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燒起了柴火,火光驅散了黑暗和寒氣,坐在火堆邊上的花木蘭仍然在搓着手跺着腳,時不時打一個冷顫,隨着營帳內越來越暖和,她臉上的風霜之色也漸漸退去。
趙俊生把剛剛燒開的銅壺提起來在一個陶碗內倒了一杯水遞給花木蘭:“慢慢喝!晚飯馬上就好了!”
“嗯!”花木蘭接過陶碗喝了一口,目光在趙俊生、萬語桐、裴進、呂玄伯、高修、薛安都等人臉上掃了一邊,最後落在了趙俊生臉上。
“我來的路上遭遇了伏擊,一共有八個人,這些人遇驚不亂,進退整齊,結陣而戰,應當是軍中悍卒,他們在路上設置了絆馬索,我的兩匹馬都給廢了,殺了他們之後纔在他們設伏的樹林內發現了被我派出來聯絡你們的兩個信使的屍首!”
帳內衆人這才知道花木蘭此行如此兇險,敵人的伏殺都只是其中一道兇險,惡劣的自然天氣纔是最大的敵人,要不然花木蘭剛進營地時也不會那般狼狽。
一個伙伕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片湯走了進來,趙俊生立即接過碗筷遞到花木蘭手上:“慢慢吃,有點燙!”
花木蘭接過碗筷一邊吃一邊吹着碗裡的熱氣,旁邊萬語桐聽見趙俊生關心的話語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花木蘭吃一口面片說:“遭遇伏擊時,裝在糧袋的乾糧被失去行動能力的戰馬壓在泥水之中不能食用了,從早上到現在我一口都沒吃,一個人徒步行走,外面寒風肆虐,又下起了大雪,我一個人疲憊不堪,又冷又餓!”
“天黑之前我正想在野外尋找一些可以充飢的食物和一個避風的所在,就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以爲又來了敵人,正要在路邊埋伏射殺,卻看見來人身上裹着一件眼熟的斗篷,想起是你穿過的,便沒有放箭,若不然他定然已經······” шшш⊙ тт kan⊙ c o
高修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難得吶吶的露出一絲尷尬笑容:“敢情還是都尉這件斗篷救了我一名!”
趙俊生也沒想到花木蘭此行會遭遇這麼兇險的伏擊,還差點凍死在路上,他定了定神坐在花木蘭身邊問道:“萬將軍連你都給派出來了,軍中還有多少糧草?能撐過明日嗎?”
面片湯稍稍涼了一些,花木蘭一臉吃了幾大口,吃了東西,又烤了火,身體漸漸熱乎起來,她說話也不再打哆嗦了,搖了搖頭:“早上我出發之前,軍中只剩下半頓了,能成撐過今日就不錯了,明日只怕所有將士會餓肚子!”
萬語桐在旁邊問:“金陵大營不止有你們懷朔鎮戍軍吧,難道我阿爺就不能向其他營地借糧暫度幾日?”
花木蘭扭頭看了看萬語桐,“萬······”意識到自己的稱呼可能會給萬語桐帶來麻煩,及時改口:“萬小姐有所不知,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軍主初來匝道,爲了立威得罪過不少人,這其中就有掌管駐金陵所有兵馬的平陽王,我想他只怕不會借糧給軍主渡過此次糧荒,還有那沃野鎮鎮將拓跋劍,如果平陽王招呼一聲,軍主只怕也從他那兒借不到糧!”
趙俊生心裡其實早已預料到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如今親耳聽到花木蘭說出來,心中的緊迫感更加強烈了,他臉色凝重,對高修吩咐:“子豪,木蘭前來時已經解決了途中的埋伏,此時應該再沒有其他敵人,你還是要繼續連夜返回金陵大營!”
“明白,我現在就走!”高修抱了抱拳,轉身走出了營帳,不久,馬蹄聲漸漸遠去。
花木蘭此時吃完了面片湯,放下碗筷問趙俊生:“明日金陵大營就缺糧了,你只讓他回去,卻沒有帶去糧食,營中將士們明日還不是照樣得餓肚子?”
