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明的船隻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在鄱陽停靠,然後坐小船兒過來。
他們帶回來了許多糧食,香料,還有一些呂宋島道國的本土官員,都是來組織學習的。
連着陳留仙,也在其中,他當年稀裡糊塗被土匪抓走了,又稀裡糊塗被刺蝟仙白婆婆給帶走了,成了鄱陽湖開荒的難民,隨後又移民出海,在呂宋治病救人。
這一翻磨練之後,讓他已經“天地寬”了,原本他就是九宮仙階轉世,只是一時迷了心,那蛇妖不影響他,被鎮壓到了舍利塔下,如今也像模像樣做成了些事情。
他第一世在龍虎山修行是小天師,第二世在葛仙山修行,是道醫,第三世卻只混了一個小郎中,早早和蛇妖糾纏在一起。
許甲兩次冥頑點不醒,如今不必點他,他卻已經釋懷許多,亦發了慈悲心,授了籙法,如今再次入了修行。
雖已經破了身,又不是自幼修持,可這也沒有什麼,四五十歲開始修行的,生過三四個娃娃的,也有修成仙業的,更何況他還有仙業根基在,也算修行一日千里。
陳公明帶着他來見許甲,只是未到許甲清修所在,便見一童子攔下去路,這童子坐在一隻巨大的老母雞背上,這老母雞足足跟牛那麼大,正是風雷道人所變,旁邊還有一隻羊,一隻青蛙都是許甲造畜變形成的三個驪山派門人。
她們三個如今被許兼,也就是山居觀原祖師所放養,護法修持,許兼現在修行也挺快,已經人仙中期了,根基穩固。
“陳長生,你這個負心漢,這三年你哪裡去了?小師妹被鎮壓在塔下三年,你就不聞不問麼?”
陳長生詫異的看着她們三個“妖怪”,忍不住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小師妹柳如煙的師門長輩,你如果有點良心,就去看看如煙。”
陳長生沉默了一會:“我會去看她的。”
風雷道人變成的老母雞還要說什麼,陳公明就站了上前:“你這個老雞婆,修要話多,不然將你燉吃了雞湯,當初清風亭的野雞精,體型比你也不差,不一樣被燉煮吃了麼?”
“我是人變的。”
“那現在也是雞,人變成雞,雞修成人,你說奇怪不奇怪。”陳公明一副養出了武將的氣質,如今修爲亦不差,加上武舉人的底子,如今已是人仙后期,在海外經常用鯊魚油熬煉珍珠練功,現在一身皮膚黝黑髮亮,閃爍銅光,於武道之上,已經是煉皮大成,可謂“水火仙衣”的成就了。
這種武道人仙,和那些養生的人仙,有着本質差別的,就像是太上老君級別高,在西遊記中一樣被孫悟空推得跌倒,道行高不代表戰力強,肉身,法力,元神,三者各有對應體系,就像是頂級科學家,一樣可能被混混捅死。
他一發飆,風雷道人也不敢說什麼,哪怕自己境界高些,精通風雷道法,雖然變成老母雞,這些時日許甲設立福地,她們亦得了赦免部分,亦實力恢復不少。可萬一真給抓了遁人蔘大補,那就完了。
陳公明領着陳長生到了許甲處,跟着彙報島上情況。
“許師,如今呂宋道國之中,已經開墾了水田十萬畝,此外還有種紅薯的地,也有幾千畝,那玩意長成就就切藤,插地裡就能活,好養的很,如今約莫二畝田地能養活一口人,島上繼續開墾,養活十萬人沒有問題,還能再開十萬畝,這回時間肯定更短。”
“此外那些各部落,也每個部落自己多多少少,自耕了一些地,多的有幾千畝,少的也有幾百畝,將來也都會收編一起統籌起來的。”
“除卻糧食外,商人也越發多了起來,海盜被我們連續打擊了幾次後,便知道海里的龍王都是向着我們的,便往更南方活動了,不敢再騷擾跟我們做生意的商人。”
“我們賺關稅,靠着收費碼頭,也賺了不少錢,造船廠也開始造新船了,估計一兩年內就有完全由我們造的大船下海了,那麼南洋諸島,可以基本說就是我們的地盤了,那些土著島民,他們大部分都還在用獨木小船呢。”
“至於兵馬,除卻道童外,我還編整了五百民兵,但並沒有脫產全職,按照您說的,他們負責巡邏,治安,靠着碼頭收的關稅給發月錢,並且制定了一系列罰款規則,比如抓到一個隨地上廁所的,便罰錢五十……”
這五百人基本就是維持治安,做着環衛,城管,交警,警察的綜合性事情。
許甲微微道:“你不在了,現在是誰在管呢?”
