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季川穿着鬆垮的家居服從浴室裡洗完澡出來, 抓着一塊乾毛巾擦着往下滴水的頭髮。他瞥了眼掛在牆上的鐘,已經很晚了。
看了眼蹲坐在牀邊迷迷瞪瞪點着腦袋的狗子,鄧季川伸向吹風機的手又放下, 輕步走到牀邊, 打開窗戶, 讓夜晚的風溫柔的捲進來帶走髮絲上的水汽。
黑的並不深沉的天被遠處的霓虹燈照得有些寂靜的熱鬧, 幾點星光點綴其中, 到讓人覺得有些溫柔了。鄧季川靠着窗臺,懶散的望向窗外的天,手裡擦拭髮絲的動作停下來, 出神地望着天上那一點極明亮的星光。
這麼亮,像是帶着火花的神采, 帶着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撲面而來。鄧季川愣了一秒, 而後低下頭, 輕輕笑起來,怪不得熟悉, 因爲那星子周身散發出的熱切的光,和靳歡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不灼熱,而明亮,帶着飽滿的熱情和期望。
鄧季川搖搖頭, 回想着靳歡看他時各種各樣的眼神, 末了釋然的長嘆一聲。
靳歡是個很簡單的女孩子, 從不會以最差的惡意揣測別人, 但事實就是這樣, 很多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骯髒醜陋的讓人作嘔。一旦他和靳歡在一起,靳歡要面對的,是各式各樣惡意的揣測和陰暗的流言。她那樣一個以“天天開心,日日幸福”爲口頭禪的姑娘,會不會笑容不再?會不會,嘗過了千般滋味萬般愁緒之後,不再喜歡他?
她不該失去那樣明媚笑容,他也不想去冒這個險。所以他強硬的拒絕了靳歡,並認爲,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想到這裡,記起靳歡憋着眼淚上氣不接下氣扯着他衣角哀求的模樣,鄧季川搭在窗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不自然的看着空中掛着的那顆星,良久,掀掀嘴角,把手收回來自然下垂貼在腿側,倚着牆角靜靜的看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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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季川做實驗的時候眼神總往生活區那個揹包上放,手裡的事再也進行不下去,索性直接走過去,把桌上的揹包挑起來看了一圈,遲疑着開口詢問:“她的包……”
齊朗捏着試管轉身過來,舉着手肘擦了下癢癢的鼻尖,纔想起來包還沒給靳歡送過去,“那天要送過去的時候靳歡說她那天的課取消了,我就沒給送過去,這包就一直留在這了……”
鄧季川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嘴角不着痕跡的上揚,把靳歡的包拎在手裡轉了一圈,點頭表示理解:“知道了,你做實驗吧。”
齊朗鼻尖癢得不行,終於放下試管使勁搓了搓鼻子,正撓着,聽到鄧季川這句話,木着臉不知自家老師什麼意思,打量着鄧季川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試探:“要不,我現在給靳歡送去?”
鄧季川看他一眼,轉過身,一手拎着包,一手解着白大褂,近日來沉鬱的語氣也清淡了許多,“不用,我給她送過去。”
“啊?”齊朗愣在原地,盯着鄧季川漸行漸遠的背影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前幾天兩個人還鬧得不可開交,這才幾天啊,又都和好了?齊朗搖搖頭,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實驗上,他還是不要管這事兒了,戀愛裡的人,都反覆無常。
可是想了半天,齊朗還是覺得不妥,皺眉思索着把試管放好,走出實驗室摸出手機又給靳歡去了一個電話。
這次他運氣很好,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靳歡正開着聲音大打開心消消樂,齊朗的電話就進來了,她頭腦裡想也沒想,慣性行爲的滑了綠鍵,“齊朗。”
“嗯。”齊朗打量了下週圍的環境,確認安全無虞,才尋了個臺階坐下來給靳歡遞消息,“你下課了?”
“對啊。”靳歡一邊跟着人羣往樓下走,一邊熟練的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剝了扔進嘴裡,吮着甜絲絲的清甜味含糊不清:“找我有事?”
