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馨恬靜,微風和煦輕柔。
金秋的天空,白雲像棉花團兒似的,一團兒團兒漂浮在藍天之中。
小紅和陸畔的新坐騎二駿,頭湊頭並排站在路上嘮嗑,嘮英雄史,講講這些年足下遍佈哪裡。
時不常的再結伴溜達,吃口草,喝口水。
共同仰頭感嘆一下大駿:你在天堂還好嗎?
他們的主子正在路邊的大地裡,一副農夫、農婦的打扮。
宋茯苓頭上繫個三角巾,“我說,挑嫩的掰,我愛吃嫩苞米。”
陸畔用苞米葉子連接做繩,將六穗苞米串了起來,向肩膀上一搭。
看看旁邊地裡,認出來了,又走過去,抱了一個大西瓜。
而茯苓已經鑽出苞米地,正挖不知道是誰家的倭瓜呢。
挑倭瓜像挑西瓜似的,挨個敲了敲,這個好。
茯苓剛抱着倭瓜站起身,用胳膊蹭下額上的汗:
“……不好!”
她嗖嗖地跑了起來,在陸畔隔着苞米杆還沒看清怎麼一回事,茯苓將懷裡的倭瓜一扔:“接住,快跑。”
陸畔反應迅速,左肩膀搭着苞米,右肩單手扛着大西瓜,一個飛躍,左手又準確無誤接住扔過來的倭瓜。
怎麼了?
“哎呀,快點兒啊,”茯苓跟陸畔着不起急,跑兩步又調頭回來扯住站在原地擺譜的大少爺,“放狗啦,五六條大狗呢。”
金黃的大地裡,豐收的大地裡。
只看宋茯苓邊帶頭跑,邊時不時回身,對追趕的老農們和六條大狗跳腳喊話:
“我告訴你們,過分了啊,可給你們錢了,就扔在那地頭。”
“我告訴你們,再讓狗攆我們,我可使出殺手鐗啦。”
殺手鐗是小弩嗎?
不是,是陸畔。
帶陸畔出門還帶什麼弩啊。
那弩,茯苓早在出嫁前一日就作爲禮物又贈與米壽,祝願詞:作爲一個男孩子,在外面行走要保護好自己。
“那姐姐你呢?”
“我不用了。弟,那什麼,咱倆分一下財產,給你弩,我要小紅。”
當時米壽:“……”
其實這兩樣都是他的,被姐姐霸佔多年,他去哪能講理呢。
此時,陸畔始終跑不快,始終跟在茯苓的身後保持半米的距離。
看着茯苓真急了跳腳喊話。
看樣是怕狗隨岳父,不怕狼,怕狗。
看着茯苓頭上圍的三角巾上還支棱根苞米葉。
他扛着西瓜抱着倭瓜,眼裡滿是笑意。
對面追逐的老農們終於發現低頭的銀子,急忙擺手讓拽住狗,別攆了。
“銀子?”
撿起銀元寶的老農,狠狠心破壞元寶造型一咬,“恩。”
再看陸畔和茯苓那倆個敗家子兒,已經馱着戰利品找到一個風景更秀麗的地方,烤了起來。
茯苓吃口倭瓜:“真甜,真面。”偷來的就是香。
帶辣蘿蔔條出門好了,就着蘿蔔條更好吃。
陸畔有刀不用,用手劈開大西瓜,劈開不規則的形狀才更有胃口:“給。”
倆人吃個西瓜就能親在一起,吃着吃着就抱在了一起。美其名曰臉上有西瓜水。
“甜。”
“是吧?我就說大地裡的比城裡賣的好吃。你看這秧子都是新鮮的。”
“我是說,你甜。”
茯苓立馬滿臉喜意,連捶帶打,抱着陸畔的胳膊,將小臉藏在陸畔的背後。
陸畔胸腔裡也發出陣陣笑聲。
兩個人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啃玉米,渴了就咬口西瓜,也不着急趕路。
在他們眼中,不一定非要去莊子纔是風景,處處是景。
陸畔正望着天上一團團白雲,
被茯苓問到大駿。
戰馬就是夥伴。
但他這一刻想起多年的夥伴並沒有悲傷。
因爲茯苓拍拍手站起來說:“我讓你騎啊?”
“什麼?”
“來,我揹你。”
“都是女子弱小,可被男子背。我怎可讓你背。”
“別廢話,來,我真背得動,不信你試試。”
茯苓強制性讓陸畔摟住她的脖子,費勁得背起高大的陸畔,“我肩膀厚實吧?我可靠吧?”
