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靈異生活 父親
既然做過了牀上運動,邵靖也就沒有理由不讓小麥下牀運動了,於是小麥重獲自由,得到了去西點店的權力。不過邵靖給了他嚴格的規定,早上九點之前不許上班,下午四點之前必須下班,一天工作不得超過六小時,更不得用力搬東西或者加班。
西點店這幾個月全靠歸籽兒和葉丁撐着,葉丁自從上次那事之後,對小麥非常感激,真是賣力在幹,所以雖然缺了一個人,卻絲毫沒影響西點店的生意。常來的客人都知道小老闆生了場病,所以小麥到了店裡,不時有人關心地跟他打招呼,搞得他手忙嘴也忙,還真有點應接不暇了。
好容易上午那一撥兒忙過去,小麥歇下口氣,剛走過去倒了杯水,忽然發現店外邊有個男人一直在往店裡看,但是一發現小麥在看他,立刻轉身上了一輛寶馬,關上車門開走了。因爲戴着墨鏡,小麥沒看清男人長什麼模樣,只看見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手工精細的西裝,估計價錢也不低。
歸籽兒湊過來:"看什麼呢?哦,那個神經病又來了?”
"神經病?”
"就是那個開寶馬車的男人嘛!"歸籽兒撇撇嘴,"你不知道,他來好長時間了,大概你去麗江沒幾天他就跑來了,天天來往店裡看,頭幾天還進來買點東西說說話,後來連進來都不進來了,就是每天來看看,看個十分鐘八分鐘的就開車跑了,最近一天還來兩三次呢。有一次我出去問他天天來想幹什麼,結果他開車就跑了,你說,是不是有病?”
小麥也奇怪。要說是小偷,他這個西點店有什麼可偷的?而且開着寶馬穿着名牌西裝,來偷一家小點心店?那真是有病了。
歸籽兒忽發奇想:"麥子,不會是你的愛慕者?”
噗!小麥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瞎說什麼!"那男人雖然保養得不錯,但至少得有五十了,可以當他爸爸了好。
歸籽兒壞兮兮地笑:"性別不是問題,年齡也不是問題呀。”
小麥嚇唬她:"你這句話敢不敢說給邵靖聽?”
果然邵靖是管用的,歸籽兒立刻溜回去幹活了,還不忘指一下牆上的鐘:"中午了,你應該吃飯去了。”
按點吃飯,這是邵靖的另一條規定,並且讓歸籽兒監督執行,連吃飯地點都指定了,就是點心店對門的小飯館,因爲那一家衛生靠得住,味道也不錯。
小麥聽話地出門去買飯,從小飯館一出來,他就看見剛纔那輛寶馬又繞回來了,停在另一邊街口上。雖然那男人沒露面,可是小麥覺得他肯定就在車上看着這邊呢。這可真有點奇怪了。小麥猶豫一下,打算走過去問問,不過他走了十幾米,寶馬車大概是發現了他的意圖,一倒車,又開走了。
"神經病啊……"小麥終於也只能用這四個字做了結束,轉頭回西點店了。這真是太神經了,躲躲藏藏的,他以爲他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啊?
忙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一眨眼就四點鐘了。邵靖因爲這幾天要幫着周琦處理那塊玉,所以不能天天來接,不過小麥挺自覺的,爲了不被邵靖吼,每天都準時下班。
小區裡挺安靜,大部分人這時候還沒到家,小麥剛走到門口,新搬來的那個男人匆匆下來了,手裡拎着個包,看起來像要出遠門的樣子,看見小麥就笑着點了點頭,小麥也笑笑:"出門?”
"出差。"男人看起來很急,打個招呼就急匆匆往大門走。小麥一轉頭,看見趙寶寶也跑了下來,手裡還捏着他那把寶貝草,看見小麥,咧開小嘴一笑。小麥好幾天沒看見他了,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你跑什麼呀?”
趙寶寶伸手朝前一指:"爸爸。”
小麥愣了一下:"你跟爸爸一塊出差?”
趙寶寶點點頭,衝他揮揮小手,搖搖擺擺地追到男人身邊,跟他並排走。小麥有點詫異:帶着孩子出差?自打這男人搬過來,就沒看見他家裡有女人,要不是離婚了,就是老婆在外地,不過帶個孩子出差,也實在太奇怪了,難道連親戚也沒有?再說了,出差那個東跑西顛的,孩子受得了嗎?去談生意什麼的,帶着孩子也不像樣?還有,他走那麼快,孩子跟着都很吃力,不抱孩子也就罷了,走也不走慢點,像個當爸爸的樣嗎?
