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
回憶如困獸寂寞太久而漸漸溫柔放開了拳頭反而更自由
蘇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那麼地慘淡。蘇妮轉過頭，看見媽媽正坐在旁邊，看見她醒來，有些驚喜。
“妮妮，你終於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蘇媽媽說。
蘇妮搖搖頭，她覺得很累很累，一點也不說話，她想閉上眼睛再睡，卻沒有了睡意。蘇妮看着她的媽媽，她已經不再年輕，雖然還是笑顏如初，但是眼角的皺紋卻在提醒着蘇妮她已經慢慢老去。蘇妮突然抱住媽媽，眼淚就那樣流了下來，她真的好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什麼都不知道。
蘇媽媽顯然是嚇了一跳，慌亂地輕輕拍着蘇妮的後背，說：“妮妮，是不是腿又疼了，放心，只是骨折，養一個月就好了，乖。”
蘇妮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留着眼淚，可能是真的太累了，這麼多年了，連眼淚都沒有流出來過，不管遇到什麼，始終流不出淚，不管多痛多難，只因爲她答應過他不哭。可是爲什麼，她答應他的做到了，而他答應她的卻沒有實現呢？
蘇妮也沒受什麼傷，檢查完沒事之後便被接回家了，因爲腳行動不便，所以一回家就被安置在自己房間，吃飯什麼的都是媽媽送上來的。蘇妮覺得這樣安靜的時光是種奢侈，就她一個人，想着自己的事，聽着自己的心跳，提醒自己還活着。有時候覺得活着好累，可是沒有去死的勇氣，因爲還有太多的人她割捨不下，還有就是她怕死，她害怕去那個黑暗的地方，害怕從此之後就要躺在冰涼涼的棺材裡面。
蘇妮總是想起他們那三年的事情，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笑容都好像就在眼前一樣，那樣清晰，可是卻那麼遙遠，再怎麼追都追不上了。蘇妮覺得自己就像是跌進了地窖，陰冷又無助，她想逃可是卻沒有力氣，只能停止掙扎，靜靜等待判決。
蘇妮的變化很明顯，蘇爸爸和蘇媽媽也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什麼，當時看到自己的女兒被人從海里救起來時毫無生氣的樣子，他們也是害怕極了，或許是自己太低估女兒的感情了，這一段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夠好。後來，她失憶了，他們以爲這是上帝給他們的一個恩賜，給他們重新開始的機會。慢慢地不再那麼關注與公司，抽時間陪着她，慢慢地隨着身體的好轉，她的情緒也變好了。可是這次的意外，卻讓他們又看到了當初那種絕望無助的眼神，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午後，安靜卻沒有一絲生氣。
蘇爸爸想了想，或許真的應該讓她離開這個地方出去散散心，正好蘇景也說要繼續出國去讀書，不如就讓他們倆一起去吧。再在這個傷心的地方待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已經不想再看到蘇妮又一次那麼決然地走進深海了。
蘇妮一直在自責，爲什麼自己那麼任性就是要去海南，爲什麼自己要去買冰淇淋，爲什麼自己會忘了他，忘了這個這輩子她最愛和最愛她的男孩。每次媽媽上來，總是會問她腳還疼不疼，其實她早就感覺不到疼痛了，因爲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只剩下回憶，現在發生的事情什麼都不再重要。
“妮妮，爸爸有事跟你講。”蘇爸爸端着飯菜走了上來，坐在蘇妮牀邊對着她說。
“什麼事，爸爸。”蘇妮看着前方沒有轉頭。
“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來了。”蘇爸爸有些猶豫地問出口。
“嗯。”蘇妮震了一下，點頭說。
“唉……”蘇爸爸嘆氣。
蘇妮轉過頭看着爸爸，眼淚又開始掉了出來，“爸爸，我好難受。”
“乖，爸爸知道。”蘇爸爸摟過蘇妮說，“爸爸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很難受，只是你什麼都不說，那時候，你甚至，甚至是恨我們的。我也很絕望，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我唯一的寶貝女兒。在美國的那段時間，或許是我這輩子最難的時候，就算是商場上遇到多大的低谷都沒有過這麼難。看着你活在自己的世界，我卻不知道怎麼拉你出來，那時候你媽媽總是哭，看着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能不心疼。你說我們不愛你，可是天底下哪有哪個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兒女的，只是我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爸爸……”蘇妮抽泣着喊。