陸畔腿蜷曲着,兩腳划着地,鞋上全是灰,側頭看向吭吭哧哧累冒汗的小臉,呼哧帶喘還要自誇的小嘴。
他用臉使勁蹭了蹭茯苓的側臉。
或許以後,再征戰想起默契無比的大駿時,不再只是親手埋葬大駿,後面的場景會連上茯苓揹他這一幕。
除了父親曾背抱過他,就只有媳婦背過他。
……
小兩口在莊子的日子,只留下將屋子燒熱的婆子,不必要的全部給放假。
這是他們倆共同決定的,煩透了身邊跟着一堆人,麼麼噠的時候總被嚇一跳。
他倆也不想想,給別人也嚇夠嗆好嗎?說親就親,你倆嘴沾一起得了,也不分個場合。
所以,共同決定就要共同承受。
陸畔和茯苓一起摘菜,一起用半生不熟的手藝做黑暗料理:
“呸,真難吃,我好像炒的是草。”
“我覺得還好,媳婦,你挺有天賦。”
“有天賦什麼啊,我發現你,嘴可甜了。噯?你是不是有陰謀啊?你再忽悠我,我也就這幾天和你玩過家家,以後是不會你餓了親手給你下面湯的。帶我爹來好了。”
“茯苓,和你商量個事兒,你不能總惦記帶爹孃。今兒一天,提了六次。”
“有那麼多嗎?”
“有,”他數過,脫口而出,不是岳父就是岳母,要麼就奶和米壽。
陸畔一邊夾菜,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提要求,他是夫,什麼時候媳婦開口閉口只提他。
倆人做的菜不咋地,酒非常不錯。莊子存了不少好酒。
一起坐在院子裡,喝得微醺聊天,望着皓月當空什麼都聊。
以茯苓的感受,她和陸畔忽然進入現代談戀愛煲電話粥階段。
只是這裡沒有電話,需要面對面。
只是他們在婚後。
“忽然被拔高了,做王妃習不習慣呀?”
茯苓想了想,扭頭看向陸畔:
“我嫁你,拔的比較多。一次性好幾個頭銜。咱倆沒成親前,我以爲只做國公府的少夫人就會不習慣。真到了這一天,好像也沒什麼。”
宋茯苓繼續道:
“有點像女人喜歡的一件非常貴重的首飾,市面上最貴的那種。沒買前,或許會想許多。
我買它,我配嗎?我豁得出去買那麼貴重的首飾嗎?要知道一旦買下,連衣服和鞋都要爲它配套的,要不然也不搭是不是?然後我戴上能表現從容嗎?會不會戴上像借來偷來的?
反正,種種吧。
會,曾不安過,嘿嘿,雖然我從不在爹孃和你面前表現出來,但私下,心裡有過擔心。”
陸畔微笑着問茯苓:“現在呢。”
宋茯苓未語先笑:“現在發現買回來就那麼回事兒吧。真做了王妃也就那麼回事。”
她還強調,是真的。
見識過,擁有了,真當上知縣之女、知府之女、從三品侍郎大人家千金,到王妃、國公府少夫人,沒什麼了不起的。
畢竟都是人嘛,過的都是人的日子。
甭管什麼身份,什麼頭銜,盼的想的、最終作爲人,心態裡想得到的,就那麼幾樣。
宋茯苓從舉例的首飾上,又拐到她老媽和祖母那裡。
就這,她還不承認一天提好幾次家人。
“我記得在奉天,曾經有一個像龍鬚酥樣式的金耳釘。做工繁雜,金絲纏繞的耳釘,我娘格外喜歡。”
陸畔抿口酒,憋不住笑:這形容,他媳婦用吃的打比方。
茯苓道:
“那時候我爹其實也買得起,但是家裡並沒到想買就買的程度。
我娘就回回去奉天,帶着我假裝路過那個店鋪進去看。她怕我發現,還假裝看別的款式。
後來,我爹交家不少銀錢,她終於下手給自己買了。
我以爲,那個心心念唸的耳釘會是她最喜歡的。但是她就剛買時連着戴了那麼一段日子。
這麼多年過去,我娘有許多首飾,我問娘,最喜歡哪個。答案很出乎我意料。
她說一個是我爹送她的第一條項鍊,一個是我大郎哥、鐵頭哥幾位哥哥湊錢給她買的銀簪子。
你看,這就和我頭上賦予的那些頭銜似的,真得到手了,戴上了,咂咂嘴細品品不過就那麼回事兒。
倒是沒買到手的過程,我娘說那時候很喜歡,現在不喜歡了,戴幾天習慣了,包括像我沒嫁你之前私下小焦慮的過程,好似比擁有更有意義。”
茯苓又說她奶也是。
當時可喜歡一個擦臉的,心心念念。收到第一瓶雪花膏,據說都哭了,從來也沒擦過。真擦上也就那麼回事。現在你再問那小老太太,她一定會說那個根本不去皺,她會給你介紹其他的擦臉膏。
輪到宋茯苓問陸畔:“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從第一腳嗎?”