“是慧拙大師兄,他在那裡已經成爲十幾個部落共尊的大酋長了,甚至好多酋長都願意嫁女兒給他做妾聯姻,只是那些女人……都是一言難盡。”
東南亞女人雖然大部分都是塌鼻子,小眼睛,皮膚也不白,不怎麼符合中原審美,但多少有些異域風情,酋長的女兒,也不算太差。許甲覺得有些好笑:“他是熱在其中,還是覺得忍辱負重?又或者在二者之中拉扯?”
“大概率是樂在其中。”陳公明道:“許師你沒看到,他已經成了島上最香的一個了。”
許甲多少聽出有些酸味,這陳公明原先也是個七星瓢蟲,跟狐阿貴也有過一腿,想必是在島上吃苦了,這些島民不符合她的審美,又或者興奮點被狐阿貴拔高太多了,便覺得這些樂趣普通了,又或者練武就是要清心寡慾纔好。
“莫要再說其他,自古以來,能成大事者,皆不虧小節,你有此功,可加爲將軍,不過將軍籙早年便已經賜給你用了,這回便許你募兵整軍。”
“募兵整軍?”陳公明興奮起來,鼻孔都粗大了幾分。
問詢道:“需募兵多少人?如何募兵?”
“這些地主,必有私奴,都是養着的私兵,如今我正對他們下手,頗有阻力,你先募兵兩千,讓你帶回來的這些道童做伍長,好吃好喝,訓上兩個月,足可整備爲新兵,至於兵器裝備,早有準備。”
“只是不可胡亂開槍,非到萬不得已,不能見血,到時候那些武裝,私奴,全部交給你打亂編整,只整個玉山,德興,二十萬人口,全力供養後勤,約莫能能養到五千兵馬,我允你滿編,只是除卻核心的部分兵器裝備齊全之外,剩下的只怕只能用老式兵器。”
許甲說的兵器,就是最新造出來的那些燧發槍,老兵器則是冷兵器之類。
“無事,這足足夠了,等佔下整個饒州城,信州府,咱們再補齊一部分就行。”陳公明太高興了:“咱們總算走到這一步了。”
倒是陳長生此時已經坐立難安了,冷不住道:“你們是在商量造反?”
許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很難聽懂麼?”
“難道你們就不怕殺頭麼?”
“我修成神仙了,還真不怕,殺了我也只是助我兵解罷了。”
陳公明道:“我們在島上做的,在鄱陽做的,不一直都是造反的事情麼?不造反爲啥收攏民心,爲啥賑災救濟,難道告訴他們我們是皇帝派下來做好事的麼?”
許甲對着他道:“之前我給過你兩次機會,讓你拜我爲師,如今你沒有拜我爲師,卻也學了我的法,你發沒發過願,立沒有立過誓言?”
“我不知道……這是你…”
“一開始不知道,後面難道就不知道麼?還是覺得如果我救濟蒼生,你就要跟着我反着幹,又或者就覺得別人都可以做善事,就是我不行,不符合你的刻板印象,畢竟我拆分了你們小夫妻兩個,還將你娘子壓在塔下。”
陳長生不知道說啥,一言不發。
許甲道:“你亦是醫者,或明白大愛,如今滿打滿算,我也鎮壓了她三年,說起來她也沒有做過什麼太令我厭惡的事情,只是迷惑了你,讓你沉迷於小愛之中,這也沒啥大不了的,之前還有狐妖開設青樓賣春,這也沒啥大不了的,只是她的幾個師門長輩衝撞了我,剛剛你也見過了,被我貶坐了畜牲,體會畜牲道的辛苦,也是磨平他們高高在上的心境。”
“如今,你也該想明白了,這道手書勅令你拿去,到那金山寺處,找到方丈,讓她帶你到舍利塔中去,以我的手書勅令,將你娘子放出來吧。”
“啊?”
