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行對他們說:“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休息,喝口水,休息一會兒,如果有什麼任務,會通知你們的。”
這三個中隊的隊伍,立刻拉到了窯廠底下的窯孔裡去休息。王安玉早就動員了一些黨員,澆好了開水,拾掇好了鍋竈,時刻準備開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了後勤,也就沒有了戰鬥力。
不一會兒,又有一支隊伍開到。負責組織起義的黨員來報告說,這是四區僞軍的隊伍。韓行立刻叫他們在窯廠旁邊休息,並派有關區長下去接待。
韓行從這裡往四區的地界觀察,四區的地方並沒有冒起黑黑的濃煙。
也就是說,四區的僞軍並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他們既然能拉過來,也能把隊伍再拉回去,因爲他們還有“家”。
不一會兒,五區、六區、七區的起義隊伍也來到了。他們的“後方”也並沒有毀掉,他們還保留着他們的據點,據點裡還有人在看家。
僞軍人多了,事也多起來,有的僞軍來回亂串門,閒話就一陣陣地傳了過來。“聽說有八路的大部隊,我怎麼沒有看見啊!就看見了窯廠頂上的幾十個人,是不是八路軍的大部隊沒來啊!”
“喲,”另一個僞軍接話說,“要是照你這麼說,那還麻煩來。要是日本人來進攻,我們怎麼辦?”
“那還用說嗎,”頭一個僞軍又說,“就讓你和日本人幹唄!”
“不行,不行,”這個僞軍說,“我可打不過日本人。再說,昨天還吃日本人的飯,今天就打日本人,是不是也忒快了點兒。”
雖然這只是閒話,但是韓行聽了,內心也是十分的焦急。
他立刻對王安玉說:“不知齊老慶把343旅的8團領來了嗎,真是叫人着急啊。只要8團在,我們就有了主心骨了。這個齊老慶咋搞的,怎麼還不來啊?王書記,你說說,真要是有了意外情況,這些僞軍們能不能參戰?”
韓行所說的343旅的8團,是僞軍大起義的一個重要環節。那就是和張維翰商量後,由八路軍的343旅8團爲骨幹力量,在正月十六進入武平縣,並聽從韓行的調遣。這樣對外可以進攻敵人,對內可以控制起義的隊伍。
現在已經是正月十七了,還沒有見到8團的影子,韓行的心裡怎麼能不着急呢?
王安玉想了想說:“要依我說呀,這些僞軍儘量不要叫他們參戰。他們剛過來,思想還不穩定,能不出亂子就不錯啦,還叫他們參戰?”
韓行點了點頭,又有點兒着急地說:“可是這個8團怎麼還不來啊!還有這個齊老慶,也不來個信,太叫人不放心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南面的方向又開來了一支隊伍。韓行急忙站在了窯頂上拿着望遠鏡觀看,看到這支隊伍是草綠色的,大約有一千來人。武器也不錯,也有擡重機槍的,也有扛迫擊炮筒的。
一千來人的隊伍,鬧起了不小的動靜,一路上踏得黃土是一片片地升騰,黃土越升越高,好像把這支草綠色的隊伍裹在了黃土之中。隊伍之中還有幾個騎馬的,一連騎着快馬,一邊揚着馬鞭,好像在催促着士兵快速前進。
另外有幾個傳令兵也在騎着快馬疾速奔馳,在給前後的隊伍傳達着命令。
“是羅兆榮的隊伍!”韓行的心裡不禁升起了一片陰影。
按照起義計劃,一區羅兆榮的隊伍本來應該保持中立。也就是說,他們就待在據點裡,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裝着什麼也不知道,就是對這次大起義最大的支持。
可是現在,他們殺氣騰騰地來了。可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在參加起義,有點兒天方夜譚。是不是來找麻煩的,可就有點兒相像了。
“張連長,”韓行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
“到!”張小三離着其實並不遠。
韓行對他說:“可能戰鬥要提前打晌了,做好了準備沒有?”
“早就準備好了。”張小三信心滿滿地說。
韓行沒有再給他下達具體的命令,也不好下這個命令。叫警衛連去頂住羅兆榮的隊伍,那等於是飛蛾投火,自取滅亡。目前只有是叫警衛連居高臨下地堅守在窯廠頂上,一切等看看看情況再說。
王安玉也看出了形勢不對,對韓行說:“韓縣長啊,這個羅兆榮來幹什麼,是不是來搗亂的?”
韓行點了點頭說:“我看也是。如果8團來了,危局立刻解了,可是這個8團,爲什麼還不來啊?”