“咳,”陸畔瞬間被酒水嗆到,一邊咳嗽一邊臉微紅倒也實話實說道:“怎麼可能,你那時候頭上有小蟲子。”
完了,提起小蟲子,宋茯苓馬上跑題,一把辛酸淚:
“你是不知道,陸珉瑞,我那陣特別痛苦。當初我被那蝨子困擾的,連洗一個多月,和人說話不看臉,盯着人家頭髮。經常性的搓胳膊,感覺恨不得給自己扒掉一層皮。”
她又提她奶:
“我小時候沒在奶跟前兒長大,我倆這麼好,真的是一件件事情積累起來的。
那陣,我知道家裡好些人認爲我不懂事,背後可能也議論我不好,我要不是有個好爹,就我這樣的,會被許多人罵。
我奶明明應該是和那些說我不懂事的是一撥人,她的性情攢錢過日子按理也會那樣,那是她的人設。”
陸哥哥,人設懂不懂。
“結果奶那個人設,爲我崩了。我要花掉對於當時來講許多的銀錢買去蝨子藥,她可能是心裡在一遍遍罵我,個敗家子,估計進藥鋪子前都在罵我,實際行動卻沒含糊,決然的給我買了回來。”
宋茯苓說着說着,坐在躺椅上沉默下來,抱着膝蓋,想奶了。
想奶在逃荒路上對她說:“胖丫啊,你就在車裡坐着吧,奶要是走死了,你帶着我那四兩銀錢好好活下去。”
想奶,在她做出第一個蛋糕時,哆嗦着嘴吃下去說:“胖丫,奶知道你累,可是這個真能掙到錢。”
想奶,掙到錢後,買給她鋪了一炕的新衣裳,指着那些衣裳笑的一臉滿足說:“你瞅瞅,相中沒,這顏色都可新鮮了。”那些顏色,都是奶幻想自己年輕做夢惦記穿的。
想奶,逗奶躍躍欲試掰火樹銀花的金葉子,嚇的奶進屋嘴都瓢了,一路:“呀呀呀,你別給我掰它。聽奶話,趕明兒掰陸家的去,別別別別碰我的心肝。”
想奶,在有人說她不好時,奶掐腰罵街:“我看誰敢爛我,我撕爛那些扯老婆舌的。”
沒人攔您,去吧。
奶還有一個最大的毛病,愛吹牛顯擺。頭幾年愛吹她爹,現在她成了王妃,估計只她那場婚禮,就能吹一輩子。她都看到奶看着漫天煙花露出夢幻的表情。想必以後每次說起,那頭定會揚的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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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畔始終觀察宋茯苓的表情。
使得陸畔,不得不伸手扒拉下媳婦。
快拐回來問我:什麼時候喜歡你。
真怕媳婦一個心血來潮,他還管不住她,騎馬要回家。
宋茯苓嘆口氣,好吧,正度蜜月呢,就別想念個老太太啦,等回去親那小老太兩口。小老太還要給她在家掙錢呢,很是能幹。
扭頭看陸畔:“什麼時候,是教你念書嗎?”
