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城,都察院。
黎明時分,唐燦走出都察院的大門,在皇城中,轉悠了一圈。
皇城大門大開啓後,恰好出現在城門邊,和高元一等人,一併入城,參加朝會。
朝會伊始,方孝孺率先發難。
“啓稟聖上,昨日神都謠言遍天,百姓心慌。”
“臣往軍部詢問徐霸一事,軍部人顧左右而言他……”
“其後,百騎司不分青紅皁白,將民衆驅離洛水,此事,當徹查。”
高元一滿臉笑意,也跟着拱了拱手,站出來說道:“啓稟聖上,徐霸謀反一事,數日之前就已蓋棺定論,臣也不知道方大學士爲何要說軍部顧左右而言他。”
“哼!”方孝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那你告訴我,爲何龍潭谷,會有那麼多朝堂重臣的屍體!”
“六部尚書、侍郎!”
“一共三十七位朝堂大員!”
“就那麼,死在龍潭谷!”
高元一面色不變,依舊笑呵呵的。
但是皇位的上官婉兒,臉色卻有些不好。
其他官員,更是噤若寒蟬!
初冬時節,本就有些涼意。
這一下,冷羣臣更是覺得寒冷!
紛紛在心中咒罵。
姓方的枉爲人臣……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
就在高元一將要開口的時候,唐燦卻先一步站了出來,輕聲問道:“方公以爲,他們應該死在哪裡?”
“死在家裡?”
“死在皇城?”
“文昌閣?”
“肅政臺?”
“秋部天牢?”
面對唐燦,方孝孺依舊板着臉,一字一句:“無論如何,他們總不該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徐霸謀反,李藥師將他們斬殺,與造反何異?”
唐燦搖了搖頭,轉頭忘了上官婉兒,輕聲說道:“聖上,那一封密旨,可以拿出來給他們看看了。”
“傳。”上官婉兒對於這件事情心知肚明,當下自然沒有反對。
而且, 趁着這個機會,把這一段時間的風波抹平,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畢竟。
入冬之後,就快過年了。
沒有人願意新的一年,還帶着重重的包袱……
俄頃。
有女官端着旨意,走入大殿。
文武百官,沒來由的覺得心情有些緊張!
“方孝孺,你不是想知道嗎,那你就看看。”
上官婉兒清冷的聲音,飄進方孝孺的耳朵裡。
方孝孺定了定神,謝過女帝,伸手拿起旨意。
只是拿起來之後,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這一份旨意,怎麼比平時的旨意,厚重的多?
方孝孺輕輕展開,這才發現,平時不過半米多長的卷軸,今日怕是一米不止。
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他的瞳孔微縮!
“天部尚書李春如意元年一月,收前天部郎中劉古贈銀四萬三千兩,舉薦劉古任天部侍郎……”
“天部侍郎劉古……”
“地部尚書倪客……”
一條一條的罪狀,清晰可見!
什麼時候收的錢,收了錢辦了什麼事情,全都清清楚楚。
方孝孺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一條條看過去,很快看到末尾。
“今徐霸反,汝等性命,自當交由唐燦、高元一。”
唐燦……高元一?
方孝孺猛地擡頭,目光落在唐燦的身上。
唐燦面色坦然,淡然的說道:“方大學士,覺得他們死的冤嗎?”
方孝孺身軀一震,深吸一口氣:“可有證據?”
唐燦聳了聳肩,隨口說道:“前天部尚書李春,正三品,依律月俸錢六十兩,僕俸百兩,防閣、庶僕員四十八人,職田七百畝。”
“立春家住積善坊,府中禮城婢、燕然奴、雲夫蠻,樣樣都有,還要我接着說下去嗎?”
說了一半,唐燦頓了頓,目光隨意的掃視羣臣。
在場之人,大多不敢與之對視。
畢竟……
有些事情,說穿了並不是很好啊!
方孝孺,也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
他們不說,不代表唐燦不說。
清了清嗓子,唐燦接着笑道:“我知道,在場諸位,不少都是書畫名家。隨意的一幅字畫,都能賣出個百八十兩銀子。”
“不過呢……”
“本官添爲都察院都御史,想要提醒一下各位同僚。”
“有些字畫能賣,有些字畫,不能賣。”
“箇中緣由,諸位心裡清楚,本官也就不多說了。”
豈止是清楚。
簡直是太清楚了!
無論文武,最常用的收受賄款的手段,就是通過字畫。
畢竟。
字畫屬於雅事,賣點錢,不算什麼。
而且,字畫可以說是藝術品,其中價值,不好評估。
故而,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你情我願,就算以前的高元一、謝安石,對此也不好動手。
倒是沒想到,唐燦今天在朝堂上,乾脆利落的點了出來。
言語中,不乏威脅的意味。
文武百官有心反駁一句,卻聽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句話。
就連唐燦,都不禁愣了一下。
皇位上,上官婉兒臉頰微紅,有些弱弱的說道:“朕昨日突然心有所想,畫了一幅畫。”
一句話,將唐燦的記憶,帶回數日之前。
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不愧是一直貼身陪着女帝,上官婉兒……也是有昏君的潛力,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
……
朝會,自然而散。
文武百官,各懷心思,去各自的衙門,開始一天的工作。
高元一,則是笑呵呵的跟着唐燦,去了都察院。
在二樓,將房門關好,這才笑着說道:“唐御史,徐家的那三個小子找了,吏部郎中李光鐵、陳之章等七人,都摻和了昨天的事情。”
“你看是直接殺了,還是怎麼?”
“殺肯定要殺,但是不能那麼直接殺,得做點事情。”唐燦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這事兒你先不管,都察院的事情,我來解決。”
“你派人通知李藥師,讓他留神大漠那邊。不管徐向南說的真假,這件事情,總得盯着點。”
“是。”
“還有,山房那邊,挑個人,跟在我身邊,有些事情,我需要人做。”
“是。”高元一非常識趣,沒有追問,只是答應。
只是在高元一退出去之後。
唐燦的腦海中,多日未曾出現過的奇異敲擊聲,終於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