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兒童節的時候,我們全家都收到了幼兒園的邀請函,請家長們去觀看孩子們表演節目。
爲此我鄭重的打扮了一番,逮着滿屋子亂跑宥宥問:“你到底表演的什麼節目?”
“不知道。”宥宥滿不在乎的說。
“你該不會沒有表演的機會吧。”我懷疑。
正在這時,爸爸媽媽也收拾妥當了,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宥宥急忙挺起小胸脯說:“我們老師說了,人人都要表演節目。”
我覺得莫名其妙,本來看六一兒童節快到了,打算抓着宥宥練習一下要表演的節目,免得出洋相,結果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表演什麼,哪怕今晚要登臺了,也不知道。
全家驅車前往幼兒園,爸爸難得充當一回司機,宥宥卻不領情的催促:“爸爸,你快點開,我們團團約好了要一起化妝的,會遲到的。”
“還早呢。”媽媽嗤笑,轉而又問:“這個團團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宥宥好像特別喜歡他,總掛在嘴邊。”
我的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敷衍道:“待會表演節目的時候,我指給你看。”
媽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走進幼兒園,佈置相當隆重,許許多多穿着卡通玩偶人在校園裡走來走去,迎接進來的小朋友們,宥宥一看到立即興奮起來。抱着一隻大熊捨不得撒手。
有專門的老師來引路,帶着我們進了寬敞明亮的體育館,裡面搭起了漂亮的舞臺,半空中無數漂浮的氣球,冷氣開的很足,坐在裡面絲毫感受不到盛夏的酷熱。
宥宥靠在欄杆前癡癡的等待着,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了視線。立即揮着胖乎乎的大喊:“團團,我在這裡,團團.......”
團團也擡起了頭,頓時眼睛一亮,虎虎生風的跑了過來,跟在身後的沈致遠也急忙追了上來。
看着沈致遠,我莫名有些緊張。只期望爸爸不認識沈致遠,可是正如沈致遠所說,商業圈就這麼大,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人,多應酬幾場就都認識了。
沈致遠走過來,直接向爸爸伸出手,笑的無可挑剔:“樑總。你好。”
爸爸微微一笑,伸手握了握:“沈總,你好,許久不見了,最近我兒子總是把團團掛在嘴邊,沒想到團團是你的兒子。”
媽媽臉色也微微一變,轉頭看向我,目光裡充滿着審視。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明明有誤會,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頓時尷尬的無所遁形,緊張的搓着手,深深的埋下了頭。
恰好在這時,宥宥的小胖手一指,大聲說:“團團,你媽媽來了。”
所有人循着聲音看過去,穿着素雅旗袍張律師正款款而來,長髮高高的盤起,十分的高貴端莊。
沈致遠忽而轉身的迎了過去,風度翩翩的虛扶着張律師的胳膊,低聲提醒道:“小心,別撞到臺階。”
張律師顯然很驚訝,但是沒有拒絕,攙扶着沈致遠的手上臺階。
不一會兒,老師來領兩個小傢伙去化妝了,我們選擇了場館裡靠後的位置坐下,沈致遠禮貌的道了別,刻意選了離得很遠的地方坐下了。
或許是礙於場合不對,爸爸媽媽什麼都沒問,只是靜靜的坐着,等待着節目表演。
我的心思則是千迴百轉,不知道回去該怎麼解釋好。
在煎熬中,節目表演開始了,第一個節目是集體舞蹈,一羣小不點打扮成中國娃娃的模樣蹦蹦跳跳的。看起來格外的喜慶。
接下來又是器樂表演,又是舞臺劇,輪到宥宥的芒果班出場時候,主持人報出節目的名稱是《頑皮的小和尚》。
很快,一羣穿着黃色袈裟,帶着佛珠,拿着爛蒲扇。都打扮成小和尚的孩子三五成羣走到了舞臺中央,半空中響起了熟悉的調子: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
我覺得十分有趣,饒有興致的等待着節目表演,可是現場只有一個明顯學過舞蹈的女孩子跳起了舞,連帶的幾個孩子胡亂的跟着蹦蹦跳跳跳,其他的小孩根本視背景音樂於無物,坐的坐,跑的跑,其中一個調皮的小男孩搶了另一個小男孩的蒲扇,被搶的小男孩頓時大怒,轉身就追了過去,兩人圍着舞臺追的團團轉。
這一出小插曲。頓時惹得坐在底下的父母們大樂,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一羣混亂的小不點中,我艱難搜尋到宥宥和團團的身影,兩人竟然躺在舞臺上在吃着零食,順便淡定的看看追追打打的同學們。
就這麼一場隨意的表演,倒是反應出了孩子們最真實的性格,或者活波好動,或者文靜可愛,或者調皮搗蛋。
背景音樂放完,節目表演也就完了,小和尚們排隊離開舞臺,我頗爲動容,慶幸宥宥真的遇到了一個好老師,懂得解放出孩子們的天性。其實換一種角度看,那些經過無數次排練,整?劃一的表演,何嘗不是對孩子們天性的一種壓制。
剛表演完節目,回到觀衆席,宥宥就閒不住了,拉着我說:“姐姐,我們出去玩吧!”