“你什麼時候教我念過書。”
“噯?你這人,才發現你還挺忘恩負義,教一點兒也是先生啊,你快叫我先生。”
陸畔不想接受自己算學比妻子差的事實。
回憶茯苓穿的五顏六色第一次去別院那次,“不是那次。”
“那是你偷我東西的時候喜歡上我的。隨着偷隨着加深感情。你看哈,你偷拿過我圖紙、偷過我畫,偷用我口罩,都不帶打聲招呼的,也不好借好還。這回成親,我在你放配飾的櫃子裡纔看到,你還偷過我髮帶啊陸珉瑞。”
陸畔露出微微羞赧的表情,爲什麼要用偷這個字。
他還沒有埋怨過茯苓是盜呢。
世間最厲害的江洋大盜,盜心賊。
“你別躲,說啊,哪次。”
陸畔呵呵笑,轉了轉手上的扳指,用審視的神態,似乎也在納悶,上下掃一眼茯苓細品品:“真說不清。”
可能是弟弟要雞蛋,當姐姐的沒有姐姐樣,給了就吃。
可能是第一次去宋家,這小丫頭捅捅爐子,上了杯茶,不跪禮、不行禮、不點頭微笑、不倒退着走,轉頭給個後背就出去。
可能是他看圖紙時,在宋家那逼仄的環境中,她帶着香味和他湊到一起說話。
可能還真是那次去別院,她臉上掛着假笑,手上使勁掐斷粉筆,他第一次被女子厭煩。什麼事都是第一次忘不了不是。
還有可能是蒸籠打開,漂亮的蛋糕。他長這麼大,頭一回見,頭一回吃那樣的點心。出自媳婦的手。
更有可能是小模樣長的漂漂亮亮,真相掀開,字卻像蝦爬子。
“我知道了。”
宋茯苓指着陸畔像發現了秘密,一片瞭然:
“你給我做打蛋器之前就暗戳戳相中我了,是與不是?我說對了吧?
哈哈哈,你不知道,你那次用箭挑開給我帶來多大樂趣。
過後,我都在心裡想,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給陸畔氣的,中止聊天。
將茯苓扛在肩上,茯苓還在惹火:“還有那次在河邊,你跑什麼啊,陸珉瑞,你給我分析分析你當時跑的心理。跑幾步回頭等等,跑幾步等等,挺大個人,像小孩子一樣。”
茯苓大笑,當初她和陸畔真像鄉村版愛情。
陸畔對着茯苓屁股就是一巴掌。
往事不要再提。
能不能將他窘迫那幾幕全忘掉。
……
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我後天都愛你。
陸畔在被窩裡摟着茯苓,眼裡滿是幸福。
他倆剛結束自成親後最和諧的一次。
宋茯苓瞅瞅他,仰脖累了,用兩手緊緊摟住陸畔的勁腰,用小臉蹭蹭陸畔的胸部,夫君的身材可真好。
“冷不冷?”
“不冷。可是,我餓了。”
“那吃什麼。”
“燒烤?”
“像你家那麼烤肉?”
“恩。”
“走。”
至此後,陸畔和茯苓之間的默契已達到,甭管半夜幾時:“燒烤?”
“走。”
甚至茯苓半夜只要看一眼陸畔,啥也沒說呢。
陸畔:“走。”
“不是,去錯地方了,陸珉瑞,不是吃,我要去廁所。”
沒錯,在莊子裡,連上廁所的默契也培養了起來。
終於達到陸畔想要的效果。
沒有伺候的丫鬟,這裡又沒有電燈,一個人拎着蠟燭燈,即便有照亮也黑啊。害怕。
可見,陸畔的陰謀詭計得逞,心滿意足成了那個陪伴的丫鬟。
不過,陸畔又有了新的要求,“媳婦,你這樣就不對了,我能陪着你,你爲什麼不能陪我。”
宋茯苓堵住鼻子,在外面拎着油燈,“我能在外面陪你嘮嗑就不錯了。你說你個大男人還要人陪。”
正如茯苓所說,那些頭銜真戴上王冠沒什麼,她愛上的是陸畔這個人,愛上的是他們倆人的點點滴滴。
他們在楓葉如舟、萬山紅遍的景色下,緊緊相擁。
他們在溫泉裡過潑水節,也能如老夫老妻互相搓泥。
陸畔那樣的人,能好意思抱着茯苓說出:“我以後再想起波濤洶涌這個詞,只會想起你這部位。我算是完了。”
曾經冷峻少言的人,在妻子面前隨便說話,說出來也不怕不好意思了。不和媳婦嘮黃磕和誰聊。
茯苓那樣的人,也終於爭氣,能像錢佩英所盼望的那樣,心細的對陸畔說出熱乎話。
那熱乎話,終是不用人跟在後面提醒,就會發自本心想到:
“夫君,你身上這些傷,現在年輕不算什麼,以後到老了可能會遭罪。像我爹逃荒走的腿疼,他平日看起來像沒什麼事吧?事實上,我娘每年冬日都會用各種偏方給他敷腿。你也要注意。我怕你這些傷口往後老了全找回來。”
他們能笑鬧在一起。
茯苓有時候小子的性情不會鬧急眼。
用澆園子的水管子互相呲水,互相打鬧。
在牀上,她胡說八道,也被陸畔用棉被捂住過,大笑着:“陸珉瑞,我看你是想換媳婦,你要捂死我。”
當然了,畢竟是女子,女孩子明顯的矯情特點也有。
給莊子裡送肉的管事來了,茯苓用秤豬的秤自己,豬纔下去,她就上去。
還沒看清胖多少斤時,陸畔會將她一把抄起。
“你別鬧,我要看看。”
“看吧。”陸畔橫抱茯苓,一起上秤。
“你以前多少斤。你以前是多少,現在還是多少,剩下的全是我的。”
氣的茯苓直蹬腿,哎呀,你討不討厭啊。
跪一地的管事和莊子裡婆子。
各個被臊的臉通紅,不敢擡頭:這倆祖宗什麼時候能回去啊?