“爸爸知道你很難受，那是你最愛的人，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你不能再像那年一樣嚇我們了，爸爸老了，已經經不住驚嚇了。”蘇爸爸也聲音哽咽。
“可是，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我的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蘇妮說，眼淚不停地掉下來。
“唉……”蘇父嘆氣，“妮妮，或許你出國去散散心會更好的，爸爸本來就打算送你出國去讀書，本來是想讓你自己決定什麼時候走的，現在看來，你就現在去吧，正好蘇景也去，你們年輕人也能夠多溝通溝通，或許去了外面多看看外面的風景就可以好一點了。”
“可是我不想再忘了閆旭了。”蘇妮說。
“爸爸不是讓你忘了他，只是讓你找一種更好的方式去接受這個事實，閆旭已經死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而你還活着，你還要在這個世界活很久。或許過不了多久，爸爸也會離你而去，爸爸不希望你總是沉浸在悲傷之中，你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爸爸也陪不了你一輩子的。”蘇爸爸嘆氣說。
“爸，你不要這麼說，你還要活很久。”蘇妮慌張的說。
“人生無常，誰也不能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任何人到最後都要死的你知道嗎？”蘇爸爸說。
“爸爸，你不要說這些了，我答應你就是了，我和蘇景一起去。”蘇妮說。
“好，好，好孩子。”蘇爸爸看着她的女兒，或許她真的長大了，他確實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看了，或許讓她自己想明白纔是重要的。
蘇爸爸走後，蘇妮坐在牀上發呆發了很久，這一刻她想的不是閆旭，而是夏澤。因爲這場意外，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夏澤聯繫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很擔心，但是她的手機在車禍的時候報廢了，後來又想起了那麼多事，根本就沒有想到夏澤。可是現在，她答應爸爸要出國，她就必須和夏澤說清楚了，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完整，她不可能再全心全意地去愛夏澤，也沒有資格讓他等她那麼久。
“喂。”蘇妮拿着家裡的電話打電話給夏澤。
“喂，蘇妮。”夏澤顯然有些驚喜，“你這幾天去哪了，怎麼給你打電話都沒人接，總是關機。”
“哦，我前陣子出車禍了，手機在那個時候被摔壞了。”蘇妮說。
“什麼？車禍？那你現在怎麼樣了？嚴不嚴重？”夏澤急急地說。
“我沒事，就是骨折了，在家裡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蘇妮說。
“哦，那就好。”夏澤鬆了一口氣，“那你好好養着，不要亂走知道嗎，等你養好了再回來上課，可以先到學校請假的。”
“我可能不會回學校了。”蘇妮說。
“爲什麼？怎麼不回學校了？你要去哪？”夏澤問。
“我要出國了。”蘇妮說。
“出國？爲什麼之前都沒有聽你說過？”夏澤有些不安。
“我們分手吧。”蘇妮說。
“爲什麼？就因爲你要出國嗎？”夏澤問。
“不是，我不想說太多了，我們不合適，我們還是分手吧。”蘇妮閉上眼睛說。
“蘇妮，不要開玩笑好嗎。你知道我們這麼辛苦才又在一起的，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說分手呢？不合適？這個理由太牽強了，我不接受。你是怕你出國之後我不能等你嗎？那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啊，我爸總是叫我出國留學的，我們可以一起去，到時候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你不用擔心。”夏澤有些慌亂地解釋着。
“不是，不是出國的原因，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蘇妮說，對啊，她是真的累了，她不想再去全心全意經營一場感情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先告訴我好嗎。”夏澤說。
“沒發生什麼，真的，你不要再執着了，或許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蘇妮說。
“不可能，你不要再騙我了，我去找你，我們當面說清楚好嗎。”夏澤說。
“不要，不要來找我，你來了我也不會見你的，你不用試圖找我，我只跟認識的人說我要出國，沒有告訴他們我會去哪，你不要白費力氣了，接受事實好嗎。”蘇妮有些疲憊的說。
“蘇妮，你不能這樣。”夏澤的聲音有些荒涼。
“好了，再見。”蘇妮說晚就掛斷了電話。
夜裡，只有燈光陪伴，或許這纔是最好的選擇，在她沒有真正接受閆旭這件事之前，她根本沒有資格獲得任何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