶鍾幼蓮雖然天賦異稟,卻畢竟年幼,也並未能撐過第四道鐘聲,此時正雙眸緊閉,一雙肉嘟嘟的小手緊緊摟住姜妮妮的脖子,粉嫩的小臉蛋煞白一片,看不見半點血色,痛苦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所有人都倒下了,可姜妮妮卻還站着。
作爲飄花宮新進弟子,通常會有約莫半年左右的考察期,在這半年裡,師長和師姐們會傳授她靈技和功法,卻並不會利用丹藥幫助她提升修爲。
因而,此時的她雖然經過刻苦修煉,已經達到了人輪五層,卻畢竟還處在人輪境界,放眼整個修煉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存在,甚至還沒趕上當初的夜夭夭。
可就是這麼個人輪五層的小丫頭,不但在漫天破靈箭雨的狂暴攻勢下護住了大寶,如今更是扛住了來自先天靈寶的恐怖威壓,愣是屹立不倒,成爲山林外唯一還站着的那一個。
如此不可思議的景象,卻已經找不到任何觀衆,唯有小丫頭自己一臉懵逼,精神恍惚,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噹!”“噹!”“噹!”
頭頂上方,依舊不斷有鐘聲響起,每一次的敲擊,都會令昏迷中的衆人表情愈發痛苦,氣息愈發微弱。
然而,頻繁而可怕的鐘聲聽在姜妮妮耳中,卻並未給她帶來多少痛苦和難受的感覺,甚至還隱隱有些……好聽。
怎麼會這樣?
小丫頭心中愈發慌亂不安,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己方衆位高手的下場,多半會十分悽慘。
懷中的大寶緊緊皺了皺眉頭,顯然是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極大的痛苦,而身側的夜夭夭更是蜷縮成一團,嘴角甚至隱隱有白沫滲出。
再這樣下去,大家會死!
我必須做些什麼!
我一定要保護好大寶!
姜妮妮咬了咬牙,眼神忽然堅定了起來,她右手緊緊摟住大寶,左手一把抓住夜夭夭的後領,帶着兩人直奔山林深處而去。
這是……皇帝姐姐?
路過李憶如身旁,姜妮妮忽然停下腳步,臉上的遲疑之色一閃而逝,右腳猛地用力,將女皇帝挑飛起來,讓她纖柔的嬌軀穩穩落在自己右肩上,隨即邁開步子,繼續向前。
如果能救下女皇帝,她會不會給爹爹封個大官噹噹?
小丫頭的想法單純而天真,其間卻蘊含着令人感動的濃濃孝意。
山林入口處的地面上,一縷耀眼的銀白色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是……七月師姐?
她很快便認出,地面上那頂着一頭美麗銀髮的少女,赫然是一位名叫七月的飄花宮師姐,與當初主持入門考覈的另外兩個銀髮蘿莉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遇見同門,她沒有絲毫猶豫,先是將夜夭夭扔在地上,用空出來的左手提起七月,扛在左肩之上,隨後再次抓住夜夭夭的衣衫,繼續向前。
同樣是救人,夜夭夭的待遇,與大寶和七月等同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如此一來,身材瘦小的她肩上扛兩個,一手抓一個,一手又抱一個,竟然帶着四個人奪路而逃。
她不知道該如何救人,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可她卻沒有半點猶豫,只是咬緊牙關,吃力地拖着四具身軀,深一腳淺一腳地奮力前行,漸漸消失在山林之間……
……
“你醒了。”
劉鐵蛋緩緩睜開雙眸,環目四顧,只覺周圍模模糊糊,昏暗一片,耳邊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嗓音。
鼓膜依舊嗡嗡作響,腦袋疼得彷彿要炸開一般,他使勁搖了搖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壯碩的身影,和一頭紅褐色的短髮。
“是你!”
看清此人容貌,劉鐵蛋瞳孔急劇收縮,過度震驚之下,心臟險些停止跳動。
竟然是那個曾經對他拋出橄欖枝,試圖收其爲徒的神秘男子。
火百!
此時的火百面色慘白,嘴角掛血,身上衣裳破損得十分嚴重,幾乎無法蔽體,露出一身血肉模糊的焦黑肌膚,模樣說不出的慘烈,令人不忍直視。
“小傢伙,你還記得我?”
即便重傷至此,火百的語調依舊平淡柔和,不帶絲毫火氣,“那敢情好。”
“你、你別過來!”
劉鐵蛋卻是一個激靈,猛地彈地而起,渾身神經瞬間緊繃,如同一頭被敵人入侵了領地的猛獸一般,散發出濃濃的敵意。
“小傢伙,別激動,咱們聊聊。”
火百嘿嘿一笑道,“若不是我將你帶來此處,又用魂力護住你的神魂,此刻你早已重傷在主上的鐘聲之下,說不定連小命都丟了,說起來我還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哩!”
