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明德父子二人對視一眼。
童明德笑着告了個歉:“犬子在燕然牙帳待了半年猶豫,如今高昌王都,恐怕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燕然。”
“這麼巧。”唐燦溫和一笑,又多看了他一眼。
只有身處異鄉之人,才能明白,身處異鄉,一種怎麼樣的感受。
童奉這個年級,能在燕然一直待着,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索性,唐燦直接招呼童明德、童奉父子坐下,拿過酒,三個人一塊喝酒。
他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讓童奉將他對燕然的印象,隨意的說說看。
童奉口才不錯,此時藉着就行,談興更濃。
說起燕然牙帳的事情,頭頭是道。
無論經濟、民生、風土人情,都極爲了解。
聽着他的話,唐燦忽然生出一種感想。
這廝,不當特務,可惜了啊!
事無鉅細,什麼都能記住。
甚至,就連燕然牙帳之中,幾個頭領之間有什麼矛盾,頭領的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情,他都能說出來。
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他唾沫四濺的說着,唐燦興致勃勃的聽着,童明德則是一臉尷尬,侷促。
本來,他還想讓自己的兒子和唐燦一路去大涼見見世面。
現在看來,自己這個兒子,還是有些不太合適。
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的全都說出來了。
這要是讓他去大涼,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麻煩……
唐燦倒是越聽眼睛越亮,尤其是對牙帳幾個頭領的私生活,非常關心。
正“關心”着,童明德輕咳了一聲,老臉微紅:“唐御史,咱們還是說一說如何解決王都這些燕然人的事情吧?”
童奉卻有些不以爲然:“父親,你也太死板了一些。”
“難道你忘了,數年之前沙陀覆滅, 不就是因爲幾個頭領的女人。”
說完,目光一轉,又落在唐燦的身上:“唐御史,你可想從那些頭領的女人身上做文章?”
聰明!
不等唐燦回答,童奉接着說道:“要說起來,這事兒也不容易。”
“燕然的女子,沒有什麼地位,就和貨物差不多。”
“爭風吃醋固然有,她們說的話,沒有人會聽。”
這一點,唐燦也是聽過。
而且,他知道,童奉的話,還是考慮他的承受能力,沒有說的太直白。
實際上,燕然女子,就是貨物。
而且明碼標價。
年輕女子,沒有生過孩子的,價值肥羊三隻。
生過女兒的,肥羊五隻,生過兒子的,肥羊十隻。
想到這個事情,唐燦的心情,不免有些不爽。
雖然大涼女子,地位也沒有多高。
但是與高昌、燕然一比,完完全全就是天壤之別……
“做法不一樣。”唐燦心情有些不好,聲音也變得低落了一些。
“怎麼做?”
童奉瞪大眼睛,想不到唐燦會說什麼,只是悶聲說道:“總不能,高昌出錢從燕然把那些娘們兒買回來吧?”
就在這時。
大帳的簾門輕挑,有人走了進來。
拓跋本來要跟童明德說一件事情,入目所見,就看到唐燦在那裡坐着,不由得愣了一下:“童明德……唐燦?你怎麼會在這裡?”
場面,頓時有些小小的尷尬。
畢竟,唐燦的身份,不太適合出現在王都。
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樣,我應該在馬場,不該在王都……
短暫的錯愕之後,拓跋嫣然一笑:“你來的也剛好,孤正好有事兒找你。”
童明德、童奉父子也回過神兒,趕緊行禮問號。
拓跋擺了擺手,隨意在唐燦身邊坐下,拿起唐燦身前的酒杯,一點都嫌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着笑道:“你們接着說,孤聽着。”
當着她的面,童奉就有些不太好意思說那些女人的事情了。
終歸,有些不太合適。
唐燦則是笑了笑:“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就是了。”
童奉有些拘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拓跋,這次開口:“唐御史,我要說的就那麼多了,你看看有什麼要問的。”
唐燦搖了搖頭,也沒有取笑他,只是隨口說道:“大王,而今燕然的局勢不穩,我想要在前往大涼之前,定下一件事情,讓燕然併入高昌。”
語氣平淡,聲音平和。
但是……
“怎麼做?”拓跋也是不免震驚。
但是震驚過後,馬上追問。
唐燦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用詞之後,輕聲說道:“離間計。遠交、近攻,離強而和弱。”
“燕然不同於高昌。”
“如今高昌,已無部族之分,所有人,係數歸於王庭。”
“但是燕然不同,大小統領加一起,有十人。”
“而且, 如今燕然也在走高昌走過的老路。”
“大的想要吞併小的,小的想要穩住自己的地位。”
“……”
聽着唐燦的解釋,童明德頭皮發麻,袖中的手也禁不住顫抖。
這話,聽起來是對燕然做手段。
可是如果幾個月之前,唐燦將這個辦法用在高昌……
不說是十成。
至少有五成的可能性,可以令高昌大亂!
甚至,只要加上徐霸或者李藥師其中一人。
高昌……滅頂之災!
哪怕現在想想,在場之人,仍是一陣後怕!
唐燦看到幾個人的神色,微微一笑:“燕然這一次的事情,我也只是將他們的矛盾放大。”
“如果他們沒有矛盾,計謀自然無用。”
童明德有些失神:“如今高昌……”
唐燦輕聲說道:“今時不同往日。最大的變數,隆慶已經走了。”
“這個手段,對高昌無用。”
“更何況,這個想法,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
拓跋、童明德頓時大喜!
再也顧不得自矜,站起身,有些興奮的握緊了拳頭。
尤其是拓跋。
深吸了一口氣,當即說道:“童明德,此時交由你來辦,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小心着辦。”
“但是燕然牙帳那邊,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
童奉猶豫了一下,沉聲說道:“牙帳那邊,還是我去吧。”
“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牙帳那邊的事情。”
他的語氣誠懇,不似作僞。
不過……
唐燦笑着搖了搖頭:“正因爲你瞭解,所以你不能去。”
“不僅你不能去,高昌的人,都不能去。”
“這件事情,必須要燕然人做。”
之所以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慮。
雖然沒有去過燕然,也沒有和那些大小統領接觸過,但是唐燦大概可以猜到,如果童奉再去燕然,做這麼一樁事情,十有八九,他的小命,就交代在燕然了。
而且,他非常有興趣帶着這個小子去一趟大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