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太指指宋茯苓身上的水壺、一直放腳邊的揹包,以及車裡她瞧着挺面生的東西:“你先等會兒,我問你,這些都是哪來的?”
宋茯苓不想廢話解釋,關鍵也解釋不清啊。
況且她屬於是能不正面撒謊就不撒謊的人,甚至有時用不回答來回避問題的性格。
在現代時,她就保持一個理念:不回答,你不能說她是在撒謊。考試沒考好時,她媽問成績她就不說話,你猜去吧。
所以她一把抓住了馬老太的手,看了眼錢米壽後,用手指輕輕撓了撓馬老太的手掌心,然後就瞅着她奶不吱聲了。
這動作暗示的好,馬老太立刻腦補開了。
看來這些都和錢老爺子有關,看來小孫女不想當錢米壽麪前多說,看來錢老爺子給她三兒媳真留好東西了,備不住還有可能連錢家唯一的孫子錢米壽也不清楚。
那不能問了,那指定不能多嘴,管是誰給的呢,管是給的什麼,有總比沒有強,歸她三兒就行。
“奶,那我倆下去了?對了,我得給你找做鞋的鞋面,我們出來時拿的,只拿了幾塊整布料,都是厚實的能耐磨。當時走的太急,也沒再劃拉劃拉,這幾塊應該是我娘平日裡攢的。”
馬老太拒絕道:“你不用管,我那碎布麻繩什麼都有。你這整塊的好料子,唉,怕早晚涼,以後也越走越冷,看看在外面推車那幾個人,還有趕車這仨,誰缺厚衣裳我擱車上給裁出來吧。”
“嗯,就是沒棉花呀。”
馬老太翻了翻眼睛:“你從下生算是掉福窩裡了,哪有銀錢買棉花,說話都氣人。記得往後下去尿尿歇着的,讓你大丫姐帶你打些草回來,放車頂上晾着。”
宋茯苓不解,聊棉花呢,怎麼變成了打草,又給她安排活。
馬老太把出發之前蒸好的乾糧全拿出來,打算一會兒停車讓小孫女下去,順便把這些乾糧給大夥發下去。
下晌本來就沒吃飯,這又走夜路,再怎麼摳糧食也不能累毀了人,該餓的心難受了。
馬氏一邊手不停忙着裝乾糧,一邊說:“你奶我,倒是借你爹光,前兩年就蓋上了棉花被。擱往前兒,哪有,就炕上鋪厚乾草,被子裡買些便宜柳絮和曬乾的蘆葦放裡面當芯,蓋那個。”
說到這,又擡眼問宋茯苓:
“你不記得了?就你們家沒搬縣城前,你大伯二伯還有你姑母家,那不都是鋪那個。
是你們要走了,你爹說那些鋪蓋不要了,這才一房分上一兩牀,就你那小尿墊子都拆了給金寶做過棉衣。
再說現在也沒夠用啊,倆人鋪一牀,身下是草墊子,哪像你家,裡裡外外都是棉花的,跑的時候還不知道給帶上。你們手指縫鬆的那些、丟的那些,在咱莊戶人眼裡都是好東西。
不是我說你娘,你說她一天,唉!”
宋茯苓此時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是忘帶什麼東西爲什麼要先埋怨女人,奶咋不說她兒子呢。
一方面是頭回聽古人講生活中真正的困難,都不敢想象,只是一個棉花而已,在這裡卻成了擁有不起的奢侈品。
原來有棉被蓋,也能成爲讓人羨慕的事,太直擊心靈,太前途灰暗。
宋茯苓不敢多說,怕話越多越露餡,她挎着一布包乾糧,一手又領着錢米壽,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