劉鐵蛋聞言一愣,再次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完全密閉的洞穴之中,卻怎麼都想不起是如何來到此地的。
顯然正是火百在他被鐘聲震暈之際,將他帶來了這裡。
“你不是好人!”
對於這個怪人的話語,他當然不敢全信,兀自戒備地說道,“俺和你沒什麼好聊的!”
儘管不清楚火百的身份,在先前的大戰中,他卻親眼看見這個神秘男子與林小蝶在遠處天空中交手,因而能夠輕易地判斷出對方是敵非友。
“傻小子,哪有什麼好人壞人,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火百不禁失笑道,“話說三年不見,你怎麼學了炎燼的功法?”
作爲炎燼的老對手,他當然不會認不出,如今劉鐵蛋修煉的功法與三年前大不相同,已經換成了當年“火皇門”的鎮派絕學《真武焚靈訣》。
“什麼炎燼?俺不認識!”
劉鐵蛋卻依舊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你到底想做什麼?俺、俺可不怕你!”
“你體內似乎還有一絲暗靈聖典的氣息。”
對於他的無禮態度,火百卻毫不在意,兀自喃喃自語道,“同時修煉了兩門這樣霸道的火系功法,非但沒有爆體而亡,反而將之融會貫通,絕不只是因爲炎陽體,你小子,還真是個修煉火系功法的奇才!”
聽他一語道破自己體內的狀況,劉鐵蛋不禁大感震驚,心中愈發緊張,大腦想要發動進攻,雙腿卻沉甸甸的如同灌了鉛一般,竟是連半步都挪動不得。
原來在山上隱居的三年間,他時常不自量力地去找鬼魈“切磋”。
一來二去,兩人混得熟了,鬼魈心血來潮之下,竟然傳授了他一些暗靈聖典中的功法和靈技。
他本是出於好心,卻不曾想過,同時修煉兩門頂尖火系功法,對於修煉者而言,是件何等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靈力失控,爆體而亡。
然而,劉鐵蛋對於火系功法的悟性卻是出奇的高,居然靠着自身理解,將兩種相互衝突的功法硬生生地融會貫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輕鬆躲過一劫。
這份資質,堪稱逆天。
“傻小子,別緊張。”
火百的嗓音再度響起,“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讓你幫一個忙。”
“你、你是敵人!”
劉鐵蛋果斷搖頭拒絕道,“俺爲什麼要幫你?”
“小傢伙,別急着拒絕,我畢竟救了你一命。”
火百嘿嘿一笑,自顧自從懷中掏出一顆火紅色的圓珠,緩緩遞到他跟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只需要收下這顆珠子即可。”
“這是什麼?”
劉鐵蛋警惕地後退兩步。
“這是我的道珠。”
火百一邊回答,一邊快步上前,強行將珠子塞在他手中,不容拒絕地說道,“你拿着仔細研究,說不定會有好處。”
“俺纔不要你的……”
劉鐵蛋正要嚴詞拒絕,目光落在這顆火紅色的道珠之上,忽然愣在當場,後半句話竟是給生生嚥了回去。
只見一道火紅色氣息自道珠中疾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他的眉心。
隨後,少年突然盤腿坐下,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一般,進入到無我境界之中。
果然可以!
眼見劉鐵蛋對道珠生出感應,火百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隨即又流露出濃濃的無奈與不甘。
“就算留下傳承,這小子多半也會死在主上手中。”
他的臉色頗爲複雜,口中喃喃自語道,“我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腦中不知爲何,突然浮現出南宮靈那雙金光閃閃的靈動眼眸。
難道內心深處,我覺得主上會輸?
不,主上是無敵的!
可那個女人,又豈是這麼好對付的?
罷了罷了,死後的事情,想這麼多做什麼?
可惜,等不到勝負揭曉的那一刻了……
火百眼中滿是遺憾,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隨即整個人化作點點焰光,朝着四面八方飄散而去,漸漸消弭在洞穴之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
“不裝了麼?”
就在鍾文睜眼的那一刻,林北終於鬆了口氣,緩緩舉起右手,渾身散發出無可匹敵的恐怖威壓,冷笑一聲道,“那就乖乖受死……”
“等等!”
不料鍾文突然伸出右手,做了個“不”的手勢,口中大喝一聲,“我有話要說!”
“遺言麼?”
林北眼中閃過一絲暴虐之色,獰笑着道,“我聽着便是。”
“你看我這打拳的姿勢,帥不帥?”
鍾文咧嘴一笑,隨即如同李小龍般怪叫一聲,擺了個無比騷包的姿勢,對着身旁的空氣一拳轟出,“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