王安玉說:“誰說不是呢,真是的,急死人了……”
韓行說:“必須頂住羅兆榮的隊伍,如果不頂住他們,就把我們這一鍋菜給攪亂了。如今這些僞軍裡,你看哪支隊伍可派?”
王安玉想了想說:“我看如今的僞軍,只有三區的這三個中隊還能抵擋一陣子。別的隊伍啊,連想也別想。”
韓行想了想說:“好吧,就派李長江、周慶餘、王子蘭的隊伍過去,再配上吳小明的一個排,頂住他們,不要攪了我們這邊的好事。另外,我還要過去給羅兆榮說兩句,爭取他保持中立。”
王安玉點了點頭說:“也就只有這樣了。”
這邊剛考慮好了方案,韓行還沒有下命令。觀察哨又來報告說:“報告韓行司令,東面又來了一支隊伍。”
韓行急忙拿起望遠鏡觀察。東面來的隊伍也是將近千人,全是穿着草綠色的軍裝,不慌不忙地向這邊走來。爲首的一個,騎着一匹大白馬,不緊不慢地領着隊伍向前行進,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冠五。
韓行對大家說:“徐冠五的隊伍來了。我看不如叫徐冠五的隊伍去頂住羅兆榮的隊伍。這樣更好一些。”
王安玉說:“好是好啊,就是不知道徐冠五會不會聽從我們的命令,冒着開仗的危險,去和羅兆榮的隊伍作對。”
韓行說:“這也是我最擔心的,甭管怎麼樣,我去試一下吧!”
到了這個時候,王安玉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說:“好吧,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裡守着老營。”
韓行點了點頭,立刻帶上吳小明的一個排,去截住徐冠五的隊伍。
徐冠五帶領着自己的隊伍徐徐前來,本來就心懷鬼胎,所以一路上是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他忽然看到羅兆榮的隊伍開來了,就在離着窯廠五六裡地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構築工事,做好了臨戰前準備。
徐冠五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自己的上司羅兆榮不會看着八路軍組織皇協軍起義不管,他這是要下手了。羅兆榮和八路軍打了起來,自己怎麼辦呢?
如果羅兆榮勝了呢,他肯定要追查自己加入八路軍的責任?如果八路軍勝了呢,自己再心安理得地加入到八路軍序列。
問題是誰勝誰負不知道啊。如今之計……怎麼好呢?想了半天,還是坐山觀虎鬥爲妙。如果羅兆榮勝了,自己再動手打八路軍一下,算個將功折罪。如果八路軍勝了,再加入他們的序列也不遲。
想到了這裡,徐冠五不禁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唱起了“送情郎”,在前面更是壓住了步子,不緊不慢的,就和逛大街一樣,只管領着隊伍慢慢地前行。
忽然看到了前面韓行領着十多個人快速地向這邊奔來。他們不說話,徐冠五也知道韓行來幹什麼?
直到韓行跑到了自己的跟前,徐冠五這才滾鞍下馬,緊跑了幾步,熱情地說:“韓司令喲,還勞您大駕,親自前來迎接!”
他還給韓行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韓行對他說:“是這樣的,徐團長,羅兆榮的隊伍來了。你能不能到前面去,構築工事,擋一擋羅兆榮的隊伍。”
徐冠五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了,對韓行說:“羅司令是我的上級,讓我去擋住羅兆榮的隊伍,不大好吧!要是別人的隊伍,我還好說點,硬着頭皮擋住就是了,可是羅兆榮的隊伍,不好說話呀!”
韓行也知道,憑着徐冠五的這個狡猾勁兒,他是不會以身犯險,拿着自己的一個團,去撞羅兆榮的隊伍的。但是事到如今,沒有辦法,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韓行又繼續做工作說:
“徐團長過慮了,構築工事,擋在羅兆榮的前面,兩軍並不一定要開仗。目前,羅兆榮的隊伍裡,我們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可能隨時反正,最差的話,他們也會保持中立。所謂的構築一下工事,也就是做做樣子的,防備個萬一。”
“那也不行!”小孩子的臉就變就變,徐冠五的臉也屬於烙燒餅的——說翻就翻。
他倔強地說,“噢,兩支荷槍實彈的軍隊碰在了一起,互相構築起工事,那不是開戰那是什麼?韓司令呀,爲人不能這樣辦事。我們剛剛到了這裡,氣還沒有喘一下,水還沒有喝一口,就叫我們和我們的老上司羅兆榮爲敵,要我們自相殘殺……不是我不願意,弟兄們不願意開槍,我又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