小麥正在這裡憤憤,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下:"不回家發什麼呆呢?"一回頭,邵靖拎着一捆大蔥站在他後面,外衣上還蹭了點泥,相當的有違和感。
小麥伸手把他衣服上的泥彈掉:"怎麼買個蔥也買一身泥?而且我說買蔥,你也不用買一捆回來啊?咱們就是用蔥花爆個鍋,你買這麼多,什麼時候吃得完?”
邵靖這兩輩子都沒幹過買菜的事,而且從不做飯,自然不知道蔥花這東西的消耗量是怎麼個情況,所以小麥告訴他家裡沒蔥了,他就直接從市場上提了一捆回來。當然要說這也沒什麼,蔥這東西還是比較耐放的,一般也不太容易放壞,但是小麥這麼一說,邵大少就覺得很沒有面子,要換了從前大概就把蔥直接扔了,現在這臭脾氣總算磨平了一點,只是狠狠哼了一聲,沒有做出過激舉動。
小麥一說完話,就意識到捅了馬蜂窩,趕緊拉平一下邵大少爺的衣角,堆起笑容把話岔開:"我今天在店門口遇見一個奇怪的人。”
邵靖拉着臉不回答。小麥伸手去接那捆蔥,一邊陪着笑說:"我拿?”
邵靖把手一縮:"你拿什麼!走!"一邊說,一邊空出一隻手摟着小麥的腰,"什麼奇怪的人?。”
小麥知道這是準備講和了,趕緊把今天在店外面看見的那個奇怪男人的事說了一遍:"……你說他開着寶馬穿着名牌衣服,肯定不是小偷了,幹什麼偷偷摸摸的老盯着店裡?”
邵靖眉頭皺了起來:"有多大歲數了?”
"保養得挺好的,不過,總有五十歲了……因爲戴着墨鏡,大半張臉都遮住了,也看不清楚。”
邵靖眉頭深鎖,過了一會忽然說:"你爸多大歲數的時候有的你?”
小麥莫名其妙:"你怎麼問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媽就沒怎麼提過他,大概總是二十來歲,他們那輩人,結婚都挺早的。”
邵靖沒再說話,只點了點頭。小麥總覺得他話裡有話,拿鑰匙開了門,終於忍不住問:"你想到什麼了?”
邵靖嗯了一聲,拎着蔥進廚房。小麥追進去:"你到底想到什麼了?別什麼事都藏着掖着行不行?”
邵靖其實還沒想清楚,被他問急了,不太耐煩地說:"等我弄明白了自然就告訴你了。”
小麥不高興了:"你怎麼什麼事都自己琢磨,就不能跟我說說嗎?要麼你其實不相信我,有什麼事也不願意跟我說是?”
這帽子扣得不小,邵靖趕緊辯白:"怎麼可能——”
小麥沉默一會,輕聲說:"邵靖,即便你是打算等我死了再去找鐘樂岑,我也希望咱們在一塊的時候能坦誠相見。我覺得,不管時間長短,這纔是個過日子的模樣。”
小麥一提自己的壽命,邵靖臉色立刻變了:"我沒打算再去找——你也不會——我保證,一定能找到辦法給你續命!"他心裡緊張,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的,剛纔的跋扈勁飛到九霄雲外,看那模樣,就差來個指天誓日了。
小麥沒說話,低頭用腳尖在地板上劃來劃去。走了一趟蠱道,他知道邵靖對他是絲毫也不摻假的關心,只要他活着,邵靖就肯定在他身邊,但是等他死了呢?小麥以前覺得,邵靖已經做得夠好了,等他死了之後邵靖應該去找鐘樂岑,因爲那畢竟是他十年的心願。可是從蠱道出來之後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變了,大約人總是貪心的,得寸就想進尺,他現在不願意只在邵靖心裡是個過客,他想至少在活着的時候,要跟邵靖像真正的愛人一樣生活,他希望大家都能把心拿出來。
邵靖有點慌神了。要說他活了兩輩子,學是學了不少東西,但有一件事是怎麼也不開竅,就是說好聽話兒。現在他越想解釋就越找不到話,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他不是不信任小麥,而是不願意讓小麥總是想起他的父親,總是想起他只有很短的壽命了。
兩個人面對面站了一會,邵靖漲得滿臉通紅,小麥擡頭看了他一眼,噗一聲笑了出來。他一笑,邵靖才放心了,惱羞成怒地一把摟住他:"笑什麼笑!欠收拾了!”
小麥噗噗地笑,挑釁地昂起頭:"怎麼着?你什麼都不告訴你,你還有理了?”
