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屋頂,藍藍的天空
摸不到的雲朵,觸碰不到的心
明明是兩個人,卻像是兩座城
近的不再近,遠的永遠的遠
誰給了誰的期限,誰又給了誰的承諾
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沒有腳的鳥,只要停了就會死
那麼,我死了,你會傷心麼
近的不再近,遠的永遠的遠
誰給了誰的期限,誰又給了誰的承諾
慘不忍睹的傷,就像你我之間的距離,再也回不到原地
坐在高高的樓頂,縱身而躍,我看見我變成了鳥,永遠不停的飛翔
最後,等待着你來接我’
離落說:“菲岢她認爲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給了阿姨喝了酒,是她說恨了她。”
站在一旁的秦茗,緊緊的握着雙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淺釋則坐在離落身邊聽着她訴說的故事。白色的牆壁,安靜的走廊,以及還在亮着的‘急救中’三個字,這一瞬間,彷彿定格住了。
離落想,那是一場彷彿永遠醒不來的夢。
菲徐備最先被推出來,然後轉移到病房,秦茗先去陪菲徐備,說是等下再過來。離落沒有說話,呆呆的。淺釋點點頭,然後陪着離落等候着,那個對死亡都不再害怕的菲岢。
秦茗趕過來的時候,菲岢還是沒有出來。
紅燈終於滅掉的那一刻,離落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就看着菲岢被推了出來。她看見菲岢的那一霎那,心裡還在想,還好還好,不是被蒙着白布出來的。
於是三人隨着滑動的病牀移向病房。
那樣脆弱的菲岢,是淺釋從沒有看見過的。在他心裡,菲岢永遠都是一隻有着刺尖的動物。而現在的她,彷彿被人摘了全身的刺尖,脆弱的躺在白色的世界裡。
他想哭,想流眼淚,可是誰又能教教他到底該怎麼去流出這個眼淚?
秦茗跟着醫生走了出去,秦茗問:“她怎麼樣了?”
醫院先是搖了搖頭,說:“雖然命是救過來了,但是現在很不穩定,她掉下來的時候,雖然被充氣墊子接住了,但是掉下來的衝擊讓她的頭部還是受了傷。”
“所以?”
“所以,現在一切都得看她能不能醒來。”
秦茗沉默,但是醫生又說:“另外,我覺得這個女孩子的求生意志好像不強。我勸你們最好給她轉院,去更好的醫院。她的腦部還是有點問題的。”
點頭,說:“謝謝醫生,我會考慮的。”
醫生走後,秦茗沒有去看菲岢,而是去了菲徐備的病房,這時菲徐備已經醒了,他有些吃力的想要坐起來,秦茗推門就看見這一幕,連忙上前幫忙,說:“怎麼起來了?”
“苛苛怎麼樣了?”
“她已經救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然而,菲徐備卻突然流出了淚跡,像是控不住自己一樣。
秦茗看着自己的丈夫這個模樣,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剛纔醫生說的話。
“我要去看看苛苛。”菲徐備掀開被子,想要下牀。
然而秦茗卻突然將菲徐備一把推倒到病牀上,他詫異的看着她,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秦茗卻說:“她還沒有醒。”如是這樣說了,菲徐備還是用奇異的眼光看着她,於是她迫不得已的開口:“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剛纔醫生跟我說,菲岢傷到腦子了,而且她現在在昏迷,雖然命是救過來了,但是求生意識不強,很可能還會發生改變。”
“什麼意思?”菲徐備一臉的不可置信。
秦茗不再說話,也不看他。
整個病房,突然安靜了下來。
而這頭,離落緊緊握着那隻冰冷的手,哭泣着,這樣的菲岢,曾幾何時這麼脆弱過?那樣堅強的菲岢,已經沒有了。
是被現實打垮了,還是被自己打垮了,她不得而知。
淺釋忍住情緒,說:“離落,讓菲岢安靜點吧。”
哽咽聲突然停住,離落擡起頭看着已經紅了眼眶的淺釋,突然笑道:“淺釋,菲岢一點都不喜歡安靜的世界,她會害怕的,會害怕的。”
淺釋不語,卻走出了房間,想要抽菸,卻在身邊摸不到一根香菸。最後無奈的蹲在病房門前,失聲哭了起來。
長大以來,第一次哭泣是在和菲岢講訴戚蒼藍事件之後害怕與後悔中,而這一次是他第二次流淚,卻也是害怕與後悔中。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變扭,如果不是他自認爲的成全和遠離,那麼也許他還能在最危險最孤獨的時候,陪伴着她,也許也不會發生到今天這一步。
他曾經要隔離她,所以也隔離了她所有的消息,以至於自己總是最晚知道消息的那一個。
要不是當時離落打電話給他,也許他至今都還不知道這樣一個讓人毀滅的消息。
秦茗扶着菲徐備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門口蹲着一個抱着頭的男生,秦茗認識,走過去,問:“怎麼不進去?”卻看見陡然擡起頭的淺釋掛着淚水,兩人皆爲一怔。淺釋連忙站起來,說:“我在外面呆一會,你們先進去吧。”然後讓了位置。
菲徐備剛走進病房時,就聽見抽噎的聲音,只是這聲音似乎在壓抑着。走近,才發現趴在病牀哭泣的是離落。視線回到病牀上,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女兒變成這樣,心裡痛的不得了。於是他第一次明白,當藍墨伊去世,秦茗心裡的那種痛。
雖然那時,他也會難受,但也不會像秦茗那種嘶吼的痛,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秦茗扶着菲徐備坐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對着離落,說:“我們準備給菲岢轉院。”
離落猛然擡頭,張口卻不說出話。
“因爲菲岢的病情需要,我們需要將她轉到更好的醫院。”
“她傷的很嚴重麼?”