回去也是換一撥接着膈應人。
從莊子回來,尤其是當知道四層樓的驚喜。
茯苓當時騎在陸畔的身上,讓陸畔揹着,她高興的揮舞拳頭,耀武揚威、漫天喊話,用最大的音量:“我夫君最好,我夫君最棒!”
陸畔爲這句話,揹着茯苓在後園裡跑了起來。
茯苓被一顛一顛的緊緊摟住陸畔的脖子不撒手,激動大勁哭出了聲。
“怎麼了。”
不用注意哭的美不美,無所謂陸畔會不會笑話她沒出息,再也沒了被看到沒眉毛時的顧慮和懊惱,哭出聲道:“嗚嗚嗚,我不告訴你。”
不告訴你爲什麼哭,你管我呢。
而宋茯苓在接下來最大的變化就是:
“爹,聽陸珉瑞說,上朝,你站在大後面。”
宋福生:“……”
是,你夫君厲害,他站在最前面,你爹我站在中間靠後,行了吧。
“哈哈哈。”
氣的宋福生:“就這樣的,以後少回孃家。”
“不回就不回,走,陸珉瑞,爹煩咱倆了,咱倆回家。”
家,出其不意的,順其自然的,宋茯苓就認爲她和陸畔在一起纔是家了。
“娘,陸珉瑞說……”
“奶,陸珉瑞那天還說呢……”
宋茯苓和老夫人從別府做客回來,坐進車裡,“祖母,咱倆去接我夫君下早朝啊?然後咱們仨中午下館子,昨日夫君還說,四季春有幾道菜不錯。”
老夫人笑呵呵說:“再帶你祖父一個。”別差他一個,都是下早朝的,眼巴巴瞧着怪可憐。當然了,給你父親帶上也好。
宋茯苓對陸夫人道:“母親,我能不管賬嗎?夫君說,您管的好。”
陸畔:我什麼時候說過那話。
被陸夫人用眼神詢問,立即點頭:恩,他說過。
陸夫人特意問了問:“可是,你不能總不管,我能陪你們一輩子嗎?”
“母親年輕,母親,您要陪我們一輩子。兒媳想讓您一直管賬,這樣就等於是一直管我們,被您護着,我們就不用長大了。”
真能說甜話,再配着兒子也看過來的眼神,陸夫人覺得那就是兒子的意思,在小兩口離開後還喜哭了。
全家人都發現了,宋茯苓會情不自禁的一口一句陸畔說。
宋福生和錢佩英望着女兒被下衙的姑爺歡歡喜喜接走,女婿也是一見面就摸摸女兒頭,似是在問:你今天有沒有乖啊?
然後說一句:“爹孃,我們走了。”像來幼兒園接孩子似的。
他倆共同心想:我們的閨女,後反勁兒的正式進入戀愛階段。
可是,陸畔的身份擺在那裡,終是會有委派的任務,終是要去駐地巡視,終是生活中要有短暫離別的場景。
外面天漆黑一片,陸畔小心掀開被子,正要下地,拿起放在牀頭岳母給媳婦做的大熊,將大熊塞到媳婦懷裡。
沒站起身,低頭一看,一隻小手緊緊拽着他衣襟。
陸畔回身就摟住茯苓,好頓安慰地親媳婦,“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穿的漂漂亮亮,正好讓我手下那些將領看看煜親王妃的風采。”
“纔不要,我書院正是籌備的關鍵時候,一去一回至少半個多月,到時又要延期開業。”
說的陸畔差些翻白眼,有書院就能捨得他,這沒良心的,就不該給她開。
然後宋茯苓不夫唱婦隨也就算了,她還磨人假哭:“陸珉瑞,你沒良心,我來着月事,在最需要人溫暖時,你走。你走,誰給我暖腳丫。”將小腳丫拿出來給陸畔看,挺熱乎的非要晾亮。
陸畔好話說盡:什麼你聽話,什麼,苓苓。什麼“對,我這前程確實沒什麼幹頭,已升無可升,你最大,因爲你想啊,你管我。”
咱家,你老大,他承認。
但是沒過幾天,當宋茯苓忽然出現在嘀嘀咕咕的順子和小全子面前時,聽說陸畔感冒了,“備車。”書院開業不算事。
“少夫人,少爺不讓告訴您。”
“我說了,備車。”
說話不好使啊?
