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還沒辯駁,朱興德先攔住勸岳父岳母道:
“爹,娘,養豬真行。
我本想將咱家倉房改改養雞鴨鵝來着。
雖是冬天不好養,死的多。但我想小妹有那手藝,咱家就不能和正常情況比了,它們冷了餓了能和小妹說,應不會白瞎。
這一冬多養些到明年開春,能剩下不少錢。
不過,眼下有了制酒這事兒,倉房佔用不能養雞鴨,養豬也比養雞鴨鵝更划算。”
左撇子和白玉蘭聽的一愣,合着他們老孃如若沒折騰,大姑爺回頭到家也會折騰這些事兒。
就感覺哪裡不對勁兒。
這也太快了吧,脫下來髒衣裳還沒洗呢,這麼一會兒功夫出了好幾件大事兒。
白玉蘭想說點兒啥,想勸步子是不是邁的太大啦?
但抿了抿脣,最終只問秀花道:“你和誰定的豬羔子?”
“在羅家那陣就定了。青柳村的,養豬老王家,他家豬羔子不錯。今年,咱家先養一窩吧。明年老母豬爭氣就能自個生了。”
白玉蘭傻眼。
啥?答案太出乎意料。
也就是說,在好些天前,她娘就在青柳村訂了一窩豬羔子。
“您哪來的定錢?”那可是肉啊,豬啊,還一窩。
秀花嫌棄磨嘰,理直氣壯瞪白玉蘭道:“有稀飯榜首的名聲在,還有他娘在村裡沒跑沒搬家的,誰還能黃了他豬羔子錢是怎的,我交什麼定錢。”
白玉蘭被噎住。
羅峻熙正在喝水,聞言“咳咳咳”嗆住了。
白玉蘭敗退,左撇子上場:“岳母,養豬要有圈兒,咱家沒有豬圈兒。眼下現蓋,去山上扒石頭也來不及。”
秀花:“啊,不用那麼麻煩,我和西院那李婆子說好了,她家大石頭先借給咱家用。”
“李家攢的大石頭,不是要給大孫兒成親蓋房嗎?而且李老太太那麼難纏一個人,她能借咱家石頭?”左撇子表示懷疑,東西兩院住這麼些年,誰不瞭解誰啊。
秀花瞟眼姑爺,連答都懶得答。
多明顯的答案,不見兔子不撒鷹,得了好處唄。
好處就是這不是下大雨了嘛,西院李家地收的不算早,有的苞米沒曬乾長芽子了,秀花聽到李婆子心疼得直哭那日才登門,提出收那長芽子和稍稍發黴的糧食。
不過有要求。
要求就是李家攢的蓋房大石頭要先借給左家,左家要蓋豬圈。
秀花當時和李婆子說:
“豬圈不蓋起來,我收你這破玩意兒幹啥。長芽子和發點兒黴的糧食,豬能吃,你人敢吃嗎?
那大石頭,你家幾個兒子要是幫我家運來,就這東西兩院這麼近多好運,我家還買你家秸稈。
買它幹啥呀?你咋總問車軲轆話,餵豬喂騾子嘛。”
總之,不借石頭,就全都不買。
借石頭,明年還,然後還買李家那些“破爛兒”。
破爛兒能餵豬,你要讓我家先蓋豬圈兒。
那陣兒,秀花和李婆子談好後,還說:“我怎麼沒去東院兒老吳家?這不就是看你面子?你信不信就她家莊稼淹那個樣,我要是說收她家糟粕糧食,她能激動的抱住我哭。”
李婆子立馬怕這事兒黃了,畢竟餵豬能捨得買多少?擔心秀花真去吳家就不會回收她家的了,趕緊道:
“哎呦,我現在就能抱你哭,你去她家幹啥。這麼的,不是要蓋豬圈嗎?反正好孬秋收也完事兒了,回頭真蓋那日,我讓我幾個兒子不僅給你老送去,還幫你家蓋,他們閒着也是閒着。”
李婆子送走秀花時,就感覺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此時左撇子聽完,憋了好一會兒,憋出句:“岳母,那蓋哪啊?”
“蓋後園子裡,冬天又不能種菜了,你空那麼大地方白瞎了。”
“可是,岳母,到明年開春咱家總要種菜吧,蓋園子裡,離窗戶近,那味兒太大。”
秀花理所當然道:“明年不是開化就要蓋新房?豬要是被小麥養的的好,明年你這正屋我都給你變成豬圈兒。”
“又抓豬羔子,又要爲制酒收糧,各種花用,明年開化至多給滿山他們先蓋間新房,哪裡有閒錢再蓋。”
“你怎問車軲轆話,賣了十四頭豬不就有銀錢蓋啦?”