爸爸顯然也知道宥宥不可能乖乖的坐着看接下來的節目,開口道:“你們去吧,讓我和你媽媽安靜的看一會兒節目。”
我只好跟着去了,才走出體育館,就看到了站在門側的團團,沈致遠也在旁邊等着。
兩個小孩迅速結成一團,撒開腳丫瘋玩去了。
見到我出來。沈致遠大步朝我走了過來,關切的問:“你還好吧?”
“還好。”我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往外走。
沈致遠跟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伯父伯母,應該沒什麼誤會吧?”
“不知道。”我聳聳肩。
沈致遠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其實.....”
我擡頭看向前方,腳步立時一頓。張律師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正蹲着身子,摸着團團的臉蛋,溫聲細語的說着什麼,側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
而宥宥一臉懵懂的站在旁邊等待。
沈致遠也看到了,微微皺了皺眉,靜靜的看着,沒有出聲。
團團的埋着頭,看不清楚表情,但十分順從的模樣,看來兩母子的關係已經有所緩和了。
我打心眼裡的爲他們感到高興。
正在這種時刻,我忽然聽到媽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琦琦。”
我後脊背一涼,轉頭看過去,尷尬的應道:“媽。”
媽媽看了沈致遠一眼。微笑點了點頭示意,隨即走了過來,容色自若的解釋:“媽媽想去洗手間,對了,宥宥呢?”
“媽媽,我在這裡。”宥宥立即蹬蹬的跑過來。
“乖兒子,帶媽媽去找洗手間吧。”媽媽微笑牽住宥宥的小手。又轉頭對我說:“琦琦,我們走吧。”
“恩。”我都沒顧得上跟沈致遠道別,就匆匆忙忙的跟着走了。
宥宥拉着媽媽的手,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帶路,我跟在最後面。
我幾番欲言又止,最終下定決心開口:“媽媽,我.....”
“乖女兒。”媽媽回頭笑了笑,語氣十分溫和:“有什麼話,回去再跟媽媽說,媽媽是真的想去洗手間。”
我只好忍了下來。
等到六一兒童節小朋友們的節目全部表演完時,已經是日落西山了,我們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晚餐。
直到夜深人靜,哄着宥宥睡着了,這場漫長的煎熬才結束,我走出房間,如同意料之中的看到爸爸媽媽正在客廳等着我。
我平靜的走過去,坐在對面的沙發裡,坦誠的說:“爸,媽,我承認,沈致遠確實在追求我。但是我已經明確的拒絕過了。”
爸爸和媽媽對視了一眼,爸爸率先開口:“乖女兒,爸爸媽媽並沒有想要阻止你和誰在一起,只是不知道這件事爲什麼你要瞞着我們,想聽聽你的解釋。”
“恩。”我仔細的解釋了這段時間和沈致遠認識相處的過程,又補充了一句:“事情就是這樣的,以前我瞞着你們。是怕你們有所誤會,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是朋友。”
“居然是在那次宴會上認識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爸爸有些驚訝,又是一笑,頗爲驕傲的說:“不過果然是我女兒,有魅力,參加了一次宴會,就成功吸引到了追求者。”
這麼一說,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行了,少得意了。”媽媽笑了笑,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又看向我,略微嚴肅的說:“不過琦琦,爸爸媽媽還是要發表一下我們的想法。”
“恩。”我坐直了身子,認真地聽。
“爸爸媽媽也覺得沈致遠並不適合你,雖然他的外在條件都相當不錯,但是他已經有了一個五歲兒子,這世上千難萬難,莫過於給人家當後媽。”媽媽說的十分真誠:“你年紀還這麼小,媽媽不希望你受這種苦。”
“媽媽,我從未想過跟他在一起,你放心吧。”我鄭重的回答。
“琦琦。”聽到我的承諾,媽媽一下子緊張起來:“媽媽只是發表自己的看法,不是非要逼你做什麼決定.......”
我知道,自從離婚後,爸爸媽媽在我面前,無論說話做事都十分謹慎小心,生怕傷害到我。
“媽,不是的。”我急忙解釋:“我拒絕的沈致遠的,是因爲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我剛離婚....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再一次主動提起這件事,我的心依然滋滋的疼,嗓音都在發顫:“還不想再進入一段新的感情。”
媽媽垂下了眼婕,似乎在忍耐什麼。身子都在發顫,話語裡充滿了痛苦:“都是媽媽的錯,只要想到你以前受的那些苦,就恨自己......”
“說什麼呢。”爸爸急忙打斷,摟住住媽媽說哄道:“這些都過去了。”隨即又看向我,眼神無比堅定:“我相信我們的女兒是堅強的。”
我也急忙安慰:“對,媽媽,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媽媽在爸爸懷裡抽泣了一會兒,擦乾了淚眼,眼睛紅紅的,勉強朝我露出一個笑容。
我笑了笑,眼中帶了淚,有這麼愛我的父母。有這麼一個溫暖的家,此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