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佩英特意來到會議室,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瞅。
別誤會,她不是來看米壽上課老不老實的。
她是來看看她男人是怎麼教書的。
她家老宋,在教孩子們正經讀書。
這事兒雖然千萬遍的告訴自個,人家是童生,有記憶,很正常,但是每回細琢磨都覺得,咋透着那麼股玄幻呢。
所以,錢佩英特意來瞅瞅,她老公變?文化人?,啥樣。
?娘,你幹什麼呢。?
?噯呦,嚇我一跳,從哪躥出來的??
?你還嚇我一跳呢,你手指頭戳窗紙幹嘛,想看我爹?那你也不能破壞公共財產呀,一張挺貴的,戳破了還得重糊。?
錢佩英被女兒識破,有點不好意思。
這不是窗紙不透明,瞧不着,要是像現代的玻璃似的,誰樂意戳紙。
?娘,你要想瞅他,我有辦法。來,你跟我過來,我記得門板子有一塊鬆動了,一挪能露條縫。?
在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中,錢佩英一邊扒門板子往裡瞅,一邊頭也沒回小聲道:?你也是來瞧你爹的??
?啊,我實在是無法想象他教書什麼樣。?
什麼樣呢。
在錢佩英的眼中:
媽呀,你還別說,她家老宋不白進屋特意換衣裳。
那時候剛乾完活,進屋一頓洗,特意換上長袍。
她不理解還問呢,換它幹啥呀,一會兒上完課還得接着幹活。脫了換,換了脫,趕上不是你費勁洗了。
老宋說:?需要換的,教書育人,要有儀式感。最起碼不能讓米壽覺得我還是他姑父,那能教好嗎?他能聽話嗎??
此時,你再看,老宋一身青色長袍,頭上戴着方巾,站在孩子們的書桌邊,手中拿着戒尺,正用磁性的聲音領讀,渾身上下,書生氣十足,你還別說,和平時真不太一樣。
嘿嘿,還挺帥的呢。
?給我看看,
娘,?宋茯苓擠上前,纔看了一眼就捂嘴憋不住笑:好違和啊,不像她爹了都。
這是下午課。
宋福生教的課都安排在下午接近傍晚時分,甚至時間上要機動起來,都沒個一定,因爲他忙。
他不在的時候,他都想好了,孩子們就描字,唸詩,背誦,臨時小老師會由宋茯苓頂替。
這也是宋茯苓沒法和米壽他們在一起讀書的原因。
當然了,啓蒙類的書籍,宋茯苓就不用聽了吧,沒必要不是?她都多大歲數了還啓蒙?聽米壽的小嘴唸叨唸叨就能記住。
那麼,這裡存在個問題。
那就是小娃子們早起吃完飯後,就要去和牛掌櫃學習打算盤了,學算數。
陽光出來後,要在視力最好時,練習射箭。
中午又強制他們必須睡午覺,要不然就要扣他們的小紅花,胖丫姐姐會利用寫話本子的時間看着他們的,不敢不聽話。
下午,才睡醒,又要去上?語文課?,上完就該到了吃兩頓飯的時辰了。
晚飯到馬奶奶她們粉花小分隊全部回來之前,要幫胖丫姐姐做沙盤,這叫手工課。
說是手工課,往後也不停,即便將來沙盤做完,也要長期的上下去。
只不過,以後可能是幫着疊蛋糕盒紙,幫着開春上山採蘑菇、採摘帶顏色的野果子晾乾之類的。
那麼問題來了,啥時候玩呀?
起早,或者是晚上。
宋阿爺告訴小娃子們:
?你們不是惦記去冰面上野嗎?可以。
大清早或是晚上,咱們家每日都會有叔叔伯伯和你們爹,去冰面上起早貪黑砸冰窟窿撈魚,你們可以跟着去,放放風。
還免得你們瘋起來顧頭不顧腚,在冰面上摔着腦袋俺們都不曉得。?
有小娃就提出:?早上起不來呀,冷。?
宋阿爺:?那就沒招了,那你只能躺在暖和的被窩裡溫書,背頭一天學的,這麼的也中。?
小娃們被頂的,他們不中的:????
錢米壽不氣餒,發現同伴們都不吱聲了,他再接再厲道:?早上不中,晚上也不中啊。晚上黑,玩,也看不着啊?就不能換別的時辰嗎?擠一擠,就有了。?
宋阿爺:?怎麼看不着?有火把照亮,不耽誤玩,正好你姑父還有他們的爹都在旁邊守着。?
?有姑父守着,我能玩好嗎??
宋阿爺笑眯眯道:?玩不好就對了,你們還想怎麼玩好??
這些個淘小子,竟拐帶着村裡的孩子,近日沿着冰面能走出去老遠,錯個眼珠滾着冰球子就沒影了。
這是啥地方,山邊。
你說揍吧,不捨得。
跟後屁股管吧,哪有空。
??
事實證明,宋福生對自己不能盡職盡責當老師,判斷的很準確。
纔沒過幾天,小娃子們就被他脫手甩給了閨女。
變成了宋茯苓在拿着書本領讀。
變成了宋茯苓在拿着教鞭,考這些小娃子們背誦。
變成了宋茯苓在黑板前寫字,讓下面的娃子們跟着描字。
一筆一橫一劃。
宋茯苓坐在前方書桌,一邊寫小說,一邊時不時擡頭看一眼下方的?學生們?,有孩子不老實要坐不住時,她就:?咳咳。?
宋福生近幾日在忙啥?
他是帶着宋富貴他們,在各縣各村的瞎溜達。
認識了好些個朋友,最起碼下回見面都到了面熟的程度。
也去了那個在逃荒路上結識的員外爺家,登門了。
宋福生幾個人,特意帶着用虎骨泡的酒,虎骨沒全賣,留了些,帶了兩罈子,帶了一腳子野豬肉,又帶了塊宋茯苓給做的六寸大小的蛋糕去的。
員外爺的老伴, 打宋福生一出現,就面露高興至極。
老太太對外面的村裡人特意介紹說,這是我家的親戚,實在親戚。
等坐在堂屋寒暄一番後,老太太才一臉愁容,拜託宋福生道:?快幫我勸勸。?
?怎的了??
?病了,要不然早就去你們那啦,咱上回分開時還說好了的,過幾日就去。結果轉回頭,這不嘛,就摔了。去買田時,摔到人家地頭了。地也沒買成,怎麼想怎麼不吉利。?
宋福生被員外爺的兒子和老太太一起引着,來到了裡屋。
瞧了眼眼窩瘦塌陷的員外爺,不用掀被看就能猜到,應是摔得挺嚴重。
而且人一旦摔了,尤其是這麼大歲數了,至少需要三兩個月在炕上躺着,出不去家門。
員外爺家又因爲也面臨着才落戶到這裡,面臨着?白手起家?的局面,着急掙錢,老爺子心裡着急,一股火就變得更嚴重了,頭疼腦熱也跟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