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忠叔便端了兩個盤子上來,一個裡面放的是醋溜白菜,一個是滿滿當當的韭菜雞蛋湯。賣相自然比不得大酒樓的精緻,可兩道菜份量很足,讓人看起來就很有食慾。
雖然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但並不是說擺盤越好看越好。有的時候,你擺的太過於精緻,讓人不忍動筷子,那反倒違反了做菜的初衷。說到底,菜做出來,是讓人吃的,不是給你當擺設的。
“少爺,您喝碗湯。”忠叔拿起一個木勺,給方洪盛了大半碗的韭菜湯,裡面放了好多的雞蛋糕,都快溢出來了。
方洪搓了搓手,順着碗沿哧溜了一口,把熱騰騰的湯水吞嚥了下去。剛入第一口,鮮美的滋味便溢的你滿嘴都是。
夾起了一塊雞蛋糕,外面一層已經有些焦黃,吃在嘴裡,並不如尋常雞蛋那般滑嫩,很是板實,裡面的氣孔吸收了大量的湯汁,一口下去,湯汁全都迸了出來。
雞蛋糕這種吃法,還是來自於民間,因爲普通百姓難得見到葷腥,自然想方設法的將僅有的食材最大化的利用。一般而言,人們也不說做雞蛋糕,而是叫漲雞蛋糕,把一碗蛋液漲出一鍋來。
醋溜白菜很脆,忠叔放了重油,大火猛炒。做葷菜忌諱多放油,但做素菜正好相反。素菜油少了,則十分寡淡。醋是老陳醋,金陵離鎮江很近,而鎮江最出名的,則是香醋,做出菜來很香。
雖然今晚的菜色很少,也很簡陋,但方洪吃的很是暢快。只有家常菜才最見功夫,這兩道菜火候拿捏的妙到毫巔,忠叔這廚藝還真不是吹的。
“老廚子,這大晚上的,你帶着少爺來我這幹嘛?”方洪在一邊吃着,杜老鬼開口朝着忠叔問道。
忠叔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一把坐在了一邊的條凳上頭,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給杜老鬼講了一遍。反正都不是外人,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杜老鬼在一邊喝着茶,一開始還很淡定,可聽着聽着,眼睛就開始睜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什麼?少爺把陳顯榮給踹下了水?還差點把他給給殺了?”杜老鬼聲音提高了幾分,這陳顯榮他可是知道的,跟他們爭鬥了二十來年了,雖然互有勝負,但從未見其吃過這麼大的虧啊。
“所以啊,老爺才讓我帶着少爺去避難啊,這南方是不能呆了,走的越遠越好。”忠叔苦笑了一聲,這次禍患惹得太大了,不僅僅是陳顯榮的發難,便是整個白蓮教都得震動。
“這是得走,教中的那幫老不死,一個個都是瘋子,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不過,少爺今天那一踹,可真有小姐當年的風範啊。”杜老鬼點了點頭,隨即又笑了起來。
“老鬼,你就別在這瞎鼓唆了,你去給我們安排輛驢車,明天我們得趕路。”忠叔把臉一板,這事情已經夠複雜了,還在這添亂。
“驢車沒問題,我屋後就有,明早我喂點上好的草料和黃豆。”杜老鬼沒有絲毫的含糊,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吃飽喝足之後,杜老鬼燒了點熱水,讓方洪洗漱了一下,便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這今天忙了一整天,方洪也是挺累的,躺下就開始睡覺了。
夜間的村子,無比的安靜,便是各家養的黃狗都沒有叫喚一聲。方洪躺在自己的房間裡,整個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臨近三更天的時候,在冥冥不可見的虛空之處,一道青藍色的身形,從方洪的肉竅之中脫離,靜靜的漂浮在虛空之中。
這是一尊人身蛇尾的神祇模樣,面容清秀,渾身不着一物,在手肘和額頭,有一圈圈的鱗片。這便是方洪如今的神軀模樣。
在出了長寧縣之後,他的判官神軀被束縛在體內,念頭藉助羅塘河君的神位顯化,纔會變作這般樣子。
“嘩啦啦。”在這個村子的前頭,是有一條小河流淌而過的。在方洪神軀顯化的那一霎那,小河的河水忽然紊亂了起來,出現了一個個的漩渦,而裡面的魚兒,一個個也是靜止不動,似乎感受到了河神的氣息,不敢動彈。
羅塘河君是野神,不入正祀,當然也不受神道規矩的束縛。他使用控水神通,或許沒有在羅塘河中那般得心應手,但也不像正統神祇那般,出了轄地便半點神通都使不出來。
方洪的念頭緩慢的朝着四周擴散而去,帶着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籠罩到了杜老鬼和忠叔的身上。他們二人都是老江湖了,睡覺從來不會睡死,稍有動靜,他們就會警覺。
但被方洪的念頭籠罩之後,二人的意識當中,便出現了一條無窮無盡的大河,河水靜靜的流淌,似乎能到達天地邊緣。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一切的終結。
他們深陷在大河之中,彷彿進入了母親的懷抱,意識越發的昏沉,不一會兒,二人便鼾聲如雷,死死的睡去。
在他們睡着的一瞬間,方洪适時的睜開了眼睛,一把將邊上的衣服拿了起來,往自己身上套去。他也不擔心聲響會將二人吵醒,被他催眠了之後,別說是穿衣服的聲音,就是打雷他們都不定能醒。
方洪正要推開屋門,但卻被從外面鎖住了。看來忠叔也知道他不會很老實,可能會夜裡偷回金陵城,便用鎖將屋門給鎖住了。
不過,這可難不倒方洪。他單手在虛空中一招,四周的水汽便聚攏了過來,化作了一道潺潺的流水。流水輕易的就進了鑰匙孔,將裡面的鎖芯一頂,整個大鎖便“吧嗒”一聲的開了。
“嘿嘿,忠叔,對不住了啊,你就一個人走吧。”他偷偷的笑了一聲,一把推開了大門,邁着大步,走入了黑暗之中。他這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倒是沒有多少緊張,反倒感覺有些刺激。
這估計是藝高人膽大吧,他仰仗着河君神通,只要不是被軍隊圍住,基本上是不會出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