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的隊伍左轉彎,跑出郭家公館大門,然後右轉跑向後面的城南大道。由於統一着裝,這些由參賽選手組成的隊伍還真有一股虎虎的殺氣。
由於是臨時組合起來的隊伍,跑步的步伐唏哩嘩啦的不整齊,郭萬春帶着隊伍走在前面,此時並不叫喊,待到了城南大橋頭後,他才站定整理了一下隊形,然後邊走邊喊:
“一,一,一二一!”
喊了幾遍後,他就用哨子代替叫喊了。
隊伍整齊的行進,前面是一面由四個人舉着“邊城市第三次武術比賽”大牌,接着是撼人心魄的鑼鼓響器,後面各參賽隊之間保持幾米的距離,領隊手舉隊牌,隊員們親一色的邊城武協白色唐裝,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步伐整齊,所過之處,引來行人們的駐足觀望。
郭萬春和城東代表隊的領隊張耀中並排走着,前面兩米遠,還有兩名舉牌手舉着隊牌,雖然陰擋了正面的部分視線,但是郭萬春還是向兩邊街道上的羣衆揮手致意,就像在檢閱部隊一樣。
他心裡很激動,因爲今天展示的是他的邊城武協,後面的所有人都是武協的會員,在這個隊伍中,他爲大。
每隔一分鐘,郭萬春就喊起口號:
“鍛鍊身體,增強體質!“
“以武會友,增進友誼!“
“弘揚武術,愛我中華!”
……
隊伍從城南大橋進入濱江大道,特意到市**大院轉了兩圈,當市委**機關工作人員從窗邊伸出頭來觀看時,郭萬春的臉上漾着得意的光彩。
隊伍進入大十字,從步行街穿過進入小十字,鑼鼓一直敲着,口號一直喊着,稠密的人羣紛紛避讓,生怕這些會功夫的人一腳把自己踹倒。
從小十字出來,郭萬春又帶着隊伍進入到水巷子街道,這是他的老根據地,在此一遊他認爲很有必要,當他看見郭家展覽館已經開始動工、街口一幅巨幅紅色風情街的形象廣告時,他倍感興奮和激動,連喊出的聲音都有些打顫了。
隊伍進入城北,在北門口繞着交叉路口的花園式轉盤轉了一圈後,回到西門大橋,過了橋沿河西大道向右行進。十五分鐘後,遊行隊伍上到玉女峰,在地委大院轉了三圈,直到地委王潯陽書記到門口檢閱一遍後,方纔離去……
從玉女峰下來,遊行隊伍原路返回,回到郭家公館的時候已是中午十二點鐘了。隊員們雖然身強力壯,但是走了這麼長的路,一到了郭家公館,都東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喘氣。
朱清宇本來想在西門大橋的時候就回到公司,因爲他確實看不慣郭萬春帶着大家進市委大院、水巷子和玉女峰遊行作秀的做法,讓隊員們多跑了好多冤枉路。但是他想既然是以邊城市武術協會的名義組織的,就還是不開小差爲好,況且在特戰部隊養成的紀律性讓他也不會離開整體。
接着大家在郭家公館前廳的的食堂吃飯,加上在郭家公館值勤的民警整整十八桌,基中參賽隊員十六桌,食堂裝得滿滿當當。桌子上雞鴨魚肉,十菜一湯,每桌擺了一瓶金質習酒,看來郭萬春還不是摳門的那種人。
席間,郭萬春舉杯向大家敬了一杯酒,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代表邊城市武術協會,與幾個裁判一起,向每一桌敬酒,也有不少領隊和隊員向他敬酒,而郭萬春是海量,來者不拒,一瓶喝完了又來第二瓶,竟然沒有醉意。
朱清宇沒有去敬酒,但是郭萬春來敬酒時他還是禮節性地站了起來。
“朱總,來過一個,祝你們隊在武術比賽中取得好的成績!”郭萬春說道。
“謝謝,郭會長辛苦了。”朱清宇表情森訥,舉杯說道。
郭萬春哈哈兩聲,到另一桌去了。
在中午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邊城市委書記向高陽和組織部長管無沙、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丁玉坤、邊城地區原政協副主席、現任邊城地區武術協會會長郭耀庭和兩位電視臺的記者來了,使得郭萬春手忙腳亂,十分難堪。因爲在開飯之前他已邀請向書記前來檢查比賽準備工作,實際上是請領導到場營造一直聲勢、增添一點氣氛,順便吃頓午飯,以表衷心。
但是向高陽等人這會兒纔來,而廚房又沒有預留一桌,這可如何是好?看着向書記等領導和父親郭耀庭,郭萬春除了堆笑和握手外,竟沒有說出話來。而與郭萬春一起吃飯的幾個裁判和郭家公館的人一溜煙跑開了。
郭耀庭也是身着唐裝,花白的頭髮向後梳成獅子頭,臉上早已是陰綠之氣。他已敏感地覺察到食堂裡面沒有多餘的餐桌了,便看了看桌子上已經快一掃光的菜餚,生氣地對郭萬春道:“這麼大場合也不備一桌酒菜,真是叫人不省心!還不趕快叫廚房上幾道菜!”