邵靖打橫把他抱起來:"行,我先告訴你我剛纔想什麼,然後——收拾你丫的!”
小麥摟着他脖子,被一路抱到沙發上坐下,心裡卻輕鬆了很多。邵靖抱着他,想了一會才輕聲說:"我懷疑那個人,是你爸。”
小麥一下睜開眼:"怎麼可能?”
邵靖微微冷笑了一下:"怎麼不可能?我始終懷疑,當初你的壽就是被你爸弄丟了,然後他怕負責任,就扔下老婆和老孃跑了。”
小麥眉毛擰起來:"你胡說!我爸怎麼會是那樣的人!而且奶奶都說他死了的。”
邵靖嗤笑:"那你記不記得,奶奶總是誇你媽媽,說她是個有擔當的女人?還總讓你學你媽媽。我聽着那意思——沒有不擔當事的人,怎麼比得出來有擔當的?估計在奶奶心裡,有那麼個兒子還不如他死了。而且奶奶死的那天屋裡有人,又拿走了玄鐵烏金刀,那十有**就是你爸。”
小麥說不出話來了。邵靖分析得很有道理,外人哪知道玄鐵烏金刀的重要性呢?但是要說自己的壽就是自己父親弄丟的,那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邵靖想的倒是另一件事:"明天我也跟你去店裡看看,務必把那個人攔下來。如果那真是你爸,我至少可以問出來你的壽是怎麼丟的。”
邵靖這脾氣,說幹就幹,第二天就開車送小麥去店裡,果然大概十點半左右,小麥發現那男人又來了。小麥推門出去,他立刻又上車就跑。這次邵靖直接開車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一條偏僻的小路上,邵靖把車一提,硬擠過去,扭過車頭別住了那輛車,然後下車走到了寶馬車前面:"出來!”
男人有點緊張:"你,你們要幹什麼?”
邵靖不耐煩地在車門上踹了一腳:"下車!”
男人臉上表情緊張,摸出手機好像要打電話,邵靖重重一腳又踹在車門上,把車門踹得凹進去一塊:"下車!警察就是過來,也得好幾分鐘,你信不信?”
男人遲疑了一下,終於放下手機,把車窗搖下來一點,強做鎮定:"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邵靖仔細端詳他,忽然叫了一聲:"石紀平!”
男人猛然動了一下:"你怎麼——"他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小麥愣在那兒,這,這個男人真的就是他父親?他真的還活着?他也端詳男人的模樣,可是墨鏡遮住了眉眼,他對父親的印象又只限於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也認不出來。
邵靖冷笑着:"怎麼?見了親生兒子要跑?”
男人像是下定了決心,終於慢慢地把墨鏡摘了下來,小聲叫了一聲:"春弟。”
這下再沒什麼可懷疑的了。男人摘下墨鏡立刻就能看出來,眉眼跟小麥很像,不過比小麥好看,雖然已經五十歲了,但保養得好,看起來仍舊十分清俊的樣子。小麥嘴脣動了動,一個"爸"字已經到了嘴邊,卻叫不出來。
石紀平眼神有點閃爍,又叫了一聲:"春弟?"勉強擠出笑容來,"你,連爸爸也不認識了?”
小麥終於能說出話來:"爸?你,你這些年,都去哪了?媽媽一直都……”
石紀平呵呵地乾笑了兩聲,顯然對於小麥提到媽媽的事並不關心。邵靖冷眼看着,拉了小麥一把:"先上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雖然這裡比較偏僻,但過了這一會,已經有車駛過來,不滿地按喇叭了。
小麥被動地跟着他上車,看後視鏡裡石紀平也開車跟了上來,茫然地說:"他真是我爸?”
邵靖皺着眉,過了一會才說:"你做好心理準備,恐怕一會的談話,你不一定愛聽。”
小麥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麼:"什麼意思?”
邵靖沉吟一下:"你爸那態度,對你媽好像並不關心,甚至也不關心你。”
"他不關心我來找我幹什麼?”
邵靖冷笑一聲:"他要真關心你,會天天在店外邊看着你不進門?如果我今天不去堵他,他恐怕還不會跟你相認呢。再說了,要真關心你,爲什麼早不來找你?他能找得到奶奶,就肯定能找得到你,爲什麼他只拿玄鐵烏金刀,卻不來找你呢?”
他說得句句都對,小麥漸漸覺得有點發冷:"那,那你說會是怎麼回事?”
邵靖現在也不能完全拿定主意,過了一會才說:"我現在說不準,但他並不是爲了關心你纔回來看你的,這點,你得先做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