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蹲下去的他,心想還好還好,當離落說走了的時候,他還以爲菲岢已經……
離落站立在淺釋的身邊,說:“起來吧,我想吃早飯了。”
說着就往醫院外走去,淺釋站起來的時候,離落已經走遠了。
兩人坐在早餐店裡,默默無聲的吃着。
最後淺釋問:“菲岢轉到哪家醫院了?”
“去美國了。”
淺釋頓時瞪大了眼睛,吶吶的說:“可是現在菲岢還在生病,怎麼可以飛過去?”
離落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氣氛又開始變成原先只剩下餐具碰撞聲音的氛圍。
離落淺釋回醫院時,看見菲徐備抱着菲岢的牀鋪大哭着,秦茗站在一旁抽噎着,離落走過去問:“怎麼了?”
秦茗回頭看去,是離落,於是說:“醫生說,菲岢被她小姨接走了。”
離落點點頭,不太明白爲何這麼傷心,安慰着說:“阿姨不要傷心了,菲岢去了那邊會有更好的治療。”
然而秦茗搖頭不說話,這是,菲徐備卻突然哽咽的說:“醫生說,菲岢以後就算好起來,也會失憶。”
僅僅失憶這兩個字,就將離落打的措手不及,身邊的淺釋更是全身僵硬。
僅僅七天,僅僅只有七天而已,世界開始變得天翻地覆。
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卻又不期待這是夢。
恍恍惚惚的走到金奶奶家,淺釋說:“進去吧。”就在離落轉身時,又說道:“有時間就去看看你爸爸。”
離落聽聞轉身看着淺釋離開,那樣的背影,真是孤單極了。
進了閣樓,躺在牀上,閉上眼,滿臉的倦容。眼淚沿着眼角滑落下來,落入枕頭裡。
她想不通,爲什麼人要流眼淚,爲什麼人痛的時候會哭,爲什麼人樂的也要哭呢?
離落回到學校的時候,才知道菲岢那件事全校都知道了,畢竟這種新聞,很多人都在電視機旁津津樂道着。
甚至有人還特意跑過來問菲岢的事情,一開始離落還好好的說,直到後來說煩了,也就皺眉不理睬,繞開走路,以至於到最後,都是戴黎幫忙擋着的。
上課時,離落小聲的說:“謝謝你。”
“沒有什麼好謝的。”然而戴黎張開的嘴卻又閉上了,因爲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彷彿說什麼都無法消除離落身上的憂愁。
離落笑笑,不再說話,認真聽課。
戴黎在看了半響離落之後,發起了呆。說實話,當她在電視面前看見菲岢那則新聞之後,她當時嚇得坐立不安。
她從來沒有想過菲岢會這麼做,因爲在她印象裡,菲岢絕對不會犧牲自己的生命。可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那麼愛逞強的一個人,怎麼會用自殺的方式要結束生活?
直到後來上課,她從大家口中的流言中得知原來菲岢的媽媽也去世了。
那一刻,她的心難過極了,單單隻爲了菲岢這個人。
她想,菲岢已經失去了一個愛的人,而現在又得失去一個人。
也許,換了誰,都無法接受。
又也許,很多人並不會這麼做。
想不開的時候,有很多,只要一衝動,很可能就看見地獄之門。
淺釋過來找離落的時候,正看見很多人圍着離落問個不停,於是趕緊將離落拉了出來,跑着下了樓,躲在角落裡,氣喘吁吁的問:“你怎麼被這麼多的人圍着?”
離落緩着氣息,坐在臺階上,搖搖頭,沒有說話。
此時已經是中午時刻,
淺釋見離落不說話,只好又說:“一起去吃飯吧。”
“我不想去食堂。”離落擡頭說。
“嗯,好。我們出去吃。”
於是兩人去了粟光開的那家店,離落一開始是不願意去的,但是後來因爲換了好幾家店纔來了這裡。不過幸好粟光不在這兒。
離落沒有什麼胃口,淺釋亦然。
隨便吃了幾口菜,離落突然問道:“前段時間,爲什麼老是躲着我們?”
“什麼?”淺釋一時間還沒明白離落的意思。
“你是不是和菲岢發生了什麼?”