這麼容易?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本來這次回來,便想要見許甲,說一些話,現在卻無語凝噎。
“去吧去吧,接下來是去是留,是回家過小日子,還是幹出一番事業,你自己選。”
陳長生拿着勅令手書微微張口:“我知道了。”隨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公明嘖嘖道:“這小子,虧我我還看好他,覺得他表現不錯,在島上頗有立功,編寫了衛生手冊,嚐了島上百草,寫下呂宋百草經,省卻了島民和移民們治病難,草藥難買的問題,就這麼走了?一句謝謝的話都不說。”
許甲道:“他自己心裡做決定吧,人總有混蛋的時候,我都看開了,你有啥看不開的,這次多收一些練武打仗的人才苗子。”
“練武的苗子還說,打仗的苗子難說,打仗不是看兵書就會的,沒打過仗怎麼知道自己會打仗?打過了,活下來了,立了功了,就有經驗了,這時候再看兵書,就有用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裝備都不一樣了,只要心不散,沒有打不贏的仗,我們打仗是爲了老百姓,是爲了分田,不說打了,找個聲音大的,喊幾聲,告訴他們別打了,快回來分地了,晚了就沒了,他們也就不打了,高高興興跟我們了。”
許甲自然知道這回事,歷史上敢於均田的隊伍,戰鬥力都特別高,愛國忠君都是虛的,最重要的是爲何作戰,爲了分田,爲了老婆孩子能吃上飯,爲了老孃不餓死,爲了過年能穿件新衣裳……
“所以更需要警惕了,萬一有不吃這套的呢,人家也是吃這套的呢?世家大族,每逢亂世,必邀買人心,跟我們做的一般無二,但本質是一樣麼?你覺得是一樣麼?可老百姓覺得一樣,只要維護了他們的統治,就是維護了自己的利益,咱們分田這套,未必有多少心動。”
“做好打勝仗的準備,也得做好打輸仗的準備,輸不可怕,只要人心不散,只要分清楚我們和他們的區別,一心一意做好這一件事情,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這纔是靈寶。”
“你要以後打仗,要牢牢記住這一點,現在你募兵,募的不是一個數字,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從是父老鄉親們的兒子,你如何辜負他們的信任,如何能讓他們哭啊?”
“唉。”陳公明只覺得沉重許多,剛剛的興奮勁沒了大半,也想起了此事。
“我會想好怎麼做的,建軍之前,先建制,建規立章,到時候一應就按照這些規矩來。”
“規矩是死的,冷的,人是活的,熱的,你得更呵護他們一些。”
“我會的。”
“但願你能做到,去吧,財政找金蟾,裝備去鹽鐵都院,如今鑄造了我們的新幣,就拿這些新幣發軍餉吧。”
“對了,琉球打下來了麼?”許甲問詢起來。
“尚且沒去,琉球原本便向大寧朝稱臣,大寧不倒,不會亂來,後來又被長生教在國中寄生,立了長生道國,道國亦未被我們拔除,逃去倭奴國不少,且在倭奴國中重整旗鼓,如今有兩萬武士守禦,我們的船隻和武器先進些,可搶灘登陸依然會傷亡慘重,所以暫時放棄了攻佔琉球的想法。”
“那就等拿下閩地再說,自古以來,琉球和寶島,都屬於閩地,屆時一併收復便是。”
許甲又跟他聊了許多,命他募兵之時將告示張貼,參軍就得二畝地,一套新衣服,且註明待遇,又講了若軍中有人貪污是如何辦法處置………這些大多有前人經驗,務必治軍嚴明,不犯百姓秋毫。