“呃……”齊朗嘆了一口氣,糾結了一小會兒,還是硬着頭皮開口提醒,“那個,你的揹包……”
“哦對。”靳歡被他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頤指氣使的使喚他,“我的包呢?你快給我送來,我這幾天上課都沒有文具盒用的,我好不習慣。”
齊朗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更深了幾分,“送是送過去了……”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接。
“啊,你給我送過來啦?那你人呢?在哪兒呢?我去找你,我們一起吃午飯啊……”靳歡舉着手機左看右看,沒看到齊朗,反倒撞進了一雙熟悉的,像是帶着清晨微涼寒露的白玉蘭般清冷的眸子。
“嘶,要命。”靳歡揉着頭髮整個人都不好了,轉身換了個方向繼續接電話,腳下急速的快走,一邊逃一邊喋喋不休的跟齊朗抱怨,“你知道嗎?我剛纔居然看到了……”
“看到了鄧老師?”
“……欸?你怎麼知道?”靳歡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看了看手機,沒開攝像頭啊……
齊朗咂吧咂吧嘴,見遮不過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開口解釋:“你那個包不是放在實驗室麼?我一直忘了給你送過去。今天做實驗的時候,鄧老師看到了,就說他來把包給你送過去,我還沒來得及阻止,鄧老師就拎着包走掉了……”後面的聲音越說越小,輕到幾乎聽不見的程度。
靳歡放大手機音量聽完了又回味了一遍,這才反應過來齊朗話裡的意思,頓時驚嚇得瞪大眼睛,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八個度:“你說什麼?”
“這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是你能控制的嗎?你要早幾天給我送來,現在能出這個幺蛾子?”靳歡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下遠處緩步過來的某人,心裡又慌又虛,恨不得立刻找一條縫躲進去把自己藏起來。
“不是,我說啊,你這麼多天沒見着鄧老師了,你就不想他麼?我這也變相的給你和鄧老師……”
“不想!”意識到鄧季川離自己越來越近,靳歡小碎步漂移一樣的走變成了掐着腰慌慌張張的跑,一邊跑,一邊聽電話那頭齊朗的話,氣喘吁吁的死鴨子嘴硬:“我纔不想他!”
“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
隔着話筒,靳歡給齊朗送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她怎麼可能不想鄧季川嘛,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週末一個假期,她大概快十天沒有見到鄧季川一眼了。這麼多天沒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兒,靳歡想得心都痛了,但還是一絲不苟的遵照軍師的指令,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滿不在乎毫不在意的假象來。“假的呀!滿意了?”
Wшw▪тTk Λn▪C ○ “不是,我……”
感覺到周圍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靳歡僵着脖子往後看了一眼,心臟差點沒跳出來,她偏頭躲開鄧季川傾身過來噴在自己臉頰邊的熱氣,低頭藏起瞬間晶亮如狼似虎的眼神,低頭摸着手指繼續往前走,嘴裡嘀嘀咕咕念念叨叨:“見鬼了見鬼了,我要趕緊吃飯,吃飯,吃飯……”
鄧季川嘴角微勾,伸手攔住她,晃了晃手裡拎着的小揹包,好整以暇地示意靳歡:“包也不要了?”
靳歡鼓着臉看了貌似心情很好的鄧季川一眼,伸出手去夠自己的小包,本以爲依着鄧季川的性格,她伸手要了,他就會乾淨利落的還給她。沒想到,伸手拉了好幾次,都沒能把自己的小包拉回來。
“你……”拉不回自己的小包,靳歡有些着急了,她瞪着眼,氣呼呼的掃了雲淡風輕的鄧季川一眼,隨即拋開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你喜歡送給你好了,我不要了。”
“呵。”鄧季川頓了一下,輕笑,“真不要了?”
“不要了。”靳歡被他拉住衛衣帽子不得動彈,被他這些不同尋常的動作弄得有些奇怪,又有點生氣,伴着臉把自己的帽子從他手裡扯過來,抖着眉毛問他:“鄧老師!你幹什麼弄我?”
鄧季川微彎着低頭看她,含笑不語。
靳歡被他溫潤的、帶着笑意的眼睛看得脊背發毛,臉上一熱,嘴裡的話就不經大腦的出去了,“看什麼看?沒見過小仙女嗎?”
撲哧。
鄧季川沒忍住,一聲笑噴出來,搖搖頭,又在靳歡羞窘怒視的目光下收回去,低斂眉目,認真的點頭,“沒見過。”
“……”靳歡被他這句意料之外的話噎住,怔了半天,深提了一口氣,慢慢呼出去,睜大眼睛,“那你現在見過了。”
鄧季川低咳一聲,沒有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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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看我?”靳歡把自己包搶過來,趾高氣揚的威脅他:“再看!再看!再看,再看我就親你了!”
鄧季川笑起來,目光依舊不移。
“那你怎麼還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