淺釋搖搖頭,隨後夾了菜往嘴裡塞,然後嚼了幾口,說:“沒有。”
“那爲什麼……”
“不要說這個問題了。我現在已經很後悔了。”淺釋打斷她的話,皺起眉頭說道。
看着淺釋一臉的懊惱,即使離落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有再問。
直到現在,我纔看清人的變化。我見證了淺釋的變化,菲岢的變化,還有很多人的變化,卻忽視了自己的變化。可是,也許我是明白我的變化,只是不願意面對。
因爲那樣太殘酷了。
然後,我就會越來越脆弱。
我害怕那樣的自己,我們都已經將自己裝扮的很強大,以爲那就應該是我們的面目。
然則,我們都只是一隻膽小鬼。
可憐既可悲。
——離落
菲岢的離去,其實很多人都很不適應。
這是戴黎偷偷告訴離落的,因爲她說最近有很多人向她打聽菲岢的消息。
離落聽聞,笑笑,不說話,然而換來的卻是戴黎的嘆息。
徐格和姜維來找離落詢問時,離落也還是笑。
蘇木找過來的時候,離落依舊笑。
所以,之後誰來了,離落都在笑。
有人說離落假,有人說離落裝,頓時流言四起,個個都衝向無奈的離落。即使她心裡委屈,心裡不高興,但是也依舊解釋不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但是沒過幾天,這樣的流言消失了,她知道是焱安南做的,但是自從開學以來,他和她都未見過面,她想,這樣也好。
有一次,錢育來接她回他家吃飯時,看着已經好久都未笑過的離落,安慰似的的說:“離落,很多事都會過去的。”
“我知道。”
這個‘我知道’,錢育已經聽了很多很多遍了,看着這樣的女兒,心裡難過萬分,然而他又能做些什麼?他這個做父親的,其實什麼都不能做。
忽然,離落說:“錢育,你說,我要是得了抑鬱症,怎麼辦?”
其實她也就是隨口一說,但是錢育突然嚴肅起來,板着臉說:“不許亂說!”
離落側頭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又轉頭看着前面的道路。
她自己也一直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得了抑鬱症又會如何?會死麼?如果擺在以前,她肯定會說一定不會。那麼現在,她也不知道了。
她覺得可能會,又可能不會。
後來,錢育倒真的給她請了心理醫生,但是離落在那一刻完全不給錢育面子,捂着肚子當着他和心理醫生的面,笑得蹲了下去。
然後那眼淚,就那樣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錢育是希望她笑的,但是此刻的笑,卻像是絞肉機,絞拌着他整個心臟。這樣的離落,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軟弱,這麼輕盈。
離落從一開始就沒有很抗拒這個心理醫生,因爲她知道她想活下去。
醫生問什
麼,她就回答什麼。
但是每一次結束之後,錢育都看見心理醫生搖搖頭。問了醫生爲什麼會這樣,但醫生也只是說,那個孩子將自己困的太深,問什麼雖然都是回答的,但是回答的也只是表面。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時,正看見離落站在走廊的那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走過去,纔看見原來樓下有着一羣小孩子在踢球。
離落說:“不要讓我死掉。”
錢育怔了怔,沒有說話,攬着離落的肩膀,走向外面的世界。
其實,離落也真的沒有什麼多大的改變,除了沉默很多,不笑很多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改變。學習依舊在努力,也沒有刻意迴避誰和誰說話,但是錢育卻還是覺得這個孩子的內心在不斷的變化中,但是她與他又很難說的通。
嘆息,討好。
他知道菲岢這孩子的事,他想若是這事發生在離落的身上……
他想都不敢想。
於是離落就那樣的狀態生活了一個月,度過了十月裡所有的日子。十月份的月考結束之後,淺釋來找離落,說:“我想喝一杯,你來麼?”
“就我們倆個麼?”
“至今爲止,我沒有想到誰,也不想誰來參加。”
離落明白,然後點頭。
整整一個月,離落沒有菲岢的任何消息,她想當時應該向菲岢的小姨要個聯繫方式,這樣的等待,焦急又心痛。
黑幕降臨的時候,兩人找到一家大排檔。淺釋說:“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稀奇麼?”離落挑了一個位置問。
“嗯。如果,你不來這學校,如果,你不是我妹妹,其實我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說到妹妹,離落呆了一下,然後揮手沒有表情的叫來服務員點着啤酒和食物。
兩個世界,也許纔是最傷人的理由吧,無可奈何卻又捨棄不得。
——離落
淺釋說:“其實,我是喜歡菲岢的。”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壓着他快要倒塌的秘密,如今他說了出來,彷彿一下子卸下了背在後背的包袱。然而又是一瞬間,他又開始忐忑起來。
離落認真的看着認真中帶着緊張又不安的淺釋,抿着嘴脣,說:“我知道。”
熱鬧聲,漸漸從旁邊的旁邊的旁邊一桌傳來,燈火通明下的那張臉,異常激動。
“你會不會覺得我……花心?”淺釋小心翼翼的問着。
“以前會是這麼認爲,但是自從戚蒼藍的事之後,我就不這麼認爲。”
“可是我之前是那麼信誓旦旦的說有多愛戚蒼藍,而現在卻喜歡上了菲岢。”
這時,酒菜一一被端了上來,離落沒有說話,直到服務員離開,她爲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才說道:“那麼,你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情況嗎?或者你知道你爲什麼喜歡上了菲岢麼?”
拿住筷子的手,一頓,淺釋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對了,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連你自己都無法剋制的事,這又有什麼好講的?”
淺釋沉默不語,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下去。
離落說:“淺釋,其實,都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都是那顆以爲很簡單卻又不能控制的心。如果不是它,我們可能也不會難過,也不會心痛,更不會讓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世界裡。”
“離落,你說的太深奧,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現在很後悔,我太自私了。”
見淺釋這麼自責,離落沒有安慰,也沒有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