“腦部傷的不輕,而且她的求生意志不強。”
離落不再說話,只是緊緊的握着菲岢的手,看着她那蒼白的臉。
秦茗又說:“我們準備明天就給她轉院。”
淺釋推開門一霎那,就聽見這句話,手顫抖着,關上了門,極快的向醫院外走去,然後走着走着突然奔跑了起來。
那一晚,離落對秦茗說:“你去照看叔叔吧,晚上我來守着菲岢。”
秦茗想說話,卻被離落堵截了,離落說:“明天,她就要走了,我想多跟她待一會兒。”
最終,整個房間,就只剩下離落和菲岢兩人。
離落說:“不知道爲什麼,我現在總是想起你跟我說的那一句話,你說人固有一死,或死於泰山,或死於鴻毛。但是,你現在明明還是活着的。你看,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菲岢,我一直都覺得你挺傻的,你裝的那麼堅強,那麼快樂,卻總是封閉自己的內心,甚至你不給任何人知道,也包括我。其實我很傷心的,真的很傷心。但是我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是爲我好的,不想讓我擔心的。所以,你不說,我就不問。如果我問了,你不回答,那麼我就說別的。”
“我真不習慣你閉眼的時候,真難看,真的,超級難看,非常難看,你應該醒來,看看我,然後……罵罵我,菲岢,好不好?起來罵我吧。”離落漸漸抽噎起來。
“醫生說你沒有求生的意志,那一刻,我覺得我恨死你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說過我是你的親人啊,你就這麼不負責的離開,你讓我怎麼辦纔好?菲岢,你告訴我,你爲什麼不想活了?告訴我爲什麼一定要用死亡這種方式面對現實?”
“菲岢……我求求你,醒來吧,你身邊還有那麼多的人愛你,他們都在等着你醒來,爲什麼不醒過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爭吵,離落抹了抹眼淚,開門看去,好像是菲岢的小姨和秦茗吵架了。具體的內容她不知道,但是她也不想知道,於是又關上了門,繼續她和菲岢的悄悄話。
門外的兩人,一個怒氣沖天,一個無可奈何。
蔣曲禮咄咄逼人的說:“她是你的誰?她跟你有關係嗎?我必須要帶她去美國治療。”
秦茗無奈但又擔心的說:“是,我是不能算是菲岢這個孩子的誰,但是她還沒有醒過來,現在要飛到美國,對她身體不太好,而且也不方便飛過去,現在唯一且立馬要做的,就是趕快轉到一所大醫院裡去,先療養一段時日子再……”
蔣曲禮打斷她的話,一臉的恨意,說:“你放心,這一切我都會準備好的。不管你怎麼說,或者苛苛她親生父親怎麼說,都沒有用,我必定是要帶苛苛走的。”
“你……”
蔣曲禮嗤之以鼻,沒再理睬秦茗,直直走向病房。
秦茗站在病房外,氣的直髮抖。可是她知道,菲岢那一家人都在恨她。
蔣曲禮走進去的時候,發現裡面居然有人,立即愣了一下,然後經過交談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菲岢玩的很好的朋友。於是探望了一會,就走出了病房,看見秦茗已經不在門外了,就走向醫生辦公室。
離落在菲岢病牀趴了一夜,以至於她整個胳膊都麻痹了。
她走出病房,去了水池房,洗了一把臉,這時,整個人的精神才清醒過來。突然電話響起,是淺釋打來的,接起,那邊急急的問着:“現在菲岢還在醫院嗎?”
“在啊。怎麼了?”
“我馬上過來。”
溼漉漉的手拿着電話,莫名其妙的掛斷,收起手機,放進口袋,重新回到病房,卻發現病房亂的不得了,醫生護士圍成一團。
離落着急走上前問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其中一個護士被問的煩了,才抽空簡單的回答道:“病人的病情突然不穩定起來。”
接着推開離落,合着醫生一起推出躺在移動病牀的菲岢。
淺釋過來的時候,纔剛剛早上六點十四分鐘。然而他卻是在醫院大門前看見離落的,他問:“你怎麼在這兒?菲岢呢?”
“走了。”離落突然輕輕的說。
只是這樣的聲音,彷彿是一種鐵錘擊打的聲音,一旦落下這樣的鐵錘,彷彿整個心臟都將被擊碎,然後鮮紅的血液從其中流淌而來。
於是不再痛,不再流淚。
有知覺麼?沒有知覺麼?
他問自己。
有些時候,當所有的事都沒有走到那一步時,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麼去面對。
淺釋聽着離落的解釋,突然就那樣含着淚水笑了,捂着肚子笑了,然後漸漸蹲了下去,沒有了聲音。
離落說,菲岢是被她小姨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