一見郭老生氣了,向高陽說道:“都怪我們來晚了,郭老不要見怪啊!”
一行人在餐桌上坐了下來,早有服務員將原來的杯盤碗盞撤掉並換上了乾淨的,並將桌上啃剩的骨頭和魚刺打掃了,還上了兩瓶習酒。
郭萬春紅着臉道:“爹,向書記,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安排!”說罷叫道:“郭坤——”
管家郭坤聽見喊聲,忙從廚房裡跑了出來,把頭伸向郭萬春,郭萬春在他耳邊嘀咕幾句後,郭坤離開忙乎去了。
“沒有必要上菜了嘛!想想二萬五千里長徵,想想當年郭繼祖老紅軍,就算是能吃到桌上的剩菜,也是一種享受了!”向高陽說道。
郭耀庭一聽,心裡感到不悅:一是他這話明明就是在責備郭萬春沒有預留飯菜;二是他沒有在郭萬春安排重新上菜之前 說出來,顯得做作;三是昨天自己就親自邀請他參加今天的遊行儀式並中午就餐,而且今天上午又請了一次,但是他都沒作肯定的答覆。現在他卻心血來潮要來這兒看看,這不是在作亂嗎?
但是郭耀庭並沒有將心裡的不快表現在臉上,他客氣地對向高陽說道:“向書記所講不錯,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總不能叫大家跟着我們的前輩去啃樹皮吧?”
向高陽哈哈一笑道:“雖然我們的生活富裕了,不必再吃糖啃樹皮了,但是我們艱苦奮鬥的傳統不能丟。就算連桌子上的剩菜也沒有,我們吃光飯難道就吃不飽了嗎?你們說是不是兩位記者同志?”
兩位記者一男一女,二十幾歲,男的蓄着雞窩頭造型,女的秀髮齊肩,都文質彬彬的樣子。見向書記發問,異口同聲地道:“書記高見,高見!”並拿出筆來記下了向高陽的這兩句憶苦思甜的話。
向高陽道:“我們不等了,將就着吃就行了。來,趁參賽選手們還未離席,我們一起去敬大家一杯酒吧!”
聽向高陽這樣一說,丁玉坤就要酙酒,郭萬春忙制止道:“丁書記不要忙,我們重新拿酒。”
正說着,郭坤已將兩瓶貴州茅臺拿到了桌上。
向高陽一見,道:“這、這個酒?”
“放心,不會是假的,而且是二十年窖藏!”郭萬春一邊開酒一邊說道。
“那敢情好,看來還是郭公館的好酒多啊!”向高陽笑眯眯地說,嘴脣咂巴了幾下,估計唾液都快流出來了。
桌上的其他人都眼睜睜的盯着茅臺酒,喉結一陣嚅動。
紅色酒瓶蓋一開,立刻酒香四溢,飄向食堂的每個角落。
已經吃飽的隊員們本打算離去,嗅到酒香後又坐回到餐桌上,他們都巴望着能夠給他們也上一瓶茅臺酒。
已經打着飽嗝走到門口的治安大隊長王時奎嗅到酒香,也打了一下手勢,招呼執勤民警們返回到了餐桌上,同樣等待着茅臺酒上桌。他心裡罵道:狗日的郭萬春,狗眼看人低,老子們在這裡執勤一個多月了,從來還沒聞到茅臺酒的味道呢!今天老子們必須喝個夠才行!
這時幾道佳餚已端上桌,向高陽已端着酒杯站起來高聲說道:“各位隊員朋友們,明天就是三年一次的邊城市武術比賽了,在此我祝願各位拿出看家本領,比出好成績,比出好風格!我今天來遲了,對不起大家,自罰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郭萬春又給他倒滿一杯酒,他又說道:“大家都端起杯子,爲了共建紅色邊城、打造武術之鄉,共飲此杯!”
“嗞嗚”一聲,向高陽又一口將五錢酒吸乾,舉着空杯的手在空中揚了揚,並出一聲感嘆:“好酒!”
然而隊員們都原地坐着未動,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着他。向高陽見狀,身子一個激凌,就如被無形的鍼芒刺中一樣。
他覺得不對勁,而且很不對勁!我堂堂市委書記敬酒,竟然沒有一個隊員站起來,竟然沒有一個隊員端杯喝酒!
向高陽臉色一沉,質問郭萬春:“怎麼,你們沒給隊員們發酒?”
郭萬春急忙站起來,走到向高陽身邊附耳道:“向、向書記,他們已經喝過酒了,不過不是茅臺酒,是習酒。”
“哦,我說嘛!”向高陽將空酒杯往桌上一放,道:“能不能每桌都發一瓶茅臺酒,讓他們還嚐嚐味道?”
郭萬春心裡一急,臉上顯出菜紫色,囁嚅道:“這、這……”
向高陽心裡很不爽,打斷他的話道:“你還是邊城武協會長呢,做事不能太小氣嘛!丁玉坤,你將這頓酒飯錢拿去報銷了,省得郭會長心疼!”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郭萬春雙手一攤,像做錯事一樣哭喪着臉。
丁玉坤見向書記生氣了,忙道:“好的,到時就叫郭會長開張**到政法委報賬就行了。”
“不不,不能這樣……”郭萬春忙擺手,嘴裡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