趙俊生笑着用樹枝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一些,“我在輜重營存了一些糧食,本是打算給麾下兵卒們加餐的,數量不多,卻也能讓鎮戍軍將士們吃上一天,每人每頓食物減半的話,可以撐兩天,如此一來,也能撐到我們運糧返回了,希望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花木蘭也只能如趙俊生說的那樣,希望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呂玄伯這時問道:“花函使,你殺了那些伏擊的敵人之後檢查過他們的屍首嗎?能否看出他們的身份?”
“不認識!”花木蘭搖了搖頭,“我搜查過每一具屍首和他們的藏身之地,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表明他們身份的物品,就連他們使用的兵器和箭矢都是最常見的,但那些兵器和箭矢都是軍中兵卒所用,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趙俊生冷着臉說:“雖然還不敢肯定,但我已猜到大致是誰的人了!”
“誰?”花木蘭看着趙俊生。
“拓拔曄!”
花木蘭一愣,看了看趙俊生,“不會吧,這夥人顯然是不想讓你把糧草運到金陵大營。就拓拔曄跟我打過一場,敗在了我的手下,可他又不知道你跟我的關係,爲何要使用這般下作惡毒的手段對付你?”
“咱們倆什麼關係?”
花木蘭臉色一紅,沒有說話,不過她也意識到自己想歪了,拓拔曄顯然應該是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也不知道她是趙俊生的未婚妻,不可能因爲這個原因去對付趙俊生,那就只能是衝着萬度歸去的。
趙俊生端着陶碗喝了一口水,“知道我們爲何會在善無縣耽擱這麼久嗎?就是拓拔曄派人給總督糧草官達勃孝義打了招呼,讓他故意拖延時間,讓我們在那裡白白等了四天,這可是達勃孝義親口說出來的!”
旁邊第三營代理副營頭薛安都說:“拓跋曄是平陽王的小兒子,不過就算他身份特殊,現在我們有了把柄和人證,就不信治不了他!”
花木蘭卻不抱什麼希望,她憂心忡忡的說:“僅憑達勃孝義一面之詞治不了拓拔曄的罪,而且達勃孝義只怕不會當面指證拓跋曄吧?咱們雖然知道是他搞的鬼,可沒有證據,再說平陽王的勢力太大,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他!這件事情只能暫時放在一邊,咱們跟他不是一個層面的,要對付他也輪不到咱們這些蝦兵蟹將,還是把眼前缺糧這一關過了再說吧!”
次日一早,伙伕們在生火做飯,兵卒們正在收拾營帳、打點行裝準備出發。
趙俊生看見花木蘭從營帳內穿戴整齊走出來不停的搓着手,他想起自己已經縫製好的羊皮手套,走過去遞給她一副:“給你,這是羊皮手套,內裡有羊毛,戴上應該暖和一些!”
花木蘭接過看了看,試着戴在手上,臉上露出欣喜:“這叫手套嗎?名字倒也貼切,倒是一個稀罕物件,是挺暖和的!”
“喂,趙俊生,有好東西卻只給木蘭,卻不給我!若不是我把你的斗篷贖回來,你的手下營頭高修指不定早就被木蘭給一箭殺了呢!”萬語桐憤憤不平的走過來數落着趙俊生。
斗篷是被萬語桐贖回來了,花木蘭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趙俊生,又看了看萬語桐。
趙俊生感覺花木蘭那目光真有些發憷,連忙道:“這······我們在善無城時錢財用光了,卻又要招募壯丁幫忙運送糧草,所以就只好把那件斗篷······”
話還沒說完,馬伕兵頭氣喘吁吁跑過來報告:“都尉,出事了,牲口、牲口都拉得稀里嘩啦的,根本沒力氣拉車了!”
趙俊生臉色一變,立即向馬車隊所在的方向跑去。
隔着老遠,趙俊生等人就問道了一股酸臭氣味,一匹匹騾馬和驢子不停的拉稀,臭氣熏天。
他再忍不住一把揪住馬伕兵頭的衣襟喝問:“這究竟是這麼回事?牲口拉不了車,我們如何把糧草運回金陵大營,這個馬伕兵頭是怎麼當的?老子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