再敢多一句嘴,給你們配兩個醜媳婦。
茯苓到駐地那日,陸畔正在將領們面前時而攥拳咳嗽,時而擰眉訓話,罰這些人不打仗了,就懈怠不嚴抓訓練的將領。
那天,天空飄下初雪。
雪一片一片一片,洋洋灑灑飄落。
有人拍拍陸畔的左肩膀。
陸畔緊鎖兩眉,回頭怒視,誰敢如此放肆,“……”
幾十位將領們眼睜睜的看到,煜親王一把抱住穿的像假小子似的王妃。
他們:“……”
就當衆啊?當衆這樣好嘛,王爺。
大帳裡。
陸畔已經着急的搶下順子手裡的爐鉤子,親自將火捅旺些。
順子急忙就撤了,還讓營帳外的護衛四散開,王妃一到,只可遠觀,不能近聽。
陸畔一會兒捅爐子,一會兒倒熱茶,一會兒問餓不餓,掀開簾子喊,備膳。
一會兒又嘴不停指着茯苓道:“你就穿這點兒來?今兒最冷,你來幹什麼。”
宋茯苓主動湊上前,一把抱住陸畔的腰,仰頭嘻嘻笑:“陸珉瑞,你今兒咋不親我呢?”
以前,可是一見到面就親。
陸畔心裡一下子什麼着急都沒有了。
他很想茯苓,從還沒有離開家門,從給茯苓後背離開內室就開始想,留她一人,有沒有淘氣?沒有他仗腰,在府裡在外做客有沒有受慢待,晚上會不會像他一樣輾轉難眠。
望着懷裡的小臉,“我這兩日有些風寒,不能親,別過了病氣。”
宋茯苓小靴子踩着陸畔的腳就爬了上去,主動親,還邊親邊說:“我這身板跟小牛犢似的,從不流鼻涕得風寒,我就不信了,親親就能過病氣?”
這給陸畔勾的,就柳下惠也受不了這個。再沒出過營帳。
於是,第二日,宋茯苓圍着被子,“啊啊,啊欠!”鼻涕眼淚往下流。
只看,陸畔一手藥湯、一手薑湯進來,一臉愁容,姑奶奶,你說你湊什麼熱鬧。我病了還要伺候你。
可這一趟探班,也不能說只收獲了風寒。
一個半月後,老夫人過壽,和馬老太正說笑着,宋福生和錢佩英也正坐在男桌女桌喝酒與人說話時。
宋茯苓才起了個頭,“祝祖母……嘔!”
完了,宴席徹底亂套了。
陸畔聞訊趕來,臉都變色了。
就昨兒,他還做一夢,夢見茯苓消失不見了。
類似的夢,茯苓也做過。
不過,區別在於倆人驚醒後的反應。
陸畔是緊緊抱着媳婦緩了好一會兒。
茯苓是醒了就推醒睡的好好的陸畔,張嘴就埋怨:“你怎那麼笨,你怎麼能找不着我呢。”
搞得陸畔當時都懵了,他怎麼睡個覺還犯了錯。
這不嘛,陸畔站在內室外,焦慮的直轉手上的扳指。
太醫一出來,他就問:“王妃怎麼了,本王命你說實話。”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有喜了,是喜脈。”
外面賓客立馬開始道喜,雙喜臨門,老夫人過壽,孫媳有孕。
陸畔:“……”
但煜親王依舊非常焦慮,因爲算算日子是什麼時候有的,媳婦那陣喝過風寒藥。
宋福生不得不出面,單獨和女婿談話:“你瞅瞅,你那牙都腫起來了,珉瑞,你這樣下去不行,已然的事兒,心眼怎那麼窄呢。而且太醫不是說過,你那風寒藥的藥方,沒那麼霸道。”
心腸挺硬的老丈人,開始心疼姑爺了,就可見茯苓懷孕被伺候的好好的,可是女婿卻沒輕了折磨自己。
這還沒生呢,生那天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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