左撇子和當初賣石頭的李婆子一樣,就感覺哪不對,又說不過。
“岳母,這裡是祖宅。”
“知道了,祖宅很重要,到時候我們都搬到新房住,你正好在祖宅看豬,煮豬食方便。”
左撇子也敗下陣。
還有哪個要問話?秀花用詢問的眼神問大家。
羅峻熙嚥了咽吐沫,打算迎難而上:“外婆,怎麼是小麥養豬。”
他早就想問了,剛大姐夫說,讓小麥養雞養鴨,沒多一會兒,又變成外婆讓他媳婦養豬。
秀花這回態度好了,不是見人下菜碟,而是衝羅峻熙心疼媳婦怕髒怕累能問出這話,她就心裡滿意。
“小孫女婿啊。”
“是,外婆,您說。”
“你也知曉你媳婦有啥本事,包括以後還會養雞鴨,都要她出面。她要聽聽豬是咋想的,想吃啥,渴不渴,主要是會不會鬧病。所以你放心,小麥不會太累,她娘和她爹纔是主要養豬的。她至多幫着喂喂豬食,她喂的,豬不敢鬧事兒。”
左撇子和白玉蘭:“……”
秀花望着大家繼續道:
“既然話說到這了,一家人也要算清帳,咱家纔開頭,我的意思是這第一年甭管幹啥,抱成團兒平分銀錢,別想着誰多誰少了。比方說,六子和二柱子給咱家幹活,從掙的銀錢裡給他們,剩下的,你們爹孃算一份,跟着你們一起平分。那就是四份。”
大家都要搶話說不要。
秀花擺擺手:
“聽我說完。
沒那個道理不分錢,一年到頭盼啥呢。
這和之前獵野豬的銀錢也不一樣。獵野豬的錢放你們爹手裡,那是沒辦法,咱家家底太空,要買地蓋房,你們也知道這事。
要放一起攢徭役銀錢。
這回收糧制酒,還要花錢,那百八十兩就不分了。
但真養起豬和制酒,卻是要分的。
而今年小稻和小豆呢,肚裡都揣娃,就跟我制酒,只能幹前期和最後的細緻活,累的還是幹不了。估麼你們誰在誰要伸手。
關於這酒,你們剛纔也聽見了,沒有滿山的水,咱家酒就不成,小豆該拿一份。
沒有你們大姐夫,你們也賣不出去好價信不信?往後外面要靠你大姐夫跑,他比制酒還重要。
至於我小外孫女這裡就更好說了,稀飯兒要念書,雖說烀豬食什麼的有你們爹孃幫把手,但是豬能不能養好,包括咱家以後帶毛的要全指望小麥。所以,各家都有各家的拿手本領,平分。”
朱興德忽然道:“那也不是四份。五份,外婆,您要有一份,要不我這份銀錢就不拿。還像之前放爹那裡。”
羅峻熙和小麥急忙跟着附和:“是的,外婆,大姐夫說的對。”
滿山還醉着呢,小豆代表:“外婆,我這幾日一直和您學,也沒學會。沒有您,哪有酒,您必須收一份。”
秀花想了想,“那太好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說着話看向白玉蘭。
白玉蘭半張嘴看她老孃,不可置信。
孩子們非要給你老銀錢,你老還有要求。
這一看就是奔她來的:“那行,您說吧。”
“我掙的那份銀錢,給咱家貼補吃用,想吃啥做啥,你不能管。”
給白玉蘭氣的,她在親孃的眼裡就那麼不孝?
一咬牙道:“不用你給銀錢,你啥也不買也可以想吃啥做啥,只要能賣出去酒,行了吧。”
“那你現在烙韭菜盒子去吧。”
“啥?!”
屋裡傳出笑聲。
……
當天晚上。
明明很累,白玉蘭和左撇子仍然睡不着覺,莫名有點兒興奮。
他家這回可不是“撞大運”獵野豬了,是要幹實業了,搞好了能長長久久幹下去的那種。
想問能行嗎?從來沒幹過這種大事業。
但是兩口子全憋着,不敢問,怕又被秀花罵磨嘰。
白玉蘭翻個身:“娘,你睡了嗎?”
