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影納悶,北京人到了成都,怎麼比成都人還成都人啊,比如眼前這兩位,祝大哥剛來的時候,西西姐介紹說“這是我最鐵的閨秘的最鐵的發小,就大約等於我最鐵的朋友吧”於影繞了半天,才把這點關係繞清楚,再看看祝大哥,裁剪合體的短款風衣恰好的襯托出他帥氣卻不失沉穩的氣質,於影當即將其列爲傳說中的‘精’英人士。但是很快,她就發現,祝大哥簡直就是西西姐一忠實跟班,兩人每天遊手好閒的跟着一幫當地人喝茶,打牌,擺龍‘門’陣,然後就是滿城蒐羅吃食,除此之外,就不曾見這二人有正經事幹,這讓於影大失所望。
這不,一大早上班來,於影就看見祝大哥站在蛋糕房‘門’口,西西姐一邊推‘門’出來一邊說“早啊!小影,麪包和蛋糕胚已經烤好了,有人買蛋糕,就‘交’給你了,我們有事先走了”。
於影拉下臉不應聲,畢西西衝着祝擎揚扮了個大鬼臉,二人隨即開始繼續滿城逍遙閒晃。
午飯時間,這兩閒人慕名奔到‘春’熙路一家老字號,張羅了一桌子大餐小菜。
趁着祝擎揚出去接電話的空,畢西西把剩下的口水‘雞’統統的收進自己肚子裡,心滿意足的喝着茶等着那有錢的主管回來付賬。
祝擎揚打完電話回來很自覺付了帳,出了‘門’,畢西西暗想,以前怎麼沒人告訴我,做米蟲原來這麼幸福啊!隨即裂開嘴,衝祝擎揚擺出一副諂媚的笑,祝擎揚好笑的把她的臉推到一邊去“別這麼笑,跟我們家魯西西一‘摸’一樣”。
“哦?你們家還有人叫魯西西,還跟我一名?”畢西西好奇。
“我媽養了一條柯基,她說你看這孩子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這無辜的眼神跟西西一樣招人疼,我看就叫魯西西好了”。
畢西西急了“我崩潰,你媽爲什麼不養只泰迪啊,柯基也太醜了吧?不對不對,泰迪也不能跟我一名啊,我說你媽太有創意了,敢情還認識魯西西這號童話人物。”
“恩,我也這麼認爲”祝擎揚一本正經的附和。
“祝擎揚,你Y欠‘抽’啊!”畢西西說着目‘露’兇光,祝擎揚已經非常有先見之明的開溜了,畢西西於是拔‘腿’緊追其後,二人沿着人行道轉眼就跑出幾百米去。
祝擎揚停下來,衝着後面追上來的畢西西舉手投降“我投降我投降,你別跑了,剛吃那麼多,小心胃下垂”。
畢西西喘着氣說:“行—吧---,暫且饒了你這回,回家讓你媽給狗改個名,我看叫魯揚揚好了”。
祝擎揚本想抗議,但是看着畢西西就要揚起手裡的袋子劈頭蓋腦的砸過來了,當即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行行行,我跟我媽建議建議”。
“這還差不多,老祝,你看那有家燒‘雞’,看着好‘誘’人啊”。畢西西捧着吃的鼓囊囊的肚子,口水橫流。
祝擎揚無奈的搖頭,看看馬路對面燒‘雞’店裡烤的金黃‘誘’人的燒‘雞’,濃郁的香味兒飄過了馬路,再看看雙手捧着胃叫囂的畢西西,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腦袋:“我記得,好像有人昨天喊了一下午胃疼的,前天還說‘褲’子穿不進去了”。
“哦?是嗎?誰說的,估計是‘褲’子縮水了”畢西西一本正經的回答。
祝擎揚拉着她的手拽進了路邊一家茶館,上了二樓“還是喝茶吧,先讓胃歇會兒”。
畢西西撿了靠窗的位子好順便張望兩眼燒‘雞’。
“要不我給你講個地主和燒‘雞’的故事吧”祝擎揚把着茶杯,笑着說。
畢西西眼睛依然沒有離開燒‘雞’,嘴巴上應着:“好啊,講吧”。
“話說啊,從前有個很有錢的地主,但是他是個守財奴,每天守着一堆錢啃窩頭”。
“那他還活着幹嘛?”畢西西‘插’話。
“這個財主的鄰居是個窮人,但是他每天干完活,都喝一瓶酒,吃一隻燒‘雞’。時間長了,地主就越來越不服氣,憑什麼一個窮鬼天天吃燒‘雞’,而我這麼有錢卻啃窩頭,於是地主一咬牙也買了只燒‘雞’,結果他就被‘雞’骨頭卡在了喉嚨裡噎死了”。
講到這時,祝擎揚故意停下來喝茶,對面的畢西西不自覺的‘摸’‘摸’喉嚨,也不張望燒‘雞’了,連着問:“這就完了,沒了?”
