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叫人要惶恐萬分的。
玩到一半,中場休息。
我坐在長椅上,一邊吃着甜筒一邊和葉羽溪感慨,沒有了小王醫生,好像都沒有那麼好玩了。
“習慣就好。”葉羽溪也拿了一個甜筒,有些懶懶地靠在長椅後面,然後隨意地摸摸我的頭髮,“摩天輪要不要坐?”
“真把我當小朋友?”我斜眼看他,不甚在意地繼續吃着甜筒。
“就把自己當作小朋友啊。”葉羽溪聳聳肩,然後看向我,表情突然有些認真,“很多時候我都會想,我們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喜歡這麼幼稚的遊戲。可是我們沒有追求。”
“打住。”我用食指抵住他的薄脣,眼眸眯起,“第一,我們高中以後就沒有再廝混了一起,所以你這從高中開始的時間狀語從句有問題。第二,不要和我討論那麼深的人生哲學,我們本來就沒有追求。”
“可是我有追求。”葉羽溪把剩餘的甜筒準準地投擲到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裡,然後偏過頭看我。他說:“你看,就像我剛剛一樣,每個行爲都是要爲了一個目的,一個追求的。”
“所以?”我舔舔純白色的甜味冰激凌,然後仔仔細細地看向葉羽溪。
“以前你得到一個棒棒糖就會很開心。”現在我得到你就會很幸福。他這樣溫存地看着我,純黑的眸子裡有淡淡的憂鬱。
我聳肩,吃完最後一口,也同樣扔向垃圾桶。沒有扔中,它偏離了原本既定的軌跡,落在了一旁的水泥地上。滾了兩圈。
“啊,”我不甚滿意地泄氣道,然後轉過頭去看葉羽溪,“事實上,你剛剛浪費了一個沒吃完的甜筒,是要對我證明些什麼呢?”
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我的大哲學家,與其有空帶我這個小朋友來遊樂園玩,還浪費那麼多國家口糧,你不如去思考思考如何才能讓葉氏在你手上發揚光大
了。”
“那多沒意思,”葉羽溪輕笑,“小朋友,你的大哲學家對你發起了摩天輪的邀請。”
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說話。
我以爲我的拒絕已經說得很清楚。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寂寞的風聲吹過長椅和我的耳畔。
遊樂園的清潔工大媽突然一聲大吼,打破了這一瞬間的微妙氣氛,河東獅吼神功當真是練到了極致:“你們兩個,剛剛誰在這亂扔垃圾的!”
最後結局是我和葉羽溪十分窘迫地灰溜溜地跑路了。
我是和葉羽溪在摩天輪上的時候接到了小王醫生的電話的。
當時,在狹小的空間裡,葉羽溪正坐在我的對面,眉眼間都噙着笑,妖精一樣。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就不甘示弱地看過去。氣氛奇怪得要命。
然後我的手機突兀地響起。我簡直像是迎來了救星,飛快又麻利地拿出手機來,對着葉羽溪晃了晃:“小王醫生的電話。”
他單手靠在一邊,撐起頭,聳聳肩:“接啊。”
然後我就接了。
在聽完了我們的事蹟之後,小王醫生一邊跟我們感慨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後,我們的傻氣還是一點沒減。另外他又一邊埋怨着我們出去玩不喊他一起。
“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小人,竟然這麼對我!”小王醫生義憤填膺地埋怨道。
“你對我哪裡有恩?我哪裡負你?”我開了免提,沒所謂地對着小王醫生這樣說道。
摩天輪一點一點地轉下來,我俯視着下方的夜色。
“天晚了,我該回家了。”我透過透明的窗戶,看到下面一盞一盞光芒微弱暗黃的摩天輪座艙慢慢地升起,再慢慢地落下。觸景傷情,我莫名的就有些小憂鬱,然後有些迷茫地這樣說道。
“哎哎你們以前可不是這樣啊!”小王醫生鄭重其事地說,“蕭妖夭,你今天很不對勁啊,你今天真是……”
他
想了一會兒,然後他說:“你今天真是很Blue很Blue啊。”
小王醫生最近在學英文,四六級這個終極目標雖然在大學時已經被他完成,但是他現在已經忘的差不多了。而最近他們醫院好像要保送人才去國外深造,於是小王醫生爲了爭奪這有且僅有一個的寶貴名額,又重操舊業,開始了新一輪的挑燈夜讀。
我收回目光,然後很是鄙夷地對他說:“你對於Blue這個詞的讀音能否再難聽一點?”
“沒有啊,你不覺得這很好聽嗎?”小王醫生很是不可理喻地看向我,然後試圖和我解釋,來說服我,“安妮寶貝說,Blue這個單詞啊,輕輕地念一遍,就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讀音,就好像是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樣子。你看,我不就是這樣發音的嘛?這是不是很有文藝範?”
葉羽溪在對面沉默了片刻,然後問他:“你到底是複習英語單詞去了,還是研究漢語文學作品了?”
小王醫生打着哈哈:“你看,安妮寶貝那個英文啊,不就是AnneBaby嗎?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這兩個詞,就順便去看了看她的作品啦……”
我有些好笑地說:“誰信你?”
小王醫生急了:“哎你們怎麼這樣?我的話就這麼不可信嗎?再說了,世界文化本一家,你們何必分的那麼清楚嘛……”
然後在摩天輪停下來的時候,我們掛掉了電話。
“好了,回家了。”我穿好外套,然後背上包包,坐進車裡對着葉羽溪說。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似乎是有些挫敗地轉過頭去,發動了車子。
他說:“你總是對我這麼放心。”
“當然。”我對自己笑。我說:“葉羽溪,我們做那種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吧。”
他沒有理我。
沒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