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
馮源儘量表現的像個患者。
“把手給我吧。”陸九道。
爲了節省時間,陸九現在都是望聞問切一起進行,在切脈的同時問診,這樣速度更快。
馮源隨即將右手遞過去,見陸九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便奇怪地伸出兩手。
他就看到陸九抓住了他兩個手腕,然後眼神便一直盯着他的臉。
“你哪不舒服?”陸九問。
“就是關節比較痛,醫生說是類風溼性關節炎。”馮源道
“嗯,那平時感覺嘴裡是有味還是沒味?”陸九問。
嗯?
這是個什麼問題?
馮源沒搞懂,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陸九的問題,“這個……嘴裡好像是沒什麼味。”
“那平時會經常有口渴的情況嗎?”陸九問。
“沒有特別想喝水的時候,就偶爾工作忙的忘記喝水了會口渴,這算嗎?”馮源道。
“不算,那平時是怕熱還是怕冷?”陸九問。
馮源道,“應該是怕冷吧。”
陸九道,“是不是除了關節之外,局部皮膚或者某個部位受寒之後會特別痛,但溫度上來就會感覺減輕了不少?”
?
馮源眼眸中掠過一抹異色,但很快消失,“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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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關節是屈伸不利還是活動不利?”陸九問。
馮源奇怪道,“這有區別嗎?”
陸九道,“屈伸不利是指四肢經脈筋肉攣急不舒,四肢關節伸展功能障礙,不能完全完成動作。如手可以表現爲腕部屈曲、手指強直。”
“活動不利的話,是整體活動受限,動作遲緩,這兩者表達的症狀是不一樣的。”
哦。
原來分的這麼細啊。
看來中醫也不併沒有很粗糙,反而比他想象的要細緻。
馮源道,“那我就是屈伸不利。”
陸九接着問,“你這個痛是遊走全身,還是有定處,比如只有四肢小關節痛?”
馮源道,“固定的,就是你說的小關節痛。”
陸九點點頭,又問,“有失眠的情況發生嗎?”
馮源搖搖頭,“還好,就有時候忽然痛的不行就會睡不好,那個痛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不過一直堅持吃藥,這個情況倒沒出現多少次,偶爾發作一下也還能承受。”
陸九問,“藥吃了多久了?”
馮源道,“快七八年了吧。”
還行,這個病就算斷藥也不會有太大的戒斷反應。
因爲這個藥是在壓制風寒溼,並不是說五臟六腑功能出現了問題,然後這個藥去代替某項功能。
所以,停藥的同時,把患者身體裡的風寒溼祛除,那麼這個病也就能夠慢慢恢復了。
不過在此之前,陸九肯定是要分清楚馮源到底是什麼症狀才行。
類風溼性關節炎畢竟是西醫的病名,並不能完全用中藥藥方來套。
而這類疾病在中醫裡叫做痹症。
痹證是以肢體、筋骨、關節、肌肉等處發生疼痛、酸楚、重着、麻木,或關節屈伸不利、僵硬、腫大、變形及活動障礙爲主要表現的病證。
因其發病多與風、寒、溼、熱之邪相關,所以病情呈反覆性,病程有黏滯性、漸進性等特點。
西醫中的痛風、風溼性關節炎、類風溼關節炎、強直性脊柱炎、骨性關節炎等基本都屬於這個病的範疇。
《黃帝內經》素問·痹論篇說過:“其風氣勝者爲行痹,寒氣勝者爲痛痹,溼氣勝者爲着痹也。”
“以冬遇此者爲骨痹,以春遇此者爲筋痹,以夏遇此者爲脈痹,以至陰遇此者爲肌痹,以秋遇此者爲皮痹。”
在痹證的分類上,可根據風寒溼的偏勝將其分爲行痹、痛痹、着痹,又可根據病變部位、發病時間的不同而分爲皮、脈、肉、筋、骨痹。
剛纔陸九也進行了問診和脈診,已經基本判斷馮源就是痛痹之症。
且以整體視角來看,痛痹也是馮源最主要的病症所在,解決了痛痹他身上的其他小毛病也就一併祛除了。
治療痛痹其實也不復雜,《金匱翼·痹證統論》就有此類記載:“痛痹者,寒氣偏勝,陽氣少、陰氣多也。夫宜通而塞則爲痛,痹之有痛,以寒氣入經而稽遲,注而不行也。”
直白點就是陽少了,動能不夠,寒氣呢,又源源不斷跑到經脈裡待着不走,怎麼辦?
自然是給經脈加加溫嘍。
陽氣升起來,溫度就起來了,氣也跟着足了,這個時候經脈中的寒氣就會被一部分熱能給抵消,氣足後也有力量去推動在經脈裡因爲冷而走不動的血,這個時候血能順利通過經脈,痛自然也就消失了。
所以,痛痹得溫經散寒。
不過痛痹不是隻有寒,還有風和溼,只不過痛痹的話,寒氣相比其他兩位要更猛一些。
所以,治療當以溫經散寒爲主,祛風除溼爲輔。
此證,陸九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金匱要略中的一個名方。
烏頭湯!
這個藥方是以烏頭、麻黃、芍藥、炙甘草、黃芪組成。
不過這個藥陸九可不敢給患者自己回去煮,因爲烏頭偏性太強了,大家普遍知曉附子,事實上附子還有兩個兄弟。
一個叫烏頭,一個叫天雄,這三位可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們,個個都有大毒。
不過再毒的中藥,用特殊的煎法和君臣佐使來配伍,單一藥材的毒性也會被糾偏。
就比如這個烏頭湯,只需先煮烏頭,兩升水煮成一升,然後扔掉烏頭,在烏頭水裡再合一升蜂蜜,此時就將烏頭水做成了烏頭蜜,而蜂蜜可解大毒,烏頭蜜做出來基本就沒什麼毒性了,更何況烏頭湯裡還有炙甘草這味藥。
所以,如此煎熬,烏頭湯不僅保留了烏頭的藥性,還祛除了它的毒性,患者服下後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副作用。
“伱這個病不難治,不過藥得我幫你煎,如果你不是太忙的話,就在這裡等等,怎麼樣?”陸九道。
還幫我煎藥?
等等……
這個病不難治!?
什麼意思?
你有辦法?
馮源的瞳孔終於被震驚牢牢佔據。
這下他真的徹底懵了。
一箇中醫,當着他的面,竟說類風溼性關節炎這個無法治癒的病簡單!
離譜嗎?
很特麼離譜好麼!?
馮源真的不信,他要是信了,那可就對不起他學了二十多年的醫學了。
只是看着陸九抓藥的身影,馮源質疑的話剛到嘴邊,就被他給嚥了回去。
人家好歹也是全心全意再給自己看病,公衆場合就這麼出聲質疑,屬實有點太恩將仇報了。
自己都一把年紀了,沒必要跟年輕人一樣那麼衝動,既然他說簡單,行啊,那自己就吃吃看。
馮源冷靜之後,離開凳子半個拳頭的屁股又貼了回去。
他現在就一個想法。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