“還有,然後呢,這個死了的地主到了閻王那裡就很不服氣的問閻王‘爲什麼那個窮光蛋天天有燒‘雞’吃,我這麼有錢吃一個燒‘雞’卻被噎死了’。閻王於是就把他領到兩間屋子前面,打開一間,裡面全是燒‘雞’,閻王說‘這間是那個窮人的。旁邊這間是你的’。說着就把‘門’打開,地主一看,滿滿的都是窩頭,只有一隻燒‘雞’”。
“哦!真命苦,吃什麼燒‘雞’嘛”畢西西很替地主惋惜。
祝擎揚哈哈大笑“這說明啊,人一輩子可享用的東西是有定數的,早用完了就會提前翹辮子的”。
“恩,有道理,我這麼窮,可能就是那個命裡有很多燒‘雞’的窮人,那你就是那個地主,你千萬別吃燒‘雞’啊,不然您這麼一個青年才俊英年歇菜了,多冤啊。”畢西西一臉嚴肅的叮嚀。
祝擎揚無語至極。
出了茶樓,畢西西買了一隻燒‘雞’,說爲祝擎揚的人身安全考慮,她還是打包回去當晚飯吧。
睡覺前,畢西西把電暖氣開到最高檔,把屋子裡烘的暖暖的,她就住在蛋糕房二樓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於影送了一個銅質風鈴給她,此刻風鈴在陽臺上隨着風輕輕的晃動着,隱約有清脆的金屬聲音隔了窗子傳進來。
外面又下雨了,於影已經下班回學校了,街上安靜,路燈在溼冷的雨霧裡寂寞的亮着。
郵箱裡有一封信,是溫紋轉寄過來的,溫紋說:西西,紅十字會給你寄來一份捐款證書。依蘭把房子賣了,還了貸款剩下的錢以你的名義捐給紅十字會了。
西西,你還好嗎?
畢西西縮在被窩裡,她想,下雨天可真是冷啊!她想起,大學裡每年供暖前那難熬的一個月,她常常去依蘭宿舍蹭被窩,她們並頭趴在被窩裡,啃着同一個蘋果,看同一本娛樂八卦雜誌。
離過年沒有幾天了。
祝擎揚說:“西西,你哪天回北京啊”。
畢西西揚起眉‘毛’:“哦?回北京幹嘛?”
“還有不到一週就是除夕!”
“啊?要過年啦?你確定說的是‘春’節?”畢西西手揣在外套口袋裡,臉上的反應就像是聽見有人說,還有不到一週就立夏了。
祝擎揚伸手‘揉’‘揉’畢西西的頭髮:“你還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從祝擎揚的大手下搶救出自己的髮型,畢西西發現。自從剪了一BOBO頭後,祝擎揚就越來越喜歡‘揉’‘亂’她的頭髮。
“祝擎揚你大爺的,你Y再毀我髮型,我就一把火讓你腦袋上從此寸草不生”。
祝擎揚樂呵呵的收回了手,一臉的習以爲常。
“哦,真的要過年了,我說呢,街上那些人怎麼這麼早就出來賣‘春’聯啊。那我乾脆讓我老爸老媽來成都過年好了”畢西西琢磨了半天得出這麼一主意。
祝擎揚正想說要不讓我爸我媽也一道來,咱們一塊在這過年,話剛到嘴邊,就聽見畢西西說:“我明天去給你爹媽,還有魯揚揚買禮物去,你哪天走啊,順便帶上,對了,我得讓我媽來的時候給我帶幾串糯米紙包的糖葫蘆,最好是夾着核桃餡的,嘿嘿”。
於是,祝擎揚只好‘欲’言又止。
打了電話回家,老媽說“西西,你哪天回來啊,你舅舅舅媽還有你表妹悠悠他們一家三口從新加坡回北京,今年都在咱家過年”。
畢西西頓了一下,暗暗的吸吸鼻子,忍住了要掉出來的眼淚珠子說:“媽,我這邊生意太好了,每天買蛋糕的人都在‘門’口排隊排到馬路對面去,我可是西點大師,走不開啊,媽,過了年天氣暖和了你們過來玩”。
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的掛了電話,對着老頭子長吁短嘆:“這孩子啊,她能把什麼事情都擱在心裡等着爛了黴了,也不跟別人唸叨,我是她媽啊,她還糊‘弄’我,我還不知道,她就是不願意回北京,我一直就說程麓那孩子面相薄,她們是註定有緣沒份,西西怎麼那麼死心眼,真是孽緣啊”。
畢老爸嘆着氣,拍拍老婆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了,她能照顧好自己”。
明天就是除夕了,於影也要回家過年了,她把店裡裡裡外外的收拾利落了,拿起書包,看見依舊安然的坐在窗戶邊看《天涯明月刀》的畢西西,側影攏在沉默的光線裡恬靜淡然,那其實是畢西西身上少見的特質,但是此刻,於影忽然覺得,她坐在那裡,就像山谷裡的‘玉’蘭,在雨霧裡散發着寂寞的清香。
她走過去,‘抽’掉畢西西手中的書:“西西姐,別看了,你就打算跟這古龍全集過年啊,年夜飯都沒着落,你還是跟我回家吧”。
畢西西合上書,仰起頭看着一臉擔憂的於影,忍不住笑了:“你這孩子,人不大‘操’心的事倒不少,快回家吧,你西西姐我年紀一大把了,知道照顧自己,年夜飯我就去成都最好的酒店吃好了,呵呵!”
“西西姐!”
“嘿嘿!別死皮賴臉了,快走吧,等會趕不上公‘交’車了,哦!對了”畢西西說着從放在身邊的竹編雜物框裡翻出一個紅包“嘿嘿,你的壓歲錢”。
“我不要!”
“得了,你這孩子矯情什麼啊,趕快收紅包走人”畢西西不由分說的把紅包塞進於影的書包裡,然後把她推出了‘門’“拜拜了,您那”。
於影無奈的回頭,畢西西在玻璃‘門’後衝她眨眼,身後是略顯空‘蕩’的麪包房,她穿着暗灰‘色’的套頭‘毛’衣,咖啡格子的‘毛’呢裙子,於是,整個人就隱沒在暗灰‘色’的光調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