“嘎哈。不準讓我猜賣酒能賣多少銀錢。”
“……我沒想問這個。對了,你雞蛋是拿啥還的啊?西頭賣瓜那個遇到我們了,說你將雞蛋給過去了。”
甜水忽然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姥姥,我知道。”
“哎呦,你個小東西也沒睡啊,那你快和姥姥說說。”
“那時還沒下雨吶……”
甜水說的是白玉蘭他們都去朱家幹活的日子,只她和太姥姥還有二姨在家。
然後開始聲情並茂地學秀花在村頭圍捕雞。
圍捕完訓雞。
諸如:
你們知道我是誰的外婆吧。
我也知道你們在家下完蛋了。
你們再給我下兩個蛋。
甜水拿塊抹布和白玉蘭邊比劃邊說:“比方說,這塊布就是小姨的衣裳,太姥姥就拿着這衣裳在雞面前這麼晃。”
怎麼晃的呢。
甜水整個小身板抖了起來。
另外,甜水又跑到小稻懷裡笑嘻嘻嘀咕說:“娘,我還喝到羊奶了。”
今晚,小稻和小豆都在這屋住。就小麥和羅峻熙單獨住一屋。
小稻摟着閨女問:“哪來的?”
“太姥姥給擠的呀。太姥姥揮了幾下衣裳,沒想到五太爺爺家的羊站住腳了,然後太姥姥趕緊解下竹筒,一口乾掉竹筒裡的水,拽住羊就擠奶。太姥姥怕我嫌棄羶,還給我放杏仁煮了呢,是不是二姨?”
小豆沒應聲。
本來這都是小秘密,只是爹孃他們突然回家,忘囑咐甜水別說了。
果然,外婆不高興了。
秀花在白玉蘭沒開口前就呵道:“你閉嘴,我那不是偷。”
白玉蘭哭笑不得,揹着村裡人撿人雞蛋、擠人家羊奶,那不是偷摸拿人家東西,那還能是漲奶啊?
白玉蘭帶着笑意道:“沒想到小麥那衣裳也這麼邪乎。那沒下雨那陣,你們不會是天天出門逼人家雞下蛋吧。”
她就納悶了,她娘得多忙,聯絡大石頭,訂豬羔子,在家制酒,包括今日下大雨去花婆子家,也是忙着去買老菊花制酒用。沒想到,前些日還要天天出去圍堵雞和羊。
這回小豆說話了,搶先道:“攏共就兩天。攢下的雞蛋就夠還給人家的。再着,小妹在家幹活穿的衣裳也像是沒味兒了似的,總那麼揮,可能是味兒散啦?反正外婆再叫它們就不好使了。”
左撇子無聲地咧嘴笑,合着往後還要多給老閨女做幾件衣裳,家裡要留幾件呢。
倒空,雨停了,他去山上搖搖。
——
第二日一早。
一宿過後,大雨轉爲中雨小雨了。
別人還在看着外面天兒發愁,左家卻已經完全忙碌起來。
羅峻熙已看了兩個時辰書了。
倉房裡,全家齊上陣,白玉蘭和左撇子、二柱子打玉米漿,一日下來要剝下來好多玉米粒,這活計極爲辛苦。
小稻和小麥也上了,她們和小豆一起坐在秀花身邊跟着學釀酒。
釀酒需要用到玉米漿、野菊花、麥麩子、老玉米粉以及秀花前幾日早就做好的酒糟,直接做發酵這步。
“看到了嗎?這時候添水,添這些。”
添多少水都是有講究的,那水瓢在秀花手裡像是丈量過一般。
大概比例一比一點八,可以增加出酒率。
接着,秀花累夠嗆指揮三位外孫女將發酵的酒原料放在地上,攪拌到事先準備好的熟糠中。要將它攪勻,與熟糠完全混合。
“來吧,一個過來和我學蒸煮,另兩個接着攪拌,要不然太粘,出不來酒。”
秀花將鍋底裝滿水,將水燒開後放上木甑,然後把發酵的酒料倒進鍋裡,天鍋蓋上,將事先準備好冷卻下來的水倒進鍋裡。
只看,當裡面熱的酒碰到鍋底的時候就會成爲液體流出來。
然後再往天鍋裡面加上冷水,小稻看明白了,那冷水要一刻不停的換。
秀花還讓小稻手指伸進去,讓小稻感受溫度,大致三十多度,往後就按這個手指感覺來。
另外:“看見底下這燒的木絆子沒,你二妹夫劈的,你粗細擱兩根這木頭就差不多。”
扒玉米粒的幾人看的嘖嘖稱奇。
原來是這麼制酒的。
與此同時,楊滿山在西院李家,和李家幾位兒子開始頂雨運大石頭。
朱興德是手拿麻袋到處跑,正喊着回收的口號,賣發芽子糧食的報上名,嫌便宜的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