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澈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
他一向起得早,又因爲每隔三天便要藥浴一次,今天便是時候,所以府中下人早早就開始準備,而他也是睡不着的。
在打了一遍龍象伏魔樁之後,配合無名樁功吐納一番,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然後,在去正堂用膳時,便看到了跪在正堂階下的府中教習黃世良,以及斷了右臂的黃文虎。
後者此時哪還有往日那副霸道的樣子,反而渾身透着一股虛弱,胳膊斷處的紗布已被血染紅,臉色也蒼白的厲害。
“這?”蘇澈難免疑惑,卻不會管。
因爲這裡是正堂,下人不時經過往來,蘇定遠不會不知道,他可不想平白捱了訓斥。
而黃世良此時也看了過來,這個有「紫陽手」之稱武道好手,臉上竟多是苦笑和無奈,他沒有說話,但蘇澈知道對方的目的便是求見蘇定遠。
“阿澈來了,進去吧。”
堂中有人走出來,周子衿一身青衣,烏髮用一根紅繩束在中端,倒有幾分溫婉樣子。
蘇澈連忙進了堂內。
“你們也進來。”周子衿看了眼黃世良父子。
黃世良臉色一喜,扶着一旁身子已經有些搖晃的黃文虎起來,慢慢走進堂中。
堂中人不少,一張圓桌,飯還沒上,坐滿了人。
一身紫色錦袍的蘇定遠坐在首位,左手邊是低眉順眼卻又不時看向門口的蘇清,他精神有些萎靡,顯然昨晚睡得並不好。
蘇清旁邊是周子衿的位子,蘇澈就在她下手位置坐了,心裡閃過昨晚父親訓斥兄長的場景,不由暗自搖頭。
蘇定遠右手邊的,一直到蘇澈身旁,總共坐着四個人。
四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是蘇定遠的四房小妾。
在蘇澈和蘇清兩人的孃親去世後,蘇清闖下第一個禍且有了「京城三廢」名號的當年,蘇定遠便接連納了這四房小妾,取名「刀、槍、劍、戟」,直到蘇澈展現武道天賦,他這才作罷。當然,這四女自是不會武功的。
唯一的一點,便是這四人都無有身孕。
此時,黃世良父子已經走進來了,一見上首不怒而威的蘇定遠,身子一軟,作勢就要跪下。
蘇定遠冷哼一聲,伸手虛擡,堂下兩人便怎麼也跪不下去了。
這一手,讓蘇澈眼裡微微泛亮。
彼此相距兩丈,這說明蘇定遠至少有一門上乘外功大成,自身武道理念通透,致使氣血可影響周身三丈天地,御氣傷敵。
“動不動就跪,我看你是這幾年安逸日子過久了,失了當年的血氣。”蘇定遠沉聲道。
黃世良身子一顫,隨即努力直起腰背。
“說吧。”蘇定遠看他一眼,喝了口茶。
黃世良抱拳道:“將軍,文虎可是您從小看大的啊,這口氣末將想出。”
“你能事先知會我一聲,說明你眼裡還有我,但我說過多次,既然你從軍中退了,那就不必再喊我將軍。”
言罷,不等黃世良開口,蘇定遠又道:“至於此事,暫且擱置,我會給你和文虎一個說法,你莫要再管了。”
黃世良張了張嘴,他沒想到自己跪了半個時辰換來的就是這麼兩句話,但他看着蘇定遠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想說的話就都嚥下去了。
“那末…小人先告退了。”黃世良抱了抱拳,低頭拉着黃文虎走了。
沒人再說話,只有蘇清諂媚着給蘇定遠添茶。
蘇定遠擡指,氣勁打到蘇清的腕上,後者臉色一擰,顫顫地把茶壺放下,然後揉着手腕哼唧。
桌上人都見怪不怪,蘇澈瞥了眼,蘇清腕上通紅一片,已經有些發腫了,顯然這次蘇定遠是動了火氣。
“黃文虎那廝撇下我跑了,殺他都不爲過,還好意思過來求您給他出氣,真不是東西。”蘇清低聲嘟囔。
蘇定遠冷哼一聲,“他好歹還知道身份,跟他爹通了氣,你呢?”
蘇清不說話了。
不多時,丫鬟端着飯菜上桌,菜不少,擺滿了桌子。
蘇家是不缺錢財的,早年蘇澈的祖父征戰沙場,昧了不少金銀珠寶,再加上先皇賜下的,足夠後人揮霍。
所以蘇定遠才能武道有成,蘇澈才能自小便開始藥浴,窮文富武,無數珍奇藥材,也只有真正出身名門的人才能得此待遇。
吃飯時是沒有人說話的,蘇澈先吃好,當先離開,緊隨着的是周子衿。
“你待會兒藥浴,先陪你活動活動筋骨。”她是這般說的。
看着兩人離開,蘇清不由得癟了癟嘴,大抵是覺得不忿,因爲家中大半的花銷可都是用在了小弟身上。
“你要是想練功,現在還不晚。”蘇定遠淡淡道:“家裡不是沒有築基用的丹藥。”
“這就算了吧。”蘇清訕訕一笑,縮了縮腦袋。
蘇定遠眼裡閃過失望之色。
一旁的四位夫人卻是彼此相視,築基丹是洗毛伐髓用的,放在江湖上少說也要兩千兩銀子一粒,而若想不留根基隱患,起碼要連服三粒才行。
真是名副其實的廢物,她們心中不止一次這麼想了。
……
前院的校場,此正辰時過半,府中有不少吃過飯的家丁過來耍耍刀槍。
雖然有大梁律法在前,不得私自養武,府上護院不得過百,但因着蘇定遠的關係,蘇府中的下人也或多或少懂些槍棒。
高手也是有的,比如先前的教習黃世良和一直充當蘇澈護衛的蘇大強,就是可破甲八九的高手,再就是兩個護院管事也是能傷甲過半的煉炁好手。
此時,原本在校場上舞弄槍棒的兩個家丁遙遙見着那抹青衣出了內院,連忙從校場上跳了下來。
“哎,怎麼不比了?”
“就